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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平平淡淡才是真

吴镇海被烧死在火海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一大早传到宫里头去的。
皇上听闻这消息是盛怒不已，不管怎么说吴镇海也是朝廷中的一员大将，这么多年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竟然被烧死了？

皇上只觉得心里有一股子火气，想发又发不出来，扭头一看，还能看到窗外刚落叶的柳树，一片萧条。

他顿时就更恼火了，只道：“今日早朝取消，将顾则淮带过来！”

是带过来，不是请过来！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容忍下去了，再忍下去，顾则淮总有一日会骑在他头上。

不，如今已经是骑在他头上的。

他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个都感受到他的怒气，纷纷扭头打量起汪泉的神色来。

其实汪泉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毕竟也算是男人，最知道男人的想法，这件事……顾则淮的确是做的太过了些。

汪泉一叠声吩咐人下去请顾则淮过来了。

原本正欲上朝的顾则淮直接来了御书房。

皇上经过盛怒之后，已经冷静了不少，见他进来，只道：“镇南侯，昨晚上京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知不知道？”

顾则淮低头喝茶，“我，自然知道的，吴将军也算是我的老部下了，我如今也十分痛心。”

皇上无意味地笑了笑，“是吗？可朕听说吴家走水之前，你去过吴家，见过吴镇海？你一走，吴家就走水了，这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顾则淮只道：“皇上找我过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吧？既然皇上心里有了决断，那为何又要问我了？”

皇上脸色铁青。

这个顾则淮，实在是无法无天！

倒是顾则淮十分镇定道：“皇上想要抬着谁，捧着谁，我无话可说，只是有句话想要提点皇上，朝堂不比后宫，皇上明明知道吴镇海做的那些事儿，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和皇上心里都清楚，既然皇上问了，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将吴镇海放在眼里，就算是皇上将他捧到天上去，他这个人也难成大器的。”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讲究一个落落大方，他包庇手下，收受贿赂，强抢民女……见不得光的事情是一件都没有少做，随随便便拎出一件事来，就够他死千百次了。”

“我知道皇上看重他的将相之才，可我泱泱大国难道就找不出几个能带兵打仗的人了吗？”

他一个字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到底有没有杀吴镇海，可好像又在每个字都承认了，更是显得他在替皇上分忧似的。

皇上这一口怒气憋在胸口，这不是废话吗！吴镇海做的那些事儿，难道他还能不清楚？只是……这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那你的意思是，朕不仅不能怪你，还要谢谢你了？”

顾则淮知道皇上的脾气的，当时他之所以在众多皇储之中扶持这么个人，就是因为他好拿捏，高兴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我自然不是个这个意思，今日就算是皇上不找我来，我也是要来负荆请罪的，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

怎么责罚？

皇上原本是想着狠狠拆穿他的，可没想到顾则淮就这般承认了？可又该怎么责罚了？

如今辽东一带动乱，四川一带匪寇自立为王……哪里都需要派兵镇压，之前要是吴镇海还活着，他还有人可以派出去，如今吴镇海死了，这朝中上上下下的武将都是顾则淮的人，若真的责罚下去，起了动乱，乱了军心怎么办？

皇上的怒气，就这般硬生生的被逼下来了，憋了半天只道：“那就罚你一年的俸禄吧！”

一旁的汪泉听闻这话，只觉得恨铁不成钢，这顾则淮将皇上吃的死死的，就算是再过十年，皇上也不是顾则淮的对手啊，皇上扶持了吴镇海这么久，还没出手了，这人就已经被顾则淮弄死了！

一年的俸禄没多少，像顾则淮这种武将根本就不靠俸禄为生的，压根就瞧不上。

顾则淮笑笑，道：“多谢皇上开恩，听闻皇上身体不适，所以取消了今日的早朝，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啊！我就不打扰皇上养病了！”

他说完这话就下去了，气的皇上恨不得将手边的砚台直接砸到他头上去，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顾则淮出了御书房的门，忍不住摇摇头——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他也急着回去了，他的明月想必是累坏了，昨晚上打从上了马车之后一直昏睡着，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醒了没有。

