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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逛香草谷

没走多久就到香草谷了。奇怪的是没闻到什么花香。大概是来得不是时候吧。在门口看到一些鸡冠花和美人蕉的盆景，像是迎宾。
我们凭票进了门。哇！这个种植园好大！只见一座座起伏平缓的山丘全都依据地形地势被开垦出一块一块的地，特别像云上梯田，不过没有那么陡而已。梯田分片栽种了各种香草。有的整片山只栽种一种草。我们在畦间漫步，听别的懂行的游客向同伴介绍指认，才知道这儿有薰衣草、迷迭香、薄荷、鼠尾草、牛至等，还有些没听到自己又叫不出名字的草。每看到一种香草，小乔就要闻一闻看一看，并与之合影。我对花草不大感兴趣，只有跟随的份。逛到到山的最高点向四处看去，由于草色的不同，间或也有花开，漫山遍野缤纷多姿，让人目眩。

在几座山之间相连的地方形成了水洼，投资者便规划打造出了一个人工湖，湖水倒映着旖旎的山色，像镜中花一样随风摇曳，别有一番逸动之美。

我们来到湖边，水不是很深，但特别清澈，可以看见湖底赭色的淤泥和自由自在游动的小鱼以及一蹦一跃的小虾。荷尽已无擎雨盖，只剩下折断的叶柄狼藉地立着，与周围整饬的草地形成强烈的反差，给人一种繁华之后的凋敝之感，仿佛艳丽的女子已然老去，只好无奈地抽着烟卷，深深感伤着任干枯的手指间的烟灰折落。

踏上湖中曲桥，桥的另一边没有种荷花，可以清晰地看到锦鲤成团，花鲤摆尾，灰鲤潜行，它们或静或动时快时慢。有人朝水里扔面包屑或是水果丁，锦鲤则一改优雅，簇拥争抢。好多游客喜欢和它们玩耍，场面很是温馨。

湖边有个小广场，里面错落有致地摆了许多园艺作品，有各式的盆景，有的树冠整得像飞鸟或者某个卡通造型；用不同颜色的盆花拼出的各种图案；还有搭建了花门花廊，那有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新郎新娘在拍婚纱照----小乔看了一脸羡慕，走过了还不忘转头去看；旁边还放着一架钢琴道具，琴面上也摆放了好几盆花。有人坐在琴旁拍照。等人走了，我也故作投入地坐在钢琴旁，边假装按键边“当----当----当----”地哼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的初始音。小乔看到我的滑稽相，赶忙拍下了忍俊不禁的一幕。

从广场出发我和小乔踅脚走向另一个山丘，那儿矗立着一架高高的风车，可惜此时周围的郁金香只在土里生根发芽了，到明年春天才会探出头来，不然，漫山的各色郁金香围着风车，还会使人误以为到了荷兰呢。纵然山是“光头强”了，小乔还是要和风车合影，而我不以为意。

缓步山丘顶的另一条路下来就到了茶厅。我们出于好奇走了进去，选择一个僻静且视角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服务员立刻过来问我们要喝什么，示意我们拿起桌上的价目单选。我要了一杯菊花茶，小乔点了一杯茉莉花茶，然后专心看茶道表演。

眼前一对童男童女道家服饰，站在茶桌前淡定从容，规范地为大家表演泡茶的步骤：一，温杯就是将茶杯洗干净再用开水稍微烫过。二，醒茶就是将茶叶放入杯中高温冲泡，待茶叶舒展片刻，将茶水倒掉。三，冲泡就是提高水壶让开水像瀑布一般流入杯中，使杯底的茶叶翻起也能泡透。这个环节，两位童子手执长嘴壶像耍杂技一般非常对称地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并且很优美的动作将茶水注入杯中，博得在场茶客的阵阵喝彩。四，赏茶就是观赏刚泡好的茶，闻其香，察其色、形之变化。五，饮茶就是等到水温合适慢慢品味。

