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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百合的家底

宋好年出门讨生活不在家，好几个月不回来，百合独自当家做主，要做到对过日子心里有数，便坐在床头盘算自己的家底。
如今她手头最大的一注钱，是柳老爷家租十亩田的两贯钱，这些必须先攒起来，将来有用。

再者就是小夫妻两个陆陆续续卖猎物或是做别的事情攒下来两百来钱，宋好年出门，百合给他带上一半，自己身边只留一百钱。

这些日子家里添置了不少家具，桌子凳子之类虽都是旧的，却也结实好用。五斗橱第一次被装满，里头的粮食叫人看了便安心。屋后鸡窝里一窝母鸡，再过些日子就能下蛋。

鸡窝旁是宋好年屡次从山里打来的柴禾，堆成一座小山，免得柴禾用光之后百合没法生活做饭。

这就是百合的全部家底，虽然少，比起刚穿来那天家徒四壁，已经好得多，就连卧房和西边侧间都有了铜锁，钥匙就用绳子穿了挂在百合脖子上。

尤其是人的改变，让三间茅草房变得整洁敞亮，哪怕是从不认识的人路过，也会觉得茅屋透着一股逐渐好起来的兴旺味道：

“一看就勤快能干，苦日子不会太久。”

两贯是一大笔钱，百合不放心放在自己身边，这年头又没个银行来给她存钱，便找到两个陶罐，把钱分两份装在里头，一个埋进厨房一角，另外一个用镢头在自己床下挖一个坑埋进去。

她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动用这笔救命钱。

因为怕人看出屋里动过土，她又细细把地平整一遍，让外人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多加一道防盗措施，在床头靠近的墙壁上掏一个洞，里头放几块石子儿，用稻草塞起来。

要是家里进贼，一定会选择先掏墙上的洞，要发现床下的东西就不容易，再要起出来就更困难。至于厨房里还藏着一份家私，贼人定然想不到，哪怕遇到最坏的情况，百合都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余下一百钱就锁在厨房的五斗橱里，随用随取。要是敞开花，这一百钱过不了几天，因此百合照着宋好年离去的时间细细规划，发现自己每天能动用的钱财非常拮据，要是不增加一点进项，万一突然发生什么事，她很容易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

当然，她也可以向李彩凤、汪小福等人借钱，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看出宋好年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

在乡下，借物件都好说，唯独借钱是一件非常伤脸的事情，百合还没有要和宋好年和离的想法，要是做媳妇的到处跟人借钱，等他回来不仅仅面上无光，人品也会受到质疑。

坐吃山空，百合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就不允许这样的情形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在条件更加恶劣的古代？

如今天时慢慢变长，她又不用去种地，无非每日在家做些琐事，必须要想个赚钱的法子出来，不必赚很多，只需一个月进项十来个钱，她就不会懒成废人一个。

心思既定，百合取出笸箩琢磨怎么给杏儿做手绢，人情不等人，她话已经说出口，迟迟不兑现说不过去。

先找一些颜色鲜明的棉布，在桌上大体摆一个正方形，再缝起来锁边，第一块手绢不过一个来时辰就做好了。

由于碎布头色彩、大小、形状搭配有讲究，完成之后看上去鲜亮活泼又不像很多乡下样子似的刺眼，百合自己也很满意。

在水里洗干净手绢，晾起来，百合还想着第二块手绢的做法。

第二块当然不能像第一块那样偷工减料，她从五斗橱的另外一个柜子里找出一卷白麻布，这是宋好年有天在集上给她买的，只有三尺，用来做衣裳不够，做别的又浪费，就一直放着。

为此，宋好年还嗔怪她太过节俭，不知道打扮自己。百合哭笑不得，偏又不好逆他一片心意，到底还是要想办法把这块布利用起来。

最好是做一双鞋垫。简单的话，用浆糊把碎布头粘成鞋底的形状，上头白布蒙一层就成。再要花点心思，就用针线细细在白布上头扎一遍，让它更结实耐磨。

最费时费力也最用心的，自然是要在白布上头扎花。花鞋垫不是女人专用的东西，男人能穿一双花鞋垫，就证明家里女人手巧，也肯为他费工夫，很有面子。

先前百合用宋好年的草鞋拓下印子，但做鞋垫十分费工夫，要是等做完鞋垫再做手绢就来不及了，她还是先剪下一块方形的布，打算给杏儿做个手绢。

手绢要扎花也简单，百合小时候学过一些，再捡起来不难。但她答应杏儿要给她做一个新奇的东西，她的扎花手艺拿不出手不说，也显不出新奇来。

百合把白布绷在竹绷子里，从灶膛里捡一块儿长条形的火子，小心翼翼地在白布上打稿子。

她当小学老师的人，在师范多多少少会学几样乐器，再学几手简笔画，她从前经常用粉笔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些花花草草和小动物，学生们都很喜欢。

许久不画有些手生，不过多修改两次也就花出来了，百合又挑着合适的花色剪成形状，一点一点细细缝在手绢上。

她今日做针线的时间已经很长，脖子发酸，眼睛也有点花，只好把工具都收起来，在院子里走动、远眺。

远处丘陵低矮，在春日的烟雾里朦胧得像一弯黛眉，门前垂柳逐渐碧绿，燕子在树梢间穿梭，从河边叼河泥筑巢，四处生机勃勃。

百合闭上眼，仰脸感受阳光与微风的爱抚，心里没来由高兴起来。

她来到这个没有现代文明、没有她习惯的一切事物的世界里，却觉得日子过得比上辈子还有滋味。

因为她运气很好，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哪怕他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她也没有想着和离去碰那些虚无缥缈的运气。她愿意和他一起认真经营自己的小日子，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