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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进入前情回顾环节, 寻找隐藏的彩蛋, 发现新惊喜! 两人作别之后, 那名小同窗就转身回到学塾里去了。
“他是夫子的儿子, 叫姜鸿祯,是弟弟的朋友呢。”石喻向哥哥解释。
石咏则有些好奇:“怎么样?二婶给你做的饼子,中晌够吃吗?”
石家不富裕, 平日里大家中饭都只吃饼子咸菜,到了晚上石大娘和王氏会带着大家改善伙食,添上个把荤素搭配的菜,还都将菜里的肉让给两个男孩子。
石喻早上上学之前, 王氏也是往他的书箱里装上几个现烙的饼子。前两天, 石喻说饼子不够吃, 向王氏又多讨了几个。王氏心疼儿子,哪有不答应的?
“鸿祯觉得我的饼子好吃,我就分给他一半!”
石咏挑挑眉,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鸿祯就去自家厨房里, 把师娘留给他的一勺炖肉舀出来,咱们俩就一起用饼子夹肉吃。哥,鸿祯家的炖肉可香了。鸿祯却说咱家的饼子做得好,外头脆里头韧,有嚼头。”
二婶王氏的烙饼确实做得很美味, 但是石咏却想,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这夫子府上的炖肉听起来更诱人呢!
“哥, 我和鸿祯是好朋友, 我们的东西都不藏私,都是要分给对方的。”
听到弟弟这样说,石咏多少放了心,他原本觉得姜夫子家听上去像是有点儿在暗中帮衬石喻,可现在听来,喻哥儿与同窗该是真友谊,彼此都没有保留的。
打小的朋友之间单纯的友谊最为可贵。石咏很高兴弟弟在学塾里这么快就有了朋友。
然而有友谊在,并不意味着没有竞争。石喻一回到家,就自己去打了清水,在石咏给他打磨出来的一块青石板上练起字来。
“鸿祯的字写得也很好,我可不能被他比下去了。”石喻一面用功,一面自言自语。
京城纸贵,上好的宣纸要几百钱才得一刀。石咏便想了个办法,将原本弃置在院子里的一片青石板表面慢慢用砂纸打磨光滑。这片石板吸水程度与宣纸相差仿佛,石喻用毛笔蘸着水慢慢地写,待整片板面写完,前头最早写下的几个字也就干了。如此一来,循环往复,石喻就能好好练字而不用费纸了。
石咏眼看着弟弟认认真真地练字,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心想,看这情形,拜姜夫子为师的事儿,该是稳了。
他转回自己屋里,将宝镜从怀中取出,放在另外两件器物旁边。
出奇的是,这卫子夫的金盘与杨玉环的香囊却正在热烈地交谈。香囊一扫此前的哀伤,言语之间似乎非常兴奋。
石咏仔细听了听,发现那两位竟然是在谈音乐。
这也难怪,卫子夫本就是歌姬出身,而杨玉环则更是精于音律乐理,简直能算是器乐演奏家和舞蹈家了。这两位一旦讨论起乐律和乐器,便大感趣味相投。尤其是杨玉环比卫子夫晚了数百年,无论是乐器还是乐理,唐代较汉代都有很大发展。杨玉环所懂的比卫子夫多了不少,当下一样一样讲来,令金盘叹服不已,将香囊好生赞了又赞。
石咏与宝镜在旁边,则完全插不上话。
“让它们好好聊聊吧!”宝镜告诉石咏,“一千年了,才好不容易遇上个能谈得来的,在此一聚之后,又不知会天南地北地在哪里了。”
听见宝镜这样说,香囊当即停顿下来,转而问石咏:“咏哥儿,你难道会将我们送走,将我们从此分开吗?”
香囊说话的声音应该就是杨玉环本人的声音。石咏手上这三件器物里,宝镜的声音苍劲而豪迈,金盘的声音沉稳而肃穆,然而香囊说起话来,却令人觉得她不过二十许人,声音娇嫩甜美,糯糯的,教人觉得根本无法拒绝。
香囊这样软语相求,石咏就算是想要开口解释的,这时候也支支吾吾的,无法把话说出口。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宝镜替石咏开了口,“咏哥儿让咱们重见天日,能感知这千年之后的人世间,咱们已经很走运了。说到底,咱们只是几具老而不死的物件儿,世事沉浮,就算是一时分开了,过个几年,许是又能重聚了呢?”