严谨繁缛的程序，优美高难的花式倒茶，彬彬有礼地赏茶饮茶，这一整套范式看下来，使人清楚地感觉到闲适的喝茶忽然变得那么严肃而庄重，似乎承载了弘道行道的神圣使命。仪式中明显带有古代某种祭祀的痕迹，肃穆的仪式感使人们端起这小小的茶杯端起的好像不是茶水而是古人敬天地畏神灵的敬畏之心。

喝一杯精茶较之现在应该要消耗很久的时间。要想写一幅好字，也要年深月久的习练；打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术，需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长久坚持；唱一出戏，每一句都有长长的婉转起伏的拖腔......这一切都是传统文化。由此观之，传统文化大多是耗时的文化，悠闲的文化，內善的文化，追求极致的文化。而现代生活节奏太快，现代人适应不了古代人的节奏，所以古今脱节了。这是工业文明与农耕文明的矛盾，民族该如何选择？传统该如何存续？这已然成为时代不可忽视的课题。

观看的人中有像我们一样这等庄敬的，也有谈笑自若的。这套日复一日演绎的范型礼仪在极力弘扬传统文化，但也是一种娱乐，一种放松。每个人的理解各不相同，你想攫取什么意义便获得什么意义。虽是国之瑰宝，然而我们的日常生活不可能复古到那个程度。想到这里，我微微前倾身体像举酒杯一样和小乔碰了一下杯，小乔一脸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轻声说：“傻帽！”然后，我挺直身正襟危坐，右手端起茶杯托盘，左手挪开杯盖轻轻地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再压住杯子的一角慢慢地小口啜饮，那样子似乎很享受。这属于现学现卖。小乔见我如此一本正经，忍不住低头一笑，抿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我：“傻宝，与你这样的人为伍，丢人！”

“逗人，我可是你的专属弄臣耶！”我微微探起身用一只手拢住嘴低声地说。

“去你的，不稀罕。”小乔一把推开我，脸容已生娇媚，惹人爱怜。

本来喝茶应该是安闲平静的，可是什么话题被我们一说都会转变成搞笑版的了。

茶香带来的愉悦远逊于我们的谈话。不过，我总是受嘲讽挨欺负。唉！漂亮的力量不可忽视。

茶斟三巡，了无甘味。我结了账，两人一起离开了茶厅。

出门一个拐弯就是专门销售香油精油的特产店了。小乔止住了脚步，非常专注地看柜台里的各种商品，什么玫瑰精油、薰衣草精油、茉莉精油、薄荷精油等。服务员不厌其烦地给小乔介绍它们的提炼方法、纯度、作用以及使用方法，小乔则是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对这个又是兴趣不足，便站在她身后张望，神情有点像保镖。

小乔几乎将每种精油看了个遍，服务员也几乎解说了遍。耗了这么久，学了这么多知识，空手离开都不好意思了。小乔最后买了小瓶装的精制玫瑰精油，据说既可以在身上涂抹，在熏香器具上熏，还可以内服。看来小乔要由“清水芙蓉”变成“娇艳玫瑰”了。她很开心地将它放进了小包里，呼了我一声：“走吧。”便背好包，昂然地轻快地出门朝前走。

