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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环 004

因为是过年，余隐取消了大家的晚课，聚在一起看着春节晚会，吃着饺子，一片其乐融融。吃完饭，赵今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了烟花，带着师弟师妹们放烟花。
余隐坐在一旁看着不远处欢声笑语的他们，心中很是满足。老和尚，新年好，你看到了吗，我们都很好呢。

等跟大家一一道晚安之后，赵今生却提出邀请她喝茶。

余隐眨眼，大半夜的喝茶，是要彻夜长谈的节奏吗？她正要拒绝，他却拎着她的衣袖进了茶室。

哎呦，余隐觉得他这中随便种带着嫌弃的态度很不好，因此话语间很不友善。“赵今生，男女授受不清。”

“我没牵你的手啊。”赵今生非常认真的又拎了两下她的衣袖，“避嫌，我懂的。”

“……”余隐有点内伤伤，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你放下，我自己走。”

赵今生闻言迅速放开，这还不够，还当着她的面弹了弹手指。

余隐深呼一口气，这人总是挑动她的神经。忍，谁让他是自己的债主。连老和尚都说，这忍功，她认第二没有人可以居第一。

“室外寒冷，您请进屋。”

赵今生总觉她的话有点怪，又不知道哪里怪，想想还是回了一句，“我不冷。”他不想骗她，故而没有隐藏这个事实。

“……”不冷，现在山上至少有零下七八度，还不冷。余隐心说我是个淡定从容的女子，脸上挤出一对笑，“我也不冷，要不，我们就在这聊聊人生。”

赵今生凝视她片刻，“我以前没发现你笑的这么难看。”

余隐以为他真的要跟她站在外面聊天，没想到他半天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哼哼呀呀，“自然没你好看。”

赵今生又是沉思片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是这样。”

余隐第一次倾佩自己的修养。“还喝茶吗？”

“当然。”赵今生点头，他快步走到茶室门口，等她走进前，他才拉开了门。

余隐一抬眼便看到茶室里放着一个白色翻糖蛋糕，一个缩小版的余隐毕恭毕敬的立在蛋糕的中央。

她转头望向带着浅笑的清冷几分，“谁告诉你的？”

赵今生却灿然一笑，然后在她防备的眼光下伸手了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这一年平安，来年，幸福。”

余隐的怒气直往上冲。

他又说道，“来年，我们小隐，平安喜乐。”

这熟悉的话，一下冲走她的火气，她别扭的扭过头，看着蛋糕上面燃烧着的蜡烛，茕茕一室，烛火暗黄，却是满满的记忆。

余隐从来不过生日，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老和尚便在每年的最后一天，意思的给她一个蛋糕，感恩一年平安，期待明年喜乐。

老和尚临了闭眼的时候还担心，以后再没人给她送蛋糕，没有人陪着长大与老去，没有人祝愿她幸福。

这个仪式只有老和尚知道，他赵今生怎么会知道？

她嗅了嗅鼻子，这样的情景她其实有些感动，但是因为赵今生，她反而添加了些许防备。“赵今生，我不会说谢谢的。”

“那就祝我生日快乐吧。”他进屋坐了下来，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能给我唱首生日歌吗？”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添加了些许温暖。

赵今生就那么一直看着她，那渴望的小眼神竟然让她莫名觉得心酸。她想起了下午在厨房的样子，也罢，自己许过的愿总要当真的。

她吸了一口气，拍着手扬起了笑，“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赵今生伸手托着下巴眯起了眼睛，这还不算，微微晃着脑袋，真的就像是过生日的人，难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这样想着，难免歌声情深意切起来。一首歌唱完，远处恰恰盛开无数朵璀璨的烟花。

她也不管寒风，直接拉开了们，“赵今生，你看，全西京都在祝你生日快乐。”

赵今生没看她，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我跟你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余隐闻言讪讪关好门坐下，这人还真奇怪，既然不是他的生日，还让她唱什么生日歌。

“我从来没过过生日，所以想知道，生日是什么样子的。”

