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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果山

一缕残魂，在风的吹动下，徐徐飘荡。
不知不觉间，他飘到了大海之中的一座山上。

山势雄伟，层峦叠嶂，隐天蔽日，碧绿的树叶，红艳的花卉点缀着四周，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斑斓的光彩，乍看之下，宛若悬浮在大海之中的一块璀璨宝石。

这里是那里？为什么？一切的景象都是那么的熟悉？”

孙悟空不禁有些纳闷地想。

一阵急促的风吹来，如刀似剑，差一点就要把他那本就虚弱的神魂狠狠地劈成两半。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念之中，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再次涌动了起来，落在草丛里的水滴里倒映出来的，显然是个亦真亦幻的形象，宛若后世的用投影仪投射在幕布上的那般。

他的身影，是那么的虚幻，又是那么的真实。

这里，原来是......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在疯狂地跳动着，三个惊心动魄的字眼瞬间脱口而出，犹如巨石坠地那般沉重，震撼。

花果山！”

没错，这里，就是他出生的地方—花果山。

数百年时光，弹指而过，但一切的一切，却仿佛是发生在昨天。

和群猴嬉戏的场景，还是那么的历历在目，那个时候，虽然恐惧着天灾，恐惧着死亡，但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或许，那就是所谓的无忧无虑吧！

如今，物是人非，当年曾经和他在一起嬉戏的猴子们，很多已经化为了尘土。

即使还有活着的，他们现在，也未必能看得见我。”他苦涩地笑了笑，当即缓步向水帘洞走去。

没错，是水帘洞，他第一次被万猴拥戴，当上美猴王的水帘洞。

我这缕残魂，不知道还能在这茫茫人世间存在多久，就到故地看一看吧，说不定，能留下一些回忆。、

洞府之中，顶部的石棱锥，两旁的石柱子，依然如故，石缝里的苔藓，还是当年的颜色，那泛着点点光晕的嫩绿色，似乎从未被无情的岁月侵蚀，磨打，那尊由千年巨石堆砌，百年滴水浇筑而成的王座，依旧静静地伫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年，在这里，我接受群猴拥戴，成为千猴之王，万兽之主，如今，故人已相留无几，而我，也只剩下了一缕残魂。”回忆往昔，孙悟空只感到满目疮痍，一颗心，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拳那般。

咦！这里怎么有一股腥臭的味道？”虽然只剩下一缕残魂，但他的鼻子，依旧很灵光。

多年厮杀，拼斗的经验告诉他，那股味道，是血腥味！

一只猴子，一只七尺多高，通体金毛的猴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猩红色的液体，正泊泊地从他的体内涌出，那是血！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只猴子？”带着疑惑，孙悟空缓缓地走上前去。

在曾经的地方，看到同样长满了一身金色毛发的同类，他自然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亲近感。

他当然是希望，这只猴子还活着。

可现实，却常常会给怀揣着希望的人开玩笑，哪怕对方是曾经神通广大，名动三界的齐天大圣。

那只猴子，早已停止了呼吸，周围也没有任何的灵魂波动，只有那猩红色的血，依旧在不停地从伤口中流出。

很显然，这只猴子已经死去多时，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就连神魂，也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看他那高达七尺的身形，还有手臂上那一块块若隐若现的肌肉，很显然，修为至少步入了化形期。”凝视着这只猴子那条比一个成年人的手还要粗上几分的胳膊，孙悟空不由得暗自思忖。

普通的，没有修炼过的猴子，不会长出这么大的块头，猴妖的化形，不会像其他动物一样，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或者是一个体态轻盈的少女，而是只不过块头变得更大而已。

死去的猴子瞳孔放大，双眼突兀，在死之前，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这么多年没来了，难不成，我这花果山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目光，也随着思绪慢慢地移动着。

渐渐地，凝聚在一起的目光定格在了死去猴子的胸膛上，那胸膛比之其余的猴子更显得坚挺，结实，但最能引起他注意的，是两个硕大的，还残留着死死血渍的圆孔，每一个圆孔的距离约摸有五到七寸，似乎是被两根锋利的棱锥狠狠地刺了进去，再用力地拔出来。

但孙悟空却知道，洞穿这只猴子胸膛的东西，并不是棱锥。

因为，这两个伤口上弥漫着一股刺鼻、腥臭的味道，那不是普通的金属兵器所能具有的，显得特别的阴森、诡异、可怖。

伤口边缘那一圈肉已经成了紫黑色，仿佛一串泡在水里，已然腐烂得透了底的茄子。

这显然是中了毒，只有极其致命，腐蚀性极强的毒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把一个生物的肉体腐蚀到这种程度，而那股腥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凭我这纵横三界数百年的经验来看，那是.......

想到这里，孙悟空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飘荡在虚空之中的灵魂立时疯狂地颤抖了起来，像是在突然之间遭受到了雷电的轰击。

他不由得想起，在祭赛国乱世山碧波潭大战九头虫之时，九头虫现出本相，方圆丈二的身子向他猛扑过来，九个头颅也不停地喷射出毒雾，那种令他反胃，作呕，几近窒息的气味，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那只猴子的伤口上所散发出的味道，与当年的九头虫大同小异。

杀害这只猴子的，很可能是恶蛟毒蛇之类的妖物。”孙悟空心中不由暗道，目光中掠过一抹凝重的神色，但并未有太多的惊惶与恐惧。

毒蛇或者蛟，在他全盛时期，可以一掌灭杀之，和拍死一只蚂蚁，捏死一只臭虫没什么两样。

哪怕是现在，肉身被毁，一缕残魂只具备了区区太乙金仙修为，但要杀死一条未化身为蛟的毒蛇，还是绰绰有余的。

花果山是我的家！居然不容许你们这些妖孽邪魔横行！”

