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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策：翠縠参差拂水风

黄沙寨的寨主滕九爷是近几年才被推举为头儿的，他本来和兄弟们在关西湖山一带靠打劫商旅为生，可朝廷看得紧，是不是派兵镇压，弄得黄沙寨的兄弟食不果腹。
南诏国的使者找到他们寨主，说只要他们答应提供边境的地图，便可包他们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在边境打探消息这日，寨主滕九爷老毛病又犯了。骑马看见那公子哥打扮的温玉在马背上整理行囊，腰间价值不菲的玉佩勾起了滕九爷的兴致，带着兄弟们穷追猛舍。

本来温玉骑着马，贼匪骑着骆驼，他们是追不上温玉的。

可温玉已经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粮食已经用尽了，马匹也是疲惫不堪。

贼匪头子很轻易追上了他，温玉丢下身上值钱的东西给那些土匪，却是没想到滕九爷看温玉那柔弱身段以及白皙细嫩的小脸，想要带回去做娈下。

温玉虽然之前在倾花极乐处当过几年小倌，但他有凤缱绻这个三皇女护着，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床第间最后一层放线还没破，温玉咬掉了滕九爷的耳朵。

“你个小兔崽子!”

倾花极乐处捂着血淋淋的耳朵，疼的直跺脚。他恶狠狠冷哼一声，让手下把温玉带下去用鞭子狠抽。

温玉从黄沙寨逃出来的时候，已然三魂丢了七魄。看见凤缱绻的那一刻，温玉心间没有任何开心的意味。他不想被她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哪怕在秦楼楚馆，他温玉也是不可一世，傲气过人。

“三皇女……”温玉咬着下唇，有些愧疚地看向同样被绑着的凤缱绻。

如果不是他往这边跑，把黄沙寨的沙匪带到这边，她就不会被抓了。而且现在的情况来看，温玉这清白是包住了，滕九爷的注意转到凤缱绻身上了。

凤缱绻想问他为何会独身一人来到这漫漫黄沙之地。

她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

难道温玉他真的和南诏国……

却是眼睛瞟到他衣上血痕，到嘴边的质问变为柔声细语的安慰：“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其实到底会如何，凤缱绻自己也难保证。她自身都难保，但习惯性地去让身边的人安心，她镇定地看向骆驼群首的贼匪头子。

希望凉皇的军队在平定南诏战事的同时，能将这沙漠的害虫，黄沙寨也一起扫荡了。

小安子早起领着身边的小太监在宫内瞧了会儿学规矩的小主们，莺莺燕燕的看着倒是很养眼，不过这功夫一场瞧她们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动作也就显得无趣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小安子这一小睡就直接睡到了大中午，直道那教习嬷嬷跑过来教差事才被身边儿的小太监叫醒，“公公这时辰差不多了小主们该下课休息了，不知公公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闻言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才道：“得那就让小主们歇了吧，我这也没啥事，正好也饿了这就回了。”后直接离去。

敏妃素日重华便是外紧内松，梨昕在重华呆着更是添了生机，伶俐的身子在重华宫上窜下跳哄的每个人都乐呵呵的，个个抢着要陪她服侍她，自己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便是愿意去的都遣了去。

前些日子皇后赏的料子下来让人作了身儿衣裳，粉白的颜色娇嫩正适合她。理了衣衫，“这衣服适合你，出去玩儿穿着可比花儿美。”

哪知她那古灵精怪的眸子一转，乐呵呵的回着：“那可不是，都随了额娘和姑姑。”

点她额头笑她小小年纪嘴倒是会说，放她蹦蹦跳跳的走了。反正这宫里，还真没几个人敢难为了她。

内堂礼佛，太医问诊皇太后也有五六日了，这针灸推拿倒是让头痛减轻了不少。只是这咳嗽虽不严重但也是顽疾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好得了。太医这一来二去，慢慢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异样和心思，碍于身份叹气，全当自己是想多了！沉下心来嘴里继续念叨“阿弥陀佛。”

吴良顺伺候主子用过午膳后，便带了一众宮人侯在殿外，太阳晒得自己是昏昏欲睡的，这一晌午主子都在这景仁宫呆着了午觉也没睡，晚上批折子怕是又要生熬了。

萱嫔家中一封家书，额娘亲书，直言小弟多日未归，似是有人见他流连风月之地。竟未知得，离家仅半载，勘圗竟变成如此模样。连连叹气，只怕再这般下去会将阿玛气出什么毛病来。

萱嫔当即回了一封家书于额娘，写言自己知道额娘之忧，但小弟毕竟年幼，若言过多恐也只能让他更加不愿归家。既是被烟花柳巷流连，便早日为他娶一清白人家姑娘便好。信尾亦提到天气渐热，望阿玛额娘保重身体。

