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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策：晚晴难过钗凤头

郭洛罗贞嘉看着旁边低声抽泣的雨馨，心下感慨，说道：“后宫从来如此，昨日死位嘉嫔，明日保不齐又是哪位贵人崩逝，雨馨也不必太过介怀，嘉嫔，听宫里人说，也是个性子好的，可惜了”。
江鹤心避着规矩，瞧着那跟在身后的嬷嬷挺不顺心，支个丫头将人请去耳房吃茶。拍拍床沿边儿，素面白净，“好着呢，不过是呛了几口水。”腰后叠了几个软枕懒靠着，明眸一眯，嘴里绽出个笑，“因着你没能去圆明园，我特地给你带了个礼。”从枕头边摸出个手掌大小的洋漆盒子，示意人打开。

清荣雨馨止住泪水，道“是啊，深宫就是这样，好了，咱们不说了。”莞尔一笑，道“姐姐，咱们还是赏花吧。这花开的真好。”笑，道“姐姐你喜欢什么花呢？”

管事姑姑敛了敛笑，直逼其眸“这点分寸姐姐倒是能把持得住。”想着那日阿韵收集的消息，言“小安子的路数皆在姐姐掌握之中，不足为患。”后言未落，便明了其意。“妹妹所言也在理儿，妹妹想着如何？”

清荣雨馨看了看天，道“姐姐，天色也不早了，妹妹也回去了。”

清荣雨馨笑，招手“姐姐再见！下次还找你来玩。”

重华宫东后殿。陈善再没忍住泪，泪花扑簌而来，“她们都说那水可深了。”伏在榻边仔细盯人瞧，到底压了泪，顶着红眼圈同人说，“后来宫里上下忙活说是落水的殁了，善善脚下一软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塌了，是丫头嘴快问一句，善善才知道不是姐姐——”哽咽着添，“现在好了，终于见到姐姐了。”泪眼模糊的打的盒子出了双重影，当下觉得手里的盒子似千斤顶，沉的装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你快快好好躺着，别在惦记我了。”手指头在人示意下去打开，当下呀了声。

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人情事故与其中厉害大家心底里都一清二楚。商榷诸事自然都懂轻重，无需废话。故而叶墨勒爱明理之人。敏妃揉着眉心“便是不知如何才要与姐姐商榷一二。”

江鹤心眉梢堆着笑，神色从容，“她们说？她们又未见过，怎会晓得？”盒子打开，朱红软缎上搁着是一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淡蓝随珠，与人说起那日圆明园里放风筝的事，拿出珠子递到人手里“特意给你挑的一颗最大，最好的！”抿个笑，“战国策上曾记一物为悬黎，价值连城，可比和氏璧，想来便是这夜明珠。如何？可还满意？”

陈善摇摇头表示不知，一面听人说解风筝故事，一面去瞧珠，直到圆润的珠子落在自个掌心里，才从恍惚的间醒来，眼底的羡慕是有的，嫉妒却是半分也没，“姐夫待姐姐真好。”连连笑着，破涕为笑道，“原先在家的时候，哥哥娶了嫂嫂过门，后来回回有甚么好东西，也都想着嫂嫂的。”眨眨眼问人，“姐姐把东西给了善善，可别心疼啦——”虽然不懂其价值，倒也回了，“姐姐送善善甚么都是最好的。”这会眼里带了诚，“便是姐姐甚么都不给善善，善善也一样喜欢姐姐。”

柳洛莺将殿内书册皆整理安置桌上，一叠着与自个一般高，随意翻了二三册，几月下来亦是翻览个透。一一分着，遣媵归回藏书阁，余下些许不过自个带入宫与那日在莞修仪那处人所赠。

前月帝后携众妃至圆明园避暑，阿姊亦在其中，虽喜却悲，整日呆殿内亦无熟识之人，左右这一趟下来不过些许嫔妃献才献艺晋封罢，不过这嘉嫔一事倒着实受了惊。

徐步上塌，倚塌挪身寻着舒适位儿。几月来倒是事多，不过闻着事儿当茶饭后磕叨罢，亦是不必逢人事事插上一脚，利处没谋到反惹一身灾。

菖蒲端上茶水，端过轻抿，后置旁案“待会将那些个爽口糕点送往阿姊那处，那水绿帕子一块儿送去。”几日来无所事事，倒是备了针线秀起了帕子，手艺差可这针线亦是细得很，用着倒不差。

忽的忆起事儿，一骨碌跳下塌，翻着柜儿寻什物。那日从启祥那处归来倒是为人小阿哥寻了针线布料做着荷包儿，添了纹路虎头模样，亦是可人。左右翻着柜，反倒急得菖蒲在旁直欲插手，却被拦在旁。转身往那塌旁抽屉里寻，终是寻找了那荷包儿，方舒气勾唇轻笑，压了纹皱，递给人儿“一并送去启祥。”见人在旁犯着咕叨，推上抽屉。