对了！”凝视着这具猴子的尸身，一道明灭可见的光晕倏地从眼眸中一闪而逝，一个念头，也不经意地闪现在了脑海之中。

肉身未腐，我可夺舍！”

下一刻，他的神魂已经尽数钻入了这只猴子的体内。

然后，他盘膝而坐，双眸微闭，慢慢地呼吸，调整，一缕缕暗紫色的真气缓缓地从他神魂中那个婴儿大小，貌若猿猱，仿佛就是缩小版的孙悟空的物事中散发而出，缓缓飘到了伤口之上。

那个婴儿大小，貌若猴状的物事，正是孙悟空力量的本源—元婴！

奇怪，这是什么气息，运转起来，就如同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中一般，无比的清灵，舒畅，对了，这种感觉，和之前我肉身被毁之时，那种自念头之中衍生的奇妙感觉别无二致。”

孙悟空有些纳闷地想，难不成，是这一股暗紫色的气息，在他的肉身和其余念头被毁的情况下，护住了他的本尊神念？

这是与我与生俱来的吗？”无数个疑惑如潮水般涌现，一个个豆大的问号瞬间填满了他的脑袋。

而就在他疑惑的当儿，这具身体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以看得见的速度快速恢复，残存在血液之中的毒素，也像是被风吹走的尘埃般，刹那间便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这股真气竟然有着这等妙处，能够修复重伤的身体和受损的神魂。”孙悟空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胸膛上那已然痊愈的伤口，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狠狠地轰了出去。

轰！在拳头与巨石接触的一瞬间，一声巨响传来，似电闪，若雷鸣,然后，那块伫立千年，坚硬得仿佛连重炮都轰不破的巨石上，慢慢地出现了一道道蜘蛛网状的裂痕，然后便如同被铁锤击打的蛋壳一般，洋洋洒洒地碎裂开来。

看到这一在普通人看来无比触目惊心的杰作，孙悟空的脸上却毫无欣喜之色，眼眸中流露出的，反而是一种浓郁的无奈与哀愁。

这只猴精才刚刚化形，这身板子也太差了些，比之我之前的那副受过仙丹叛逃淬炼的金刚不坏之躯那可真是差得远了，看来，一切都得从头练起。”

凝望着空荡荡的水帘洞，孙悟空不禁暗自叹息。

然后，他长身而立，散开的手指握成拳状，张开嘴，如同长鲸吸水般将一口口清新、洁净、不含半点污浊的空气吸入肺腑之中，并让其在丹田之中流动，运转，元婴上的一股暗红色的真气，也慢慢地涌现，并在他的奇经八脉上不断地游动着。

丹田的气息与元婴中散发出的力量瞬间融合在了一起，孙悟空眼眸立时睁大，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撕开了一般，手臂上，小腿上一块块肌肉也纷纷鼓起，如同被充了气的气球。

如果有衣服穿在身上的话，估计就是锁子黄金甲也要被撑破！

孙悟空心中暗道，然后踏前一步，一记直冲拳悍然打出。

撕拉！破空之声响起，尖锐，刺耳，仿佛利刃将空气切成两半，周遭的水珠，湿气，都宛若汹涌的巨浪一般，疯狂地翻腾了起来。

一种喜悦，兴奋的神情跃然脸上，如铜铃般睁大的眼睛里也散发着异样的色彩，似乎，在心中压抑已久的憋屈与愤懑在瞬间得到了释放，宛若滔滔洪水冲破堤坝汹涌而至。

然后，他双脚蹬地发力，整个人像冲天而起的火箭般凌空跃起，在半空中接连翻了十多个跟头，同时像甩鞭子一样，一拳一脚，合着晃动的身形，不断地击出。

每一招都是极其简单的格斗动作，任何一个凡世的武师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出。

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每一下看似简单的招式，在他打出，却显得无比的轻灵、快捷，拳风、掌风、腿风更是有如实质，每一招打出都会席卷起漫天的气浪，其间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爆发力。

没错，这看似简单，实则迅猛很辣的拳法正是他在斜月三星洞学艺时，偶见饿虎扑食，豺狼逐鹿，灵感触发而自创的破空拳。

破空拳，顾名思义，以拳破空，击杀强敌。

这一套拳法一共有三十六式，每一招打出，都要调动丹田内所蕴藏的灵气，同时辅以元婴之力加持，能破碎虚空，重创神魂，法武合一，至阳至刚。

所以，一个人修炼的功法越是霸道刚猛，一拳挥出，就越是劲道十足。

他在斜月三星洞所修炼的地煞玄功本就阳刚霸道，再配合上那具经受过蟠桃、仙酒、金丹所淬炼打磨的金刚不坏之躯，凭借区区太乙金仙修为，一拳击出，便有硬捍混元金仙下阶的威力。

大闹天宫的时候，就有不少天兵天将死在他这套自创的破空拳之下，很多修为低下的天兵更是在被一拳击中之后神形俱灭，从此彻底消失在三界之间。

在约摸打了三十五招之后，他身子落地，双脚借着下坠之势对着地面狠狠地踩了下来。

轰隆！一声振聋发聩的声音响起，大地似乎都为之颤动了起来，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的双拳闪电般向前轰出，带起的呼呼风声尖锐刺耳，两颗电射而出的拳头犹如两条破海而出的蛟龙。

这正是破空拳的第三十六式“双龙捣穴”。

这具身躯实在是太弱了。”他轻叹一声，黯淡的目光中略微带着一抹怅然若失的神色。

不过，总比没有肉身，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虚空中飘来荡去的好，这么久没回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自然是那些猴子猴孙。

想到这里，他甩开臂膀，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