停笔，竟红了眼眶。将家书装好，递至侍夏面前，嘱咐她好生递出去。

这几日，后宫倒有些留言，说太后似是凤体欠佳，频频传太医，心中暗道不知太后或是打了什么算盘。

思绪片刻，稍整衣妆，亲做了些消暑热的红豆汤水。

至慈宁宫外，塞了些银两给宫人，烦劳其通禀。

霍坤忙至深夜才得空休息，索性不回府留宿太医院。给太后备下了七天的椴树蜂蜜药丸，亲口尝试过，苦涩药味抹煞了许多，回味甘甜，唇齿间溢满花香，想来太后应会满意。

这几日入宫为太后针灸，颇费周章，既要顾及君臣礼数，又必掌握穴位下针精准，确实考验医术，好在未出差错，多少放宽了心。那一张娇媚面容却盛开之际便作了太后，心中不免滋生疼惜简爱，思念家中亡妻，便更体会太后凄苦，深宫几重，倦鸟无依，看似高高在上，眼中却诉不尽的寂寥落寞。

心头情愫本不该有，奈何情感非人力所及，只盼早日医治好顽劣疾病，也便早一日逃离以免铸成大错。

困意来袭，于太医院桌案旁入睡。

皇太后经太医调理，身子觉得轻松许多。或许是心情的缘故，往年爱穿沉重色的衣裳，如今也让内务府做了几衫颜色鲜亮的。侍女在旁穿戴完毕，忙夸口，“太后还年轻，穿啥都好看。”嘴角笑笑就你贫嘴。说闹间外传萱嫔求见，示意人传了来。

重华宫尚未入住妃嫔，那赫佳氏也是个药罐子，成日里不出房门。院子开阔活动的地儿也多，梨昕继承了叶墨勒家好动的性子，偏爱打猎骑射多些。敏妃遂着人在院子里立上几面靶子给梨昕练习射箭，还特意从布库那儿寻了个好手作为谙达教梨昕。

小半月的时日梨昕的射箭功夫已经上好，静态靶十有八九能中红心，备好冰镇的酸梅汤给梨昕，抱起人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亲手给她打扇，“瞧，咱们的小格格晒得小脸儿都红了，不过好在这功夫啊快赶上姑母了。”

知晓梨昕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快。重华宫地处偏僻，在后宫的外围，旁边就是乾西四所，正琢磨着要不要偷偷弄几匹马来找个没人开阔的地儿给梨昕教练骑马。手中扇子未停，不禁说教道：“只是梨昕日后定是要做好男儿的福晋的，骑射固然好，日后深闺难免无聊。姑母不求昕儿能琴棋书画精通，你只需学你感兴趣的，日后不至于乏味便好。”

那孩子忙不迭说着喜欢的东西，又是诗赋又是笔墨丹青，听着只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敏妃含笑抚人额头，“好好好，梨昕想要的，姑母都给，梨昕想学的，姑母都请最好的师父教授梨昕。”

敏妃抬茶抿一口，看着梨昕去射箭玩的背影，敛了笑意，“大阿哥也三岁了，梨昕不过大他一岁，小孩子在一起玩的开，若是有空让林间鹿领着梨昕去大格格和大阿哥那儿走走，梨昕讨喜做个皇家孩子的伴读能应付的来。”

那日林间鹿投诚自己赐她毒酒哑了她的声音，让她不能再开口道叶墨勒美人死亡一事，将她赐给梨昕便是让梨昕学着去拥有个玲珑心思，由人动作表情而非言语来看透人心。自己不能做到的，总要有个人来替自己完成才安心。

萱嫔应声坐下，抬首见了那张容光焕发的面颊，倒是有几分好奇，看人命宫人引太医去偏殿好似不愿让太医见人，也不深究，似是只言，“妾听闻太后最近身子欠佳…所以来探望一番。如今看太后这么精神，妾就放心了。”

小安子早起忙完今儿的差事已是晌午了，肚子也饿的咕咕乱叫，寻思着是不是因为昨晚儿上没吃宵夜，所以今儿显得很饿啊，还有这差事多的让自己头大，这内务府说指派的管事姑姑怎么还没下来啊，这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自己操持可真是要累死个人。

皇太后揭开茶盖慢喝，眉头轻挑，原是闻着身体欠安而来，这病都很久了，如今有太医专人医治消息倒是传的快！心里冷哼，敛态道“萱嫔有心了，哀家觉着好了许多。”

一朝春夏改，宿鸟花迁。转眼已是仲夏，自月前册封入居景阳便是副隐居避世的模样却是落个清净，这些日宫里头的事也三三两两听到了些，与自己无甚牵扯的便作笑谈听后遂至脑后，独哪皆知大事让人备了薄礼验查后送去以表心意便再无其他。

