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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零零碎碎,也不过一个箱子。
深夜十分,阿筝拖着箱子,被阿姨拦下:“太太你这是去哪儿。”
脚步并没有停下,箱字底部的万向轮一转,朝另外一个方向,越过阿姨。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执拗地朝门口走去。
阿姨有些急,万一待会儿先生回来问起怎么办?
只是阿筝性子颇为倔强,眉眼也尽数写着寡淡。她一把拉开门,那一瞬,视线撞上一双深沉的眼眸;黑白分明。
顾子初就那么看着她,视线扫过她握着拉杆的手,最后停留在她脸上:“去哪儿?”
低头,抿唇不语。
他重复问:“去哪儿?”嗓音愈发低沉。
外间的夜幕如魅,星星点点的光晕汇集在他身后,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拢住他,还有她,无所遁形。
阿筝低头不去看他,风轻轻吹动她的裙摆;裙摆上有着点点污渍灰尘,那是狼狈的痕迹,帮她回忆在临水苑的难堪。
一时间,僵持不下。
终于,顾子初伸手过来,还没碰到拉杆便被她躲开。视线一抬,锁住她的瞳:“阿筝,别闹。”
“我不闹。”声音几乎细若蚊衣,她说:“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也知道,我必须离开。”
没法让人反驳。
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温冬芸是席家和顾家的罪人;她和温冬芸是什么关系,所以,半个罪人?
“你去哪儿?”
“依依那里。”
有些人的倔强是生在骨子里的,平时不显山露水,却会在关键时刻如同野草般疯长。阿筝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
顾子初眉间很凉,他在沉默良久后,侧身,让道。然后说:“我送你。”加上一句,“暂时的。”
暂时的离开,你总会要回来。
阿筝垂着头颅,没看他,缓缓迈出一步。越过他,朝外间的无形大网走去,直到自己完全被拢住。
总归会有来日方长;她想。
——
旧式二层红砖楼,是七八十年代留下的破旧产物。摇摇晃晃,墙上会剥落出灰白色的碎削,脏兮兮的伴随着油污。
韩依依住在二楼,每天回来会穿过阴暗逼仄的弄堂,上面挂着女人的湿裤子和内衣内裤。不停滴水,真晦气。
这晚,梦做到一半,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谁啊……
不要告诉她,又是楼下的王阿姨家里停电来借蜡烛的。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一看,好家伙,凌晨两点十分。
伸手摸到灯泡的线,一拉,屋子里被瞬间被昏黄充满。
小小的一间屋子,所有物品看起来都格外占地方。左边是一张小床和小衣柜,右边一桌子,上面有电磁炉和锅。
也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
掀开被子下床,韩依依的脚踩进白色小熊拖鞋里。她趿拉着脚,朝门口走去,含糊问一句:“谁啊?”
外间一片沉默。
她有些不耐:“说不说啊,大半夜的。”
还是没有回应。
韩依依失去耐性,转身欲走,却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依依,是我。”
拧动锁把,两圈,门开了。
外面站着阿筝,阿筝脚边是个箱子,箱子旁边有个顾子初。
一时间,三人沉默。
韩依依并不知道半点消息,此刻更是满眼茫然:“这是……怎么了?”
“依依,我能不能来和你一起住。”
“啊,好啊。”
心头困惑,却没多问,只是伸手去结果阿筝手中的箱子,领着阿筝进了屋子。
门外还有一个顾子初,他静静看着,然后对韩依依说:“最近,你帮我照顾好阿筝。”默了一秒,又道:“谢谢你。”
不明所以,韩依依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
阿筝将箱子挪到边角放好,以防挡道。她直起身子,纤瘦的脊背突兀着;缓缓转过身去,隔着依依看向门口的顾子初:“你走吧。”
你走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语言。
顾子初走了,脚步缓慢又沉重,身影消失在破旧楼房的楼梯角。他当时在想什么,不得而知。
“发生什么事了?”韩依依在阿筝的对面坐下。
阿筝摇摇头,垂着脑袋不愿说。然后在好半晌后,补一句:“你看连城最新的新闻,就知道。”
放下手机的时候,韩依依脸色有些白。
她甚至有点不敢去看阿筝,很难想象此时此刻的阿筝心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焦灼,无奈,还是绝望?
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内,因为阿筝没有选择。
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韩依依起身拿起杯子走到桌旁倒水,烧水壶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屋子死寂一般。
她将玻璃杯递给阿筝:“喝点水吧。”
阿筝接过玻璃杯,温温热热的;指腹缓缓在杯口摩擦着,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像是心底无法平静的波纹。
韩依依坐在阿筝旁边,转过去,用双手环住阿筝的肩膀;紧紧的,很用力。
好像能够做的也只有这样。
阿筝望着头顶上的灯泡,有两只蚊虫不停地围绕着灯泡打转;然后她仰头喝水,大口大口的,咕噜咕噜,液体顺着喉道快速地汇进胃里。
杯子很快空了。
阿筝咽下最后一口水,眼角沁出泪。她憋不住,她早就憋不住——可能在温冬芸道处真相的时候,也可能在席北不回头离开的时候。
小小的出租屋内传出凄厉哭声。
韩依依抱着抽纸,一张又一张递过去。她看着阿筝趴在床上哭得喘不过气,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手机响了,铃声混杂着哭泣声。
帮阿筝拿过手机,一看,凉城。她把手机递过去:“凉城打过来的,要接么?”
已经头昏脑涨的阿筝从床上坐起来,身子软软地倚着床头。阿筝接起电话,模糊又沙哑地“喂”了一声。
“别哭了。”顾凉城说,“明天的机票,我马上回来。”
听着哥哥的声音,阿筝只是愈发地想哭。可是还是忍住,哽咽着说了个好,便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韩依依也红着眼睛,只是紧紧握着阿筝的手:“还有凉城,你别怕。”
一个叫她别哭;
一个叫她别怕。
阿筝也想淡然洒脱,可是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她早已是局中人,有着逃不过的命,和躲不掉的劫。
——
在翌日清晨,连城再次沸腾,媒体们蜂拥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汇去。
据报道,刚被人毒杀的席氏总裁前妻潘丽在9日凌晨4点左右坠楼身亡,而后被环卫工人发现。目前警察已排除他杀,判定系自杀,各路媒体纷纷揣测是受不了刺激所致;一直传闻潘丽有抑郁症……
韩依依握着遥控器的手缓缓收紧,掌心沁出水光来。
她看向阿筝所在的方向,立马关闭电视。有些手忙脚乱,遥控器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后盖掉在一边,两节7号电池滚了出来。
听到新闻的第一瞬,阿筝的眼前浮现出席北的脸——
一夜之间丧父丧母。
除非是没有心的,否则怎么会不痛?
阿筝的心被一张网紧紧裹住,跳动得吃力。他的脸如走马灯般不停在眼前跳跃,或喜或悲,或怒或静。
不同的神情,相同的脸,疯狂在脑中切换跳跃。
韩依依盯着阿筝一双无法聚焦的眼,问:“阿筝,你没事吧?”——阿筝的母亲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人,连带着阿筝也要一同受累。
“你别激动,肚子里面还有孩子。”
“阿筝,你说话啊。”
“你别吓我。”
依依的声音在耳边朦朦胧胧,明明很近,却硬是听不真切。
良久。
阿筝目光微抬,她起身,朝门口走去。
依依在身后问:“你去哪儿,阿筝!”
我去哪儿?
我去见席北,就现在,非见不可。
------题外话------
最近几章算是转折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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