石咏轻轻地点头,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贾琏托付给他修复这两件器物,他便需谨守承诺,将这两件器物修复完成之后,物归原主。
这两件器物里,尤其是那只木瓜,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精美绝伦的银香囊。贾府的人见了之后,未必真的会把这两件东西送进当铺里。所以金盘与香囊的去向,石咏也没本事预知。但他想武皇说得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京中世家勋贵的圈子就这么大,就算是分开,也许过个几年,也终有机会能重聚呢?
石咏越是这么被安慰,心里便越发百味杂陈。
他特别特别想让他经手的这些器物都留在自己身边,尤其这些,由他亲手修缮、重现光彩、甚至通了灵的古董物件儿。
可是细想想,在现代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有时他们那些研究员一连忙碌了好几个月,才成功修缮的一批文物,说送走就送走了,那时候心里还真是会空落落的难受。可是一旦他走在博物馆的大厅里,看见人们围着展柜隔着玻璃观赏文物,听到一声声赞叹的时候,却立即感受到无限满足。
被修复的器物能得到更多人的欣赏,本是他心底的小小愿望。
只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这些老物件儿能得到妥善的对待。
*
几天之后就是石咏与贾琏约定的日子,两人在琉璃厂碰了面,贾琏还是扯了石咏去上回那家食肆,一坐下就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得了吗?”
他见石咏还是带了上次那两只锦盒,当即捧了第一只,说:“这只赵飞燕的金盘……”
“不是,是卫子夫的金盘!”
石咏若无其事地纠正。
贾琏:“……你这样说也对!这不能年代能再早些,更值些钱么?”
顿了片刻,贾琏省过来:“不对,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有这个名头在,才最值钱!”
“卫皇后虽然出身歌者,可是当年也一样善舞。你回头这么说,准保旁人觉得耳目一新。而且,卫后是位贤后,这金盘,即便堂堂正正搁在正堂里,也没人会说嘴的。”
石咏向贾琏委婉解释,隐隐约约地听见金盘在锦盒里向他致谢。
贾琏想想也是,点头应了,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重新鎏过金的圆盘华贵璀璨,与原先简直不是一个器物,可是仔细看,却见金盘表面的卷草纹却依然清晰如旧,与原来的一模一样。
贾琏“啪”的一声扣上盒盖,抬起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石咏:“好家伙,看不出来,你这小子,真不简单!”
重新鎏金之后的金盘太过精美,令贾琏有点儿不相信这东西竟是他家的。
“石兄弟,你是怎么学会这手艺的呀?”贾琏冷不丁就问。
“这个么……”石咏笑了笑,“琏二爷住惯了内城,不知我们这些外城长大的小孩子家从小就在各种手工作坊里到处跑来跑去玩儿的,看得多了,也就……会了一点儿。上回凑巧,修了一只碗,叫杨掌柜见到了,他就将我记住了。”
他避重就轻,蒙混过关。
贾琏从来没在外城那些各业百姓杂居的胡同里待过,石咏这么说,他也辨不出真假,当下只得信了,又问:“对了,那只木瓜呢?怎么样,你琢磨出来什么没?”
石咏将另一只盛了香囊的锦盒递给了贾琏。
贾琏打开锦盒,伸手要将里面盛着的物事取出来,被石咏拦住,塞了一块棉布帕在他手里,示意他用布垫着再动手。
贾琏见他紧张,便也依他教的,垫着布帕,小心翼翼地取出银香囊,拿在手里看的时候,几乎倒吸一口气。
这只银香囊,由石咏去除了表面布帛与软木两层保护之后,又由石咏用专门给银器抛光的软布仔仔细细地擦过,此刻银质表面包裹着一层上了年头的银灰色“包浆”,显得光润古朴。镂空的银质花纹球体内部,隐约可见一只半圆的金盂璀璨夺目。
“这是……”
贾琏盯着这香囊,看了半晌,被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杨贵妃亲自佩过的香囊!”石咏平静地答道,“我亲口问过‘它’的。”
贾琏听了这话,一时竟被吓住了,怔怔地望着石咏,片刻后才记起自己曾经说过的,“嗤”的一笑,说:“石兄弟,你这拾人牙慧的本事还真是不赖啊!”