韫裪瞧着日头正好，与宫中左右无事也是起了出门闲逛的心思，只简单让人备了茶点领着宫俾便朝着竹林而去。

仲夏蝉声鸣鸣彻萦耳，纱画鲤鱼团扇生脂香。折腰袅袅婷婷往竹林。恪贵人至。眺望其提物入林，娇柔叹叹裙裾飞。抬履近其浮温笑，“瞧着面生，皇上新封的？”

韫裪刚入了林子便得了几分清爽瞧着这四季常青的竹子也是缓了步子让人将茶点摆上，自己则拂着竹子四处打量，许是仲夏诸花盛绽浓香四溢到显此幽静安然其态傲然。

半退了小步数着竹上节数却突听了人语，转身未见人颜已是欠身而拜。

“景阳宫常在博尔济吉特氏给贵人请安，您万福。”

恪贵人婉婉漾笑动人虚扶起身，“博尔济吉特氏吗？妙人呢。暑热人难耐，常在竹林避暑？”眉间含翠视扫其泠泠，移至石凳栖之转而。云云，“本主来讨杯茶喝，常在赏脸吗。”

韫裪见人姿亦是含了三分淡笑随之言谢而起，与人答话，“入宫数月与着宫中还未甚相熟之地，瞧着今儿的天色正好便打着这名头携了人来此赏玩，到是让您见笑了撇过身侧石桌已然摆放整齐正思着如何邀约便得人后话，其本主一话倒叫让人歇了问其身份的打算，小退几步迎了人入座便不再攀扯其他，说到底不过拘束不熟四字罢了。”

萱嫔不用她言，自进殿看她似容光焕发便知无大碍，到底是看不出她卖的什么关子要装病。

恭敬呈上红豆汤水，言：

“近日天燥，闻您身子不适，妾特意熬了些红豆汤水解解热。”

稍时，方才缓言：

“既已看得太后无恙，且太医还候着为太后诊治，那妾便不作打扰了。”

起身礼辞而退。

恪贵人荑扶芙面灼灼其华，慵惰几分眸微挑，“妹坐即可。”细思缓来一番，博尔济吉特氏不只这一位，“博尔济吉特氏原也有一常在，名曰……也不常见她，名儿也忘了。妹唤何名？”

嘉婼既已生产，皇后便令赦槿常在归其宫中。

槿常在礼佛一天后，疲惫的身躯回了宫，坐在床边叫翠果按摩，打算一会便睡了。

这时皇后身边的人来传话，皇后下令解除我的禁足，呆了几秒钟，感觉好不真实。

“谢皇后娘娘，有劳公公了。”眼神示意翠果拿赏钱，公公走后……

翠果：“小主，太好了禁足解除了”欢呼雀跃着。“是啊，解除了…”不知是喜是忧，在佛堂里日子清幽虽有些乏味，但也算是后宫的清净之地。这一接触禁足，回到后宫中不知道怎样？微微皱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只是这次要留个心眼了。随即睡去……

听闻重华宫的那位，要置办一色新的家俱衣裳，却遣来个木讷的，一张单子递过来，半个字也不说。底下的小子没了主张，连人带单子送到了自己这里。

内务府金晃晃一开始颇觉好笑，可等见了人，笑容一时僵住。刹那里电光火石，竟不知该如何。令人无奈的是，自己个的第一句话，竟还是替她说的。

“行啦，这宫女儿坏了嗓子不能言语，敏妃娘娘心慈派个松快活来，这就叫稀奇啦？都给杂家干活去，几个兔崽子不修理不畅快呐？！”

待人哄散去，在屋里踱步许久，顿下脚步时，蓝靛靛的袖子将一套茶具甩到了地上，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重华宫正殿。

“奴金晃晃，见过敏妃娘娘。”

梨昕那儿全权由林间鹿负责，自个儿也不打算过问。左右不过一个不识字的哑巴，还能作出什么妖来。折了花枝插入白瓷瓶里，低眉看人一眼，心中诧异。敏妃转身入主座换了笑意，“免了，不知公公今日来重华有何贵干?”

秦伊墨卧榻借着烛光缝制小衣裳，虽说已是备了颇多可这整日闲着无事多备些也好，一旁清娆打着趣，说这孩子长得快，怕是这衣裳还未穿完便小了。

与人正说着笑，琉嬅匆忙入内言是方才皇后下旨解禁了槿常在。略惊，搁下手中什物再三询问详细，如今槿儿解禁自个也便是安了心，吩咐琉嬅备上些补身子什物往人那送去。

身在佛堂鲜少能见着面，思来这最后一次见亦是在数月前。默然片刻，微抬眸，淡，“捎上话儿，看人何时得空了来启祥坐坐，本嫔许久不见甚为想念。”

人应诺出阃，亦无心继续，唤人收拾一番，熄灯，寝。

“方才见过一位故人，才觉已有许久不曾来娘娘这里走动了。”

金晃晃抬眼去看那妆