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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陆湛第一次进私塾内院, 好在私塾格局小, 在竹林里转悠了两圈后, 总算找到了竹林后的小屋，停在台阶前, 看着上面微敞的房门, 陆湛清冷谪仙的面孔忽地一改，眉头一皱, 四下张望, 弓着腰缩着肩,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蹑手蹑脚的走上了台阶。
若是云七在这, 一眼就能看出小殿下这是学的云三, 云三偷听壁角时就是这副猥琐样。

陆湛足尖垫着，没发出一丝声音就靠在了墙边, 脑海里回想的是云三的动作，足尖先点，后足缓缓落下，身体要紧闭贴合墙壁, 这样才会尽量的无声无息, 右脚足见刚伸出，正要放下足跟―――

“啊！”

“你真的不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林淑贤呼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陆湛神情一顿, 迅速趴在垫脚趴在窗沿上, 小脑袋伸着往里面瞧。

天青色的床帐已经放了下来, 看不清床帐里面人具体的情况，只能看到顾软软坐在床边，手里正将血染了红的热帕换洗。

陆湛眨了眨眼睛，顾姐姐怎么还来伺候她了？

从陆湛的视角望过去，顾软软无非是在帮受了家法的林淑贤上药换洗，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的没错，但具体情况和陆湛看到的，有一点偏差。

林淑贤被林先生上了家法，就算年老无力，也把林淑贤打的起不来身，臀上血迹斑斑，先前林婆婆已经给她上了一回药，林先生太气，不让大夫开可以安神助眠的药，就让她清醒的疼着，看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所以，顾软软把林婆婆哄睡着之后，路过这边，就听到了林淑贤的呼痛声以及，丝毫不知悔改的骂骂咧咧。

在她在嘴里，那不是血脉相连的祖父和祖母，而是杀父仇人一般。

最先开始看到顾软软的时候，林淑贤还怔了怔，因为完全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顾软软，对林先生林婆婆说的那些一见钟情的话，是想不到借口胡言乱语的，但饶是脸皮再厚，看到顾软软安静的双眸时，还是一时哑然了。

顾软软也没有和她多言，只看她趴在床上，薄被下的里衣红梅点点，转身出去打来了热水。

用热帕将一点一点将她的里裤浸湿，一点一点将衣料和伤口渐渐分开，用的力很轻动作很缓，林淑贤都没感受到什么疼痛。

“顾家妹妹。”林淑贤手撑在床上，脸色发白，仰头看着顾软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刚才是魔怔了，你千万要原谅我这一遭。”

“我真的没有这意思，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顾软软只低头帮她处理身上的血迹，没有回应。

她不回应，林淑贤说了几句也不再说，只看着她白皙温和的侧颜，心里想的是她九月初八的死讯，她可是被丈夫亲手送出去的。

喜欢叶惊澜的脸，可他做的那些事，让林淑贤犹豫不前，万一，万一自己也被他送到别人的床上去了呢？重生一次是来享福的，可不是自己踏进狼窝的。

但，自己有没有可能改变他一点呢？

林淑贤细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记得什么大事，成亲后就一直和陈家的妯娌以及小妾斗来斗去，回想这几年，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既然这样，那就只得忍痛放弃叶惊澜了。

如果不能给他帮助，那就无法改变他，自己可不想走上顾软软的老路。

一想到放弃叶惊澜，林淑贤就忍不住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实在是太乱了，所以借口也是脱口而出，现在怎么办，顾大人那边的印象肯定坏了，要怎么挽救？

视线停在顾软软白皙温婉的侧颜，眸色渐深。

救她吗？

她的死讯对顾大人来说是天大的打击，若是自己救了她，说不定顾大人就把自己奉为座上客了？如今也不敢奢求嫁给顾大人了，只要他对自己有几分好感，以后能稍微看顾自己几分就好。

妹妹的救命恩人，他肯定会看顾自己的。

想着前世顾大人的伤心难过，林淑贤很笃定如果自己真的救了他妹妹，他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想到这，心里一安，那就更要和顾软软打好关系了。

凝神正要和顾软软说话，却见靠的极近的她，脸上没有一丝瑕疵，莹白近乎透明，眉睫却是恰好到处的墨，眉眼下垂时，长长的鸦羽似一柄小扇，根根分明。

素着一张脸就漂亮的不似凡人。

又见她虽着襦裙，但胸前高挺，白皙更胜寒雪，纤腰更是一手可握，也幸得顾软软气质温和，眉眼更是如水温婉，是以淡化了身姿带来的妩媚，若来个张扬的容貌再配上这个体态，怕是得被指着鼻子骂狐媚子了。