石咏连忙答:“是,做这粽子的是婶娘,自幼在南边住惯了的,南边粽子就有这个口味的。”
这粽子都是二婶儿王氏所做,王氏嫁给石二叔之前,一直住在杭州。她做的吃食也有南边的风味儿,导致石家的伙食南北混杂,石咏也分不清自个儿是甜党还是咸党。
姜夫子见石家这份礼物应景又周到,就没推辞,当即收了,末了又带喻哥儿去收拾了个小小的位置出来。喻哥儿的学塾生涯就此开始。
而石咏则不愿打扰学塾的教学,当下拜别了姜夫子,又与弟弟说好,自己晚些时候过来接。他自己离开椿树胡同的小院,回到琉璃厂大街上,想着该怎么打发掉这两个时辰。
——或许以后在这儿继续摆摊子修器物?
石咏觉得这主意不错,一面能接送弟弟上下学,一面挣钱养家糊口。他想到这儿,又暗自琢磨是不是该去和杨掌柜他们商量一下,回头松竹斋有这类似的生意,也帮忙介绍到他这儿来。
可石咏是个“不求人”的脾气,杨掌柜已经帮他良多,石咏便不好意思向人开口。
正琢磨着,石咏一抬头,正见到一个“熟人”。
只见冷子兴正站在琉璃厂大街上,眉飞色舞地对身旁两三个人在说些什么,一面说一面比划,似乎在比量器物的大小。
石咏知道,像冷子兴这样的古董行商,在京城里没有店面,但也可能在琉璃厂这样的地方招揽主顾,待找到有兴趣的买主,就将手上的“货”吹得天花乱坠,然后再将人带去落脚的地方慢慢看货详谈。
他想起冷子兴当初出尔反尔,转脸就将他卖了的事儿,脸上自然而然地现出怒气,直直地瞪着冷子兴。
冷子兴似乎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什么,视线就往石咏这边偏过来,正好与石咏的目光对上。
两人对视片刻,冷子兴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掉转头就走,将身边一直听他说话的几个主顾丢在身旁。
石咏一抬脚一抖衣,追上几步,怒喝道:“往哪里走?”
冷子兴听见石咏这一声喊,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腰一猫,夺路而逃,三步两步,已经蹿入人群,不知去向了。
原本与冷子兴攀谈的几个主顾,将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见到石咏追到,连忙问:“这位小哥,刚才那人,难道骗过你不成?”
石咏点点头。
冷子兴可不就是骗了他?当面说得挺好,掉脸就把人给卖了。
“这样啊,”几个人都拍着胸口,“好险,险些给骗了!”
石咏随口问问,听说冷子兴在向几个人兜售“文王鼎”,登时拍拍脑门,心想这真是人有多大胆,就有多能吹。周鼎这样级别的文物怎么可能轻易出现在市面上?用脚趾头想想,也不会是真的呀!
“各位,小子这就是刚被那名姓冷的商人骗过。以后诸位见到他,千万记得长个心眼儿,别被这人忽悠了去!”
众人见石咏年轻,长相也颇为老实,听他说得这样义愤,大多便信了,点点头,谢过石咏:“多谢小哥提醒!”
石咏心想,冷子兴这人在琉璃厂,简直就是个祸害。以后他少不得要见一次揭发一次,最好能逼这冷子兴回金陵,以后别再和贾家掺合,贾赦那边再也听不到冷子兴传递的消息,那他石咏才真能算是高枕无忧。
这么想着,石咏溜达到“松竹斋”门口,却听见店里的伙计大着嗓门招呼:“琏二爷,您怎么来了?这么着,您先稍坐,我这去请杨掌柜过来!”
听这声招呼,石咏便知是贾琏过来了。
他心里暗暗玩笑:难得这贾琏不往当铺去,反倒来了古董行。
眼下贾家犹有那位龙椅上的皇帝罩着,算来银钱还周转得开,所以才有功夫来古董行的吧!
正暗自玩笑着,石咏就听见贾琏出声招呼:“我说石兄弟,你也爱逛琉璃厂呀!”
被点了名儿,石咏便不想进松竹斋,也得进来了,与贾琏见礼毕,杨掌柜才一掀帘子,从里面出来,同时见到贾琏与石咏两人,惊讶地问了一声:“您两位认得?”
石咏和贾琏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
贾琏这才向杨掌柜说了来意,取了个包袱出来:“杨掌柜,听说你们店能寻着高手匠人,能修缮一些古时器物?你要不替我看看,这些……能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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