“你这丫头跟了我倒是最久的还不晓得我这性子？倒是白跟了。”抬手捏了人鼻尖，噗嗤笑道“得得得，天色晚了，明日再送，这天儿热，糕点怕是熬不过，明日再做些。”

拿过人手中荷包儿，细细安置案边，后轻抬螓首，与人言“明早便送去吧，顺带跟阿姊说了我改日再去请安。”

推搡着人出屋，咯吱关上木门，点烛关窗，屋内亦是静得出奇。端坐镜前，镜中佳人如初，褪去妆容面色却添几丝苍白。深深宫闱之中若真恬静，到头来不过一路可择。

程佳夏槿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需用手在身后撑着。从榻上下来后便想去后庭院走走，看着初现规划的后院甚是欣喜。边走边抚摸着肚子，也不知是男是女呢？长得像我还是像皇上?勾唇淡笑着。愿这孩子日后记得我这额娘就好。

回殿后，翠果来报说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各宫嫔妃从圆明园回宫了。自然高兴许久不见莞姐姐，嘉婼和柳絮儿了。只是现在的情况，还不知如何能见到了……

“姐夫？”江鹤心听人这般称呼，忽得笑开了声儿，身子一颤一颤的，好半天停不下来。“陈善啊陈善，我可不比你家嫂嫂。”窝着身子，把搭着的薄被往上扯了扯，“，你称我姐姐无错，可若是在我这称皇上为姐夫，便是僭越，便是尊卑不分。”咬重了字，“皇上的妻，只有皇后一位，咱们是妾，妾怎能自比正妻，那声姐夫，只有皇后的妹妹才能唤的”收了笑，“你哥哥给了你嫂嫂却不会再给旁人了，可这夜明珠年年岁岁总有人进贡，指不定明年又赏给谁呢。”盯着被面，缓一缓，话尖一转，“所以你可得好生收着，万一下回皇上给了别人，我可就没法偏着你啦。”

不过寥寥数日，便是物是人非。嘉嫔性子张扬，夏未央却也不知惹着谁的眼。落得个香消玉损褫夺封号的下场。只不过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么。

夏日烦躁庭前老树上知了声声叫个不停。起初还觉着颇有些趣味，惠贵嫔日子一久却是烦心，前些日子索性叫人粘了去，耳畔少了聒噪，心甚悦不由得多进了些冰碗，晚间也是难得好眠。

帝后圆明园一行已是一月有余，自打贵妃免了这些日子的问安，日日待在延禧的这一方天地人也愈发散漫，西后夏才人随帝后去了圆明园避暑，东后白禅才人也不是个多事的主儿，日子却是舒坦自在。

晚间时时打着团扇在树下纳凉，不时与清月交谈几句，或提及夏槿腹中胎儿或谈论宫中趣事，好不悠闲。晚膳前得了消息帝后明日回宫，遂着人明早备些的吃食待明日众人归后往启祥昭和送去。

次日破晓便起辗转难眠索性与媵同去膳房，亲自动手将那花糕捏成兔儿状，点上双目交给媵人拿去蒸煮。

不多时就有消息传来帝后车架将至，由媵搀着随众人往宫门前迎圣驾。只见那回宫队伍浩荡，人群中伊墨可沁都丰腴许多可见圆明园养人。事后回宫，方想起随行嫔妃中独独少了一人，传了延禧中消息最为灵通的中贵人，细问下才知嘉嫔圆明园溺了水没了，帝君大怒夺其封号，以慕容氏厚葬……闻此失神打翻安边瓷盏，心中直叹难怪，难怪众人从圆明园回来皆是死气沉沉原来是有这般缘故在里头。虽平日里与嘉嫔并无过多交际，然相识一场，命媵速备文房四宝为人抄录往生经文。录毕已是半夜，仔细用一檀木盒装好只待明日问安后送往宝华。

更衣就寝，是一夜无梦。

白禅陌染在水边伫立许久，受了些凉气，轻轻咳嗽一声，不舍得看着流水，心中暗道，果真是无缘，帝子安好便是了。转身，离去。

“好嘛好嘛。”陈善把珠子藏慧盒儿里没合盖，两手勾这被面纹路玩，小嘴儿可是撅着，“知道嘛，宫里头能叫皇上姐夫的只有皇后娘娘的妹妹。”嘀嘀咕咕的同人说，“一点也不如家里好玩，在宫里就得管皇上叫皇上，管姐姐叫小主。哼哼，可一点儿也不好玩——”又拿手去戳小漆盒子，“知道啦——可得好好收着呢”嘘了声还说，“还不能叫别人知道，不然又得说啦。”最后合了盖子添，“不过可以偷偷说，这样她们才知道姐姐心疼我嘛，叫她们羡慕去吧——对吧姐姐。”