林淑贤的视线在顾软软胸前停住。

若是没成亲之前，她只会觉得这样的女人定是不安于室的，可成亲后，知道了里面的好处，更知男人就爱那硕大两物，再多的柔情也不及胸前二两。

不由嫉恨。

算了，不救她了。

若是救了她，改变了顾大人的运道，顾大人当不了首辅怎么办？

可若是不救她，那要怎么讨好顾大人呢？

顾软软可不知道林淑贤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身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拿过床头摆着的小药瓶，打开瓶盖，直接对着林淑贤的伤口撒下药粉。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林淑贤惨叫，疼到头皮发麻，紧紧攥着床被，“你真的不是故意在报复我吗？！”

挣扎着想要离开。

顾软软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背，明明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姑娘，一只手就让林淑贤挣扎不开了，只能趴在床上任由顾软软所为，这药粉刺激性极大，先前林婆婆一点一点给她上药，疼的她一阵乱骂。

如今顾软软直接对着伤口这么撒下去，疼痛感翻了数倍，林淑贤的冷汗侵湿了头巾，张大嘴喘着气，额间脖颈青筋都暴了起来，根本无暇也无力去叫骂。

顾软软足足上了两次药才将薄被给她盖上。

林淑贤已经痛到无力呻．吟，整个人趴在床上，眼睛似阖非阖，发鬓额间雨淋过一般。顾软软将她刚才因为挣扎又冒出的一些血迹清理掉，然后从小包里拿过一张纸竖在她面前。

林淑贤缓了好一会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睁开眼要和顾软软“算账”，谁知一抬眼就看到素白的纸张上清秀二字。

【疼么】

一看到这两个字，林淑贤就气不打一处来，手撑在床沿，半仰起头死死的看着顾软软，“你是故意的！”

“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刚才只是一时魔怔，你何苦要来为难我这个伤患？亏你长了一副温和脸，原来心思竟恶毒如蛇蝎！”

顾软软平静由她叫骂，等她骂过了一轮，又取了一张纸竖在她的面前。

【婆婆更疼。】

当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林淑贤的声音一顿，顾软软无心去教她所谓孝道，由刚才的叫骂就可以知道，此人完全不知孝道为何物，不必去教她，只要她疼过几次便罢了。

就算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也要给婆婆找回场子。

【从今天起，每天两次的药，都由我来给你上。】

再看到第三张纸的时候，林淑贤回神，“我没有，我不是故意要让祖母伤心的，我都说了是一时不察，我是魔怔了，真的！”

无法想象，要是每天两次的药都由着她来上，自己一定会痛死的！

顾软软侧身躲过了林淑贤伸过来想抓住自己的手，放下帘帐，不管她的呼喊径直走向门口，抬出门槛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愈发汹涌不堪的叫骂，顾软软心中长叹一声，这么好的婆婆和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女？

也是因为林婆婆刚才睡觉之前还惦记着林淑贤的伤，说她肯定睡不着，到时候伤口崩开又得上药，那药效果好，就是抹上去的时候很疼，也是因为林淑贤刚才疼的太厉害，所以婆婆都没怎么给她上药，睡前还惦记着再去给她上一次药。

所以哪怕叶惊澜嘱咐了让离林淑贤远点，但顾软软还是揽下了这个活计。

也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她的话也没错，自己是在公报私仇，不过是给婆婆“报仇”。

屋子里传来的叫骂声愈发不容于耳，顾软软柳眉一颦，刚一转身离开，余光就瞥见了一个小家伙蹑手蹑脚往外走的背影。

顾软软：“……”

几步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他的衣领。

陆湛身形一僵。

沉默几息后，慢慢抬头看着顾软软，吞了吞口水，直接举着手发誓，“顾姐姐，我是迷路到这里来的。”

顾软软不解看他吞咽的动作和小心翼翼望着自己的眼神，他怕什么？自己何时凶过他么？不过陆湛不懂唇语，顾软软也不开口，只推着他往外走。

这里到底是内院，他虽才十二，也不好到这里来的。

陆湛顺着顾软软的手劲同手同脚的往外走，一出内院，顾软软低头去翻自己的小布包，陆湛一看她这动作就直接蹦了起来，以为她要掏出小沙板来敲自己脑袋了，“顾姐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刚掏出几颗糖果的顾软软茫然的看着陆湛窜走的背影：？？？

刚跑回前院后舍，顾怀月就抱着大将军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你找到好的法子收拾她了吗？”

陆湛认真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对你姐姐有什么误解？”

顾怀月：“？”

陆湛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顾姐姐单手就把那个疯女人给摁住了，虽然有床帐隔着看不太清楚，但听着那女人的惨叫声和床帐一直摇晃的动静来看，显然挣扎的幅度不小，与之相对的，是顾家姐姐格外平静和轻松的神情。

陆湛：“放心吧，顾姐姐她力拔山河，不会吃亏的。”

顾怀月：“……”

力、拔、山、河？

啥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