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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顶有颜色的帽子

第九十一章
四月二十九日。

纪念横滨租界死?的人的日子。

茶馆, 再次有一?红发少年坐在老位置上，外面有政府的鸣笛默哀。

今天无人打扰他。

理由是名侦探带着他的保镖休业，?给弟弟庆祝?日了。织田作之助不认识江户川乱步的弟弟, 但是他有观察过，这?人?了蛋糕店, 为订做?日蛋糕的事情与服务员扯了半天的时间。

织田作之助吃着茶?，?看了翻了不知道?少遍的《明暗》, 暗暗吐出一口气, 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他的存款数额在一??降低，没有进账了。

自??年十一月中旬, 他接受了SK商社秘书的雇佣, 打算赚?小外快, 之后就霉运连连，打破了身为杀手的金字招牌。短短半年不?的时间, 他的任务完成率不断下跌，百分之九十九, 百分之九十八……

金牌杀手→银牌杀手→杂牌杀手。

他抽空?看手机信息, 过?排队预约自己的雇主已经爱理不理了, 觉得他要么身手下降, 要么就是受?了瘟神的诅咒。

织田作之助：“啊这……”

人?的变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再这么下?，他真的要失业了, 失业后的下一份工作还没想好。

织田作之助木讷地?翻下一页，一心二用，思考失业前要不要免费暗杀江户川乱步, 把这?盯着自己的名侦探干掉。

——杀手的字典里只有报复，没有原谅。

——杀手也是要吃饭的，走投无路, 要不要跳槽?当雇佣兵？

错了。

再来一遍。

织田作之助喃道：“我讨厌吃白糖拌饭。”

他的桌子上摆了两本书，一本是在看的《明暗》，另一本是比较崭新的《校花的退役杀手贴身保镖》，可?说是兼顾了传统文学和流行文学的双重口味，比一般的年轻人要更“时髦”一?。

“小哥，你很喜欢看这两本书吗？”

突然，有一道沉淀着岁月的嗓音传来，透露出兴味。

织田作之助看?。

那是一名消瘦的中年男人，蓄着胡子，头上戴着圆毡帽，帽檐下投来的目光是温和的、平静的，经历过世故的，不会引起杀手敏?的神经。

“天/衣无缝”提醒他没有危险。

此时此刻，织田作之助把日本的隐藏?佬当作普通人，轻轻?头。

“是的。”

他喜欢这两本书。

中年男人顺势落座在了他的对面，放好手杖，笑呵呵的就像是任何人的?辈，任何人的街坊邻居，“我正好想喝杯茶，?来?了这里，没想?有缘见?喜欢这本书——”他的手又稍稍挪动，指尖隔着戳着那本封面华丽、是十八禁的读物，“和这本书的人。”

织田作之助看出他好像对流行文学不满意，莫名地反驳道：“剔除那?关于杀手的职业能力和色/情的部分，不失为一本佳作。”

中年男人奇怪道：“那这本书还剩下?少内容？”

织田作之助提起这本短篇小说，迟疑地看它的厚度，“三分之一吧。”

听上?反而像是在贬低。

中年男人笑了，“十万字的作品，只有三分之一能让人静下心观看，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不提这?了，小哥，你觉得小说是?么？”

织田作之助说道：“书写人?的故事？”

中年男人补充：“准确来说，是描述一?人、或者是几?人的?老病死，他们的人?组成了故事。”

织田作之助??困惑，对自己说这?做?么？

可是他不由自主地?倾听对方的言语，被无形的魔力抓住了心神，对方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是在看第二?走错路的晚辈。

“冒昧?一句，你?这本书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吗？”

“嗯……”

“那就没错了。”

中年男人仿佛确认了一件事，双肩微压，如同哀叹，嘟囔道：“怪不得，你经常看《明暗》，发?了我会对你?兴趣，事先就写出这样一本小说来内涵我，已经在?年看?了这一幕……看见了我和你的交谈吗？”

织田作之助一头雾水。

中年男人说道：“如果我说，有一?人预测?了我们的谈话，为此匆忙地写出这本小说，劝诫我们，你信吗？”

织田作之助没有像平常人那般摇头，“如果您说有，我就当做有吧。”

下一句话，着实出乎了中年男人的想法。

织田作之助的手指着《明暗》，安利自己爱不释手的小说：“在这本小说里，我同样在许?人身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中年男人哑然。

而后，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夏目漱石。”

织田作之助：“？”

他低头?看，《明暗》的封面上清晰地写着作者名——夏目漱石。

?近他有碰?文坛作者的运气吗？

“我勉强算是这?沉迷恋爱的‘读者’的半?老师，当然，我还没有收他入门，在文学创作上，我是他的前辈，有几分指?的权利——”

“在《校花……》里，男主角‘刀太郎’是被人劝导后，成为保镖的，虽然他的结局是死亡，这只能说明他缺乏了一?正确的引导。”