余隐心道，得，他又开始走苦情路线了。

“活了那么久，总算经历一回了。”

余隐听着他的叹息，无可地拿起刀认命地切起了蛋糕。虽然他的话有故意卖惨的嫌疑，譬如什么叫活了那么久。

她切了一块挑好放在盘子里，随意地将盘子甩在他面前，作为抚养了一堆孩子的老姐姐，她可悲的……吃软不吃硬。

他那落寞的样子真的，是个有情感的人都会怜惜一把。

“那应该也没吃过蛋糕，来，也经历一回吧。”

赵今生听出她的同情也不恼，将剩下的大半盘推给她，“你喜欢的樱桃口味。”

余隐本来考虑过年，考虑到自己许下的铮铮誓言，数次压下对他的怒气。听到这里，她实在是有些不平，伸手在桌子上拍了拍，“我说赵今生，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眨眼，像个无辜的孩子。

余隐丧气地吹了口气，站起来火急火燎地将茶室的门反锁，像个流氓痞子一样，抬起右脚架在竹椅上，晃着脑袋，“今天你不交代清楚，休想出这个门。”

他“啊”了一声，心里却觉得很有意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太过于沉稳，第二次在他的逼迫才露出凶横，他以为她睚眦必报。后来，他发现那些都不过是她伪装的样子，除掉那些伪装，她很善良，心特别的软，有时候气急了也只是嘴巴上凶两句。赵今生忍不住又跟她开玩笑，“原来你是想跟我一起守岁啊。不过，我还没准备红包呢！”

“……”余隐心说，谁要跟你守岁，谁又稀罕你的的红包了。“你别给我装傻。再装傻，看我不削你。”说完，还作势扬了扬手。

“张阿姨说的一点都不错。”他噗嗤一笑，“她说你平日里特别爱装正经，其实脾气很爆。”

“我要真是火爆脾气，早就把你压倒在地了。”余隐决定等过完年开工后一定要跟张阿姨好好聊聊什么装正经，什么叫暴脾气。

赵今生挑了一口蛋糕入嘴，“嗯，不错，甜而不腻。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你。”

“配合我什么？”余隐脑中一转，终于明白他说的配合是什么意思了，“赵今生，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得了什么寸，又进了什么尺？”

“你……”余隐叉腰，吼，他还好意思问。

他的勺子又挖了一口蛋糕，“张嘴。”

余隐刚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面前一片阴影，大脑还没来得作出判断，嘴巴已经服从了他的口令。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蛋糕已经入口。确实甜而不腻，丝丝顺滑，跟每年大和尚买的味道一样。

她瞄他，一瞬的功夫，他已经坐了下去，正挖了一勺蛋糕往嘴巴里送。

“等等。”

余隐从桌子这边扑了过去，抓住他往嘴巴里送蛋糕的手。

“怎么了？”

余隐将勺子夺了下来放在盘子里，“刚刚你是不是用这个勺子喂我吃的蛋糕？”

赵今生看了看盘子的勺子，再看看紧张兮兮的余隐，没有说话。

余隐也盯着勺子看，刚刚他应该是用的这把勺子吧。不对，刚刚他动作怎么能那么快呢？她是站着的，那一瞬间有阴影罩着，说明他是站起来的，他怎么可能那么迅速的站起来又坐下去，这很不科学好吗？

哎，她一个机灵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追究勺子的问题，他是怎么可以想出来喂自己的，还有自己的防备心呢？怎么就那么听话的让他得逞了呢？

这很有问题啊。

赵今生不急不忙地用另外一只手拿起了勺子，“原来你是想用我的勺子，好的，我明白了。”

余隐“啪”放开他的手，语气抬高了几分，“赵今生。”

“抱歉，我没想到你想我与用一个勺子。”

“……”余隐双手抱臂，眼中燃起了小火苗，“我们说的是勺子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