因为那么久插不上话，感觉情绪被冻结，我则有点机械地跟着。

“说话。”小乔命令我似的，沉默的气氛她好像不喜欢。

“你让我说什么呀？对那些香花精油我又不懂。”我茫然地回应。

“再不说，我就骂人了。傻----”她的调皮劲又上来了。

等她的“傻”字还没拖完，我赶紧说：“好，我说，我说，你和玫瑰很配耶！”我急中生智，没话找话。

“哦，是么？哪配呀？”她的脸喜上阳光。

“我觉得嘛，这......个......这.......个”我在想理由。

“你要卖关子，是么？傻----”她又要动用骂人那招了。

“别急嘛，因......为......因为你的嘴唇鲜艳似玫瑰。”我蹦出了一原因。

“还有呢？”咳咳----她喉咙里挤出的声音。

“还有，就是你的性格热烈，热情似火，这很像玫瑰。”我继续找相似点。

“都是老生常谈，能不能有点新意？”她撇着嘴嘟哝。

“玫瑰的芳香优雅绵长，浓而不烈，极其像你，有新意么？”我讨好的表情很明显。

“也常看到，常听说。”她这分明是在挖掘我训练我的才华啊，是感激呢，感谢呢，还是感叹呢，还是感伤呢？太难了！

“你的心就好像一朵玫瑰，

那一层一层的花瓣，

就似一重又一重的防线，

一重比一重更细，

一重比一重更密，

每一重都那么美丽，

每一瓣都写有绮丽的故事。

故事的主题就是柔情蜜意。”

我字正腔圆地像朗诵诗歌作品一样地说。

小乔笑得灿若桃花：“没想到居然像个诗人，真有才啊，简直就是‘才旦卓玛’！看不出啊，大叔。”她朝我伸出了大拇指。

“夸，继续夸，大叔我受得了，哈哈！”我开始嘚瑟了，甩开手臂大摇大摆地走。

“你叫舒剑，真是名副其实的‘贱人’啊！夸你一下，瞧你那样，恶心。”她皱着眉头，不停地摇头。

“其实嘛，玫瑰还有和你更搭的一面，那就是浑身长刺，多像你的尖牙利齿呀！”说到一半我就加速跑。

“你这个贱人，往哪走！”小乔恨恨地说，立刻小跑要追我来打了。快追上的时候我就跑。哼！要追上我打，好难。

没跑几步就来到了游乐场，这里的设施多是为儿童们服务的。我看到那有一排秋千，有几个空着，于是就随便坐上了一个，双手抓住两边的悬挂铁链，脚用力一蹬，人就向后荡去，越升越高，我转头一看，小乔不跑了，慢慢朝这边走来。我向她挥一挥手，秋千就立刻回落朝对面摆去，等再次回落快接近地面时，又趁势用力一蹬，秋千摆动的幅度更大了，速度也更快了。在回荡的过程中，我想起了苏轼的《蝶恋花》里面的“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句子。

小乔一走到秋千这，我自然把速度降下来，坐在那晃晃悠悠的，笑着说：“你喜欢一起摇，还是单独晃呢？”

她站在那眼睛瞪着我。我起身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比玫瑰还漂亮的姑娘，生什么气嘛，生气容易起鱼尾纹的。走，咱们一起荡秋千。”

“我哪生气啊！”她朝我做了个鬼脸，露出了两排洁白光亮的牙齿，等我一转身，我的肩胛骨就“咚咚”响了两下，“居然说我像玫瑰浑身带刺。”

我拉着她一起坐上秋千，侧着头笑着对她说：“现在气全消了？我是你的超大型号的出气筒，对么？”

“哈哈哈”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谁叫你说我尖牙利齿？”

“坐稳了，抓牢了，现在‘玫瑰号‘飞船开始星际漫游了。”两人各自抓住一边的铁链，另一只手搂着对方的腰。我再问了一遍：“准备好了么？”她确定没事。我双脚一蹬，秋千轻轻晃悠着，没有摇起来。“来，咱们一起蹬地。预备，开始”我这么一说，两人同时一蹬，秋千这下摆得好高，小乔“咯咯咯”地笑着，两人的腰在空中搂得更紧了。笑声笑脸在空中划下了两道平行的优美的弧线----一道声线，一道形线。旁边的小朋友也被我们的笑声感染了，笑眯眯地看着，也要拉着同伴学我们的样来一番空中画弧。

体会童年时光也会使人的心变得简单。荡秋千荡走了刚才的别扭，我们又以初识之心相对了。我和小乔好像一对儿童牵着手摇晃着离开了游乐场，走出了香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