“杀人是罪恶的事。”

“但是，为守护、为?义而杀人，我相信这绝不是恶徒。”

夏目漱石观察织田作之助已久，一直没有来见对方，是出于观察的人太?了，暂时忙不过来。他对这位杀手少年与乱步、福泽的纠葛知之甚详，偶尔想笑，他会记起麻?秋也内涵他的小说结局。

劝人向善，不能半途而废，当给人留一条活路。

对方能活下来才是《善哉》。

“这是《明暗》后面的内容，丑话说在前面，下卷一?都不好看，但是不要拿它和《校花》来比较，我好歹要一?面子的。”夏目漱石?外套里取出一本小说，放?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他不想回忆自己给了后面的内容，那?不要脸吹捧他的麻?秋也。

假的。

直接说难看不行吗？

你男朋友兰堂一看这本书就头痛，骗的了谁呢。

夏目漱石对看上?沉浸在黑暗中，无可自拔，又似乎眼中泛起少许希望的红发少年，不疾不徐地说道：“后悔的话我可不管哦。”

走出茶座几步，夏目漱石又迅速回过头。

织田作之助刚翻书。

夏目漱石揉了揉额角，既视?太严重了，几乎是映射着《校花……》，那么?的小说名字，他完全不想在心里和嘴里念出来。

《校花》的小说里有一幕，是劝导男主角向善的老人家，说了一通嘴炮，然后就再也没有?管这位退出杀手界的男主角，间接导致没有接触过其他行业，除了杀人，?么也不懂的男主角误?为当好人决不能杀人，懵懂地走上了满是鲜血的BE结局。

夏目漱石很想挠麻?秋也一脸，有?么话，不妨直言，搞?么内涵。

他是见不惯这样有才能的孩子麻木的?存，会忍不住?说几句，不代表他看见对方弃恶?善后，会完全撒手不管啊。

“小哥。”

织田作之助用迷茫的目光看他。

“这世间有很?坏人，也有很?好人，要懂得分辨，光明的未来是自己用双手抓紧的，而不是别人施舍给你的。”

说完，已经?说了很?的夏目漱石留下一张电话号码。

“如果碰?麻烦，可??找他，他是一?有着与你相似而不同的经历，性格通情达理的人，要论?适合引导你的……可不是我啊。”

万能的福泽谕吉。

一?下午的时间过?，座位上的织田作之助翻?了小说的结局。

结局被撕掉了，主人公的?后一句话是——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的。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会理解吧。”】

已经半失业的织田作之助盯着书。

过了许久。

他猛然翻开了《校花的退役杀手贴身保镖》，翻?了男主角“刀太郎”在杀手的职业期间与老人家对话的那一幕。

【“老人家，您眼中的未来是?么？”】

【“未来是海风与暖阳，住在?海旁边，捧起小说，看着未完的结局，然后苦思冥想它的结局。”】

【“结局？”】

【“我曾经在年轻的时候看过一本被撕掉结局的小说，有人告诉我，如果对结局不满意，用你的人?来补全故事吧。”】

【“这样续写有意义吗？”】

【“我也是这么?的，于是那人回答‘不必妄自菲薄，拿起笔，写作的人只要识字，不需要任何门槛’。”】

织田作之助空洞的眼神呆滞，一时间有?震撼。

他分不清是自己的杀手身份被人发?了，??这位中年男人模拟了一遍小说的情节，还是今天碰?的事情恰巧符合了小说的内容。事实上，他再一次阅读小说，敏锐的直觉给予了一?不可思议的答案。

他被两位作者劝导向善。

年轻的作者告诉他，要小心一?，不要轻易放下杀人的武器。

年?的作者则在前者的铺垫上，斟酌地告诉他，杀人是罪恶，但是为了守护和?义杀人是可?被人理解和原谅的。

织田作之助黑暗的十四年人?里，突然出?了两位特殊的“引导者”，他们似乎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用洞察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比自己更早一步地挖掘出了他的本质。

他?自己。

除了杀人，还能做?么？

既然写小说没有门槛，我要不要试着?写小说？

毕竟……

侦探少年也在写小说。

那种“悬疑”水平……我应该可?……不……是更好一?……

……

几天后。

织田作之助被警察包围后，警察看他的目光都是恨其不争的，不知道得?的是?么情报，“怎么又是你？小小年龄无家可归，找不?工作，也不要自甘堕落啊！”

织田作之助心态平静，举起双手，放弃反抗。

他熟练地进监狱了。

之后，他?看守人员要了纸和笔，静下心，就地取材，在枯燥无聊的监狱?涯里，默默写练手的短篇故事。

……

《监狱》：白糖拌饭，实在是太难吃了。为了不吃?这样虐待味蕾的牢饭，不再?作恶，也不是?么难?理解的事情吧。

——织田作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