余隐眼中无数利箭“嗖嗖”地射向某人，结果某人置若无人地配着红茶吃着蛋糕。

她双手齐齐拍在桌沿，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些许压迫，“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蛋糕的事情，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口味的？”

无奈赵今生丝毫没有配合审问的自觉，抽了手帕细细地擦了嘴角，“山下蛋糕店的店长告诉我的。”

余隐伸手拍了脑门，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店长跟老和尚关系不错，每年都来送蛋糕，的确有可能是老和尚说跟店长说了这件事，然后店长又在赵今生跟前说漏了嘴，然而为何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她撸了撸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吧！”

“不好。”赵今生忙摇头，“这种赌博游戏不大适合在寺庙里玩。”

余隐一听，暗暗怪自己气糊涂了，竟然把这茬给忘记了。“那今天你就算欠我一个回答。”

赵今生不解，“为什么？”

余隐哼哼，“不是给我过生日吗？生日我最大。”

他对她的说法有些怀疑，“有这个说法吗？”

“当然有。”说完她也不拿勺子了，直接拿起那切蛋糕的刀，挑着蛋糕大口吃了起来，不吃，实在是浪费了店长的用心。

赵今生适时的将红茶递给她。

蛋糕其实不是店长特地准备的。因为过年，他去店里定制了一些礼品盒，然后通过店长他看到了他与老和尚的过去。

他这才旁敲侧击的从店长那里了解到关于蛋糕，关于庆贺的一些事情。

蛋糕并不一定是为了过生日，它也可以用来庆贺开心的事情，就像老和尚给余隐的仪式。他那时忽然心生怜惜，不再是因为余隐跟自己也一样过得不好的怜惜，而是她跟他一样，没有生日，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她又比自己幸运，她有老和尚，有师弟师妹。而他，也已经有他们，这一年开始他不在孤单一人。

他决定，将这一天作为自己的生日，同时，不管怎样，他这个机会来自于她，他自然也会替她坚守这个仪式。

额，这是他为她做的第一件事，应该完成的还不赖，故而难免有些沾沾自喜，“以后，我每年给你庆贺。”

“咳咳……”

余隐闻言被呛住了，她一边猛拍胸口一边夺过赵今生手里的水杯，“咕噜”几口灌了下去。

“债主大人，虽然这话有点伤人，但是真的不需要对我如此掏心掏肺，我不会喜欢你的。”

“可你今天吃饭的时候，对着大家说，你爱这世上的所有一切。”

“……”她说了吗？好像说过了，但是那不是感慨一下吗？没想到这人还真较真，她没好气，“所以呢？”

“你是要欺骗我吗？”

“……您说的完全没毛病。”她气急生笑，对他狠狠竖起了大拇指，“您说的都对。”

“但是给你庆贺这件事，跟喜欢无关。”

她撩了撩眼皮，总觉得他没什么好话，果然。

“佛说，日行一善。”赵今生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只是对你人道主义救助而已。”

得，全是她一人自作做情，自寻烦恼好不好。

于是第二天一群人围着他拜年的时候，她对他递过来的红包视而不见，她才不需要他的红包呢。

赵今生直接让小九送给她。

小九性格特别拗，认定的事情不做成绝不休手，余隐无奈只能接过红包，却不忘恶心他一下，“谢谢赵叔叔。”

小九拽着她的衣角，“大姐姐，是哥哥。”

“你们以后要叫他赵叔叔。红包呢，只有长辈给小辈才可以。”余隐语重心长地跟大家讲道理，余光却不停地瞄着赵今生。

哼，让你嘚瑟。有钱了不起吗？

“是哥哥，哥哥。”小九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当然是哥哥啊。”赵今生牵过小九的手，“走，我们去看老花。”

自小花走后，小九就一直念叨个不停，赵今生就送了一只小白鹅给他，还取名老花，也真是醉了。

不过片刻，赵今生就转了回来，脸上很是诚恳，“你叫我叔叔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按照我的年纪，你应该叫我一声，老祖宗。”

……老祖宗？

余隐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真是好大一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