此时此刻的傅明月才醒，看到那熟悉的帐幔，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不过翻了个身，施妈妈她们便凑了过来，一个个都是泪眼盈眶的，还是青浦最克制，哽咽道：“夫人可算是醒了，施妈妈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洗澡水，小厨房那边也准备好了吃食，夫人是要先洗澡还是先用些东西？”

施妈妈则是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几日，她像是做噩梦似的，生怕大姑娘又离自己而去了。

傅明月道：“先洗个澡吧！”

她这几天没洗澡，身上黏糊糊的，只觉得十分难受。

青浦转身就下去吩咐了。

傅明月则四处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长安，忍不住问道：“长安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这孩子一贯粘人得很。

施妈妈胡乱擦了把眼泪，忙道：“小少爷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一回来就问过了，小少爷就是晚上睡得不大好，临睡之前总是哭哭啼啼的，想必在找夫人了，谁都哄不好，夫人回来了就好了。”

虽说没什么大事儿，可傅明月还是担心得很，要乳娘将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看。

长安才吃了奶睡下了，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眼泪珠子，都睡着了，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这才几天啊，原本胖乎乎的小脸就瘦了一圈。

傅明月一见，只觉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施妈妈见状，知道她是心里难过，只道：“夫人还是要小少爷安心睡觉吧，青浦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等着您过去洗澡了。”

傅明月这才念念不舍将孩子放下来。

等着她洗完了澡，换了件七成新的家常褙子，这才觉得踏实了不少，只觉得平平淡淡，一家人齐齐美美才是最重要的事儿了，至于旁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了？

等着又歇了歇，傅明月这才将留在正院的一个丫鬟叫进来，问她不在的这几天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得看看怎么应对才是，免得到了旁人跟前说漏了嘴就不好了。

这个丫鬟也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是她从傅家带过来的，桂姨奶奶亲自帮她挑选的，所以傅明月是很相信她的。

她只道：“……那日侯爷知道您出了事儿之后，着急的不得了，吩咐十九调人去找您，更说不能泄露您出事儿的消息，可是小少爷回来的消息却是瞒不住的，小少爷毕竟年幼，离了您整夜的哭。”

“侯爷就让奴婢给别人说，是因为傅家的桂姨奶奶染上了时疫，怕过了病气给小少爷，所以这才将小少爷送了回来，因为傅家没有主事儿的人，所以您就先留在傅家照看几日……那个时候老夫人听闻这消息，原本还打算派二夫人回去傅家瞧一瞧了，可后来侯爷说桂姨奶奶的病情十分严重，已经派了护卫过去隔离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染上病，二夫人拖拖拉拉的，不愿意过去，这件事就作罢了。”

顿了顿，她又小心翼翼道：“后来还是老夫人说要请太医去看看，更要派人去将您接回来……”

后头这句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讲。

她不是镇南侯府的家生子，对镇南侯府那些过往的事儿，并没有太深刻的概念，她只隐隐约约觉得顾老夫人看着和善慈爱罢了。

傅明月笑了笑，道：“既然侯爷将这个消息封锁了那就最好了，这件事只能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你觉得老夫人是个好人对吗？”

这个丫鬟点点头。

傅明月道：“那我只问了一句话，后来老夫人到底有没有派人将我接回来了？”

答案显而易见，是没有的。

顾老夫人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但却是一个很薄凉的人，她不关心的人，哪怕是死在她跟前，她也是毫无反应的，当初众人都说顾则淮乃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很是打眼，那个时候她没有身孕，旁人说顾老夫人不操心庶子，为了自己的名声，她就要给顾则淮纳妾，根本就不顾自己的死活……

其实在顾老夫人眼里，只有自己和自己的血亲才是最重要的人，至于她，顾老夫人根本就不会管的。

傅明月又用了些吃食，则要去给顾老夫人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