程佳夏槿这些时日比起有孕初期到是有些胃口了。口味还偏爱酸食的，每天一碗梅子汤甚觉舒畅。

这天虽说是秋季可还是大热天，吩咐翠果去给宫人说现在努力加紧做事，今日的做工时辰少一个小时。算是天儿热的福利。

嘉嫔悠悠荡荡两夜，才回了这里来。虽是他看不到，还是打扮了自己一番，长发轻垂不带装饰，面庞略白不施粉黛，一袭白衣清幽素雅。

养心殿外，静谧皇宫，不知他可好？忐忑徘徊，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踌躇，终还是飘了进去，我要离开这里了，只想见他最后一面，今夜子时，我便要轮回转世。从此，两生相隔，来世，他还会要我吗？

“不要走，嘉婼……不要走”猛然惊醒，汗湿锦被。连夜来浑浑噩噩做着同样的梦，太医院的安神药也抵不住她入梦的影子。起身着寝衣至案桌，皇帝强打起精神看了一两折子，却是静不下心，越看越是烦操，挥袖横扫一地，高喊着“来人。”

吴良顺回宫几日勉强收摄了心神，毕竟主子心里难过，自个儿在跟前儿在苦着个脸岂不是找不痛快。守在廊下上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嘉婼还在，正愣着神儿，闻的殿内声音忙推门入内，躬身道“万岁爷您怎么起身儿了。”

皇帝看着从小就跟在身边服侍的人，对着他顿时也冒不出脾气。“睡不着。”复言“你说，不管是意外还是什么，你说这人咋就……哎”叹气不想再言“你拿上嘉婼跟董鄂氏的画像去趟储秀宫，若是有，哪怕是一点眉眼像她俩的人统统给朕撂牌子，朕不想再活在影子里，再好好看看有乖巧懂事，容颜靓丽的都留下，择个日子去御花园朕亲自挑选。”起身立窗前，瞧着却是下雨了，这秋雨来的当真好，嘴角邪笑“听闻京城有家浮生馆，今儿个朝退后，你跟朕便装出宫一趟。”

嘉嫔坐在床边，轻手去拂人额前汗珠，却无奈人惊醒，含着泪念着：“五哥，我在，五哥，我在。”伸手去拉人，未曾想人就这般轻易穿过自己的身子。陪着人至预案，看人痛苦样子，甚是心疼，若是知道如此，何必当初相识？还记得那日他和姐姐救了我，他不准我轻生，那是第一次感受他的温暖。他说是她的。

顺哥哥来的急事，许是他身边，最终，只有顺哥哥才能陪着。伤神之际，听闻这几句，心中绞痛。他不想再见我，本来我就是多余的。浮生？他的笑，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

子夜梗鸣，身子飘着离开，伸手去拉人，想最后一次摸一下他，不管他还想不想见到我，不管他恨我还是爱我。身子越飘越轻，殿外皎月遮蔽，忍不住泪痕飘落，缝上这秋雨淅淅沥沥，看这世间最后一眼，最后一眼，此生，君别离。

吴良顺看人面色知道这几日他都睡不安稳，全靠了太医院的安神药才能睡上一会儿。如今这般他这是走出来了吗，既然下定决心从此不在活在她们的影子当中，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点头称是回头就去办，听人说及宫外的浮生馆忙道“主子这可使不得那个浮生是烟花之地您的身份怎么能去哪儿啊，不如让大臣们举荐几位大家闺秀入宫。”

江鹤心拿手指头戳她脑门，“就知道玩儿！”气呼呼的学着阿姐的动作顺势捏了捏她的粉颊，哪知不留神没拿好力，竟掐出一指红来。啊呀一声，“疼不疼？”打心底喜欢眼前这个丫头，每及人前总是逞出姐姐的姿态，又提了声，指盒，“就是得说，要叫人晓得，你陈善是有人护着的！”及此，外间嬷嬷来催，又令人备了些吃食包好，一并送归。

皇帝见人阻挡，”多嘴，朕何时需要你管了。你若不想去，朕就自己去。“心道大家闺秀，可会有哪里的人风姿卓越。情嘛，帝哪会有真情，真情付出得到的又是什么，”有些事你不懂，人生不就图个乐子。“转着板子，眼神狠厉。嘴角轻”哼“。

小凳子早起吩咐小太监们开始打扫，不时的指指点点道“我告诉你们都给我仔细些，主子最近心情不大好，这要是出了岔子轻了一顿板子重了脑袋搬家知道吗。”正忙着一名小太监跑了过了递上一方帕子道“凳公公奴才在咱们殿前的池子里发现了这个东西您过过目。”

接了过来瞧了瞧帕子上绣的那朵墨绿兰花自己认得，不过这词就不认识了。寻思着应该是某位主子的手段，回头交给师傅处理好啦。

吴良顺瞧人微怒忙跪在了地上道：“奴才不敢，可是……”有心接着劝，但瞧眼下这情况怕是难，不过他出门散散心也好，只好应下了。“奴才遵旨。”

规矩领旨后，皇帝嘴角终也露了笑，“你也是活腻了，茶都不上一杯。也没个眼力劲，叫朕怎么说你。”从地上拾起一本折子，敲在人帽檐上，“快唤人来更衣，也不看看时辰，朕去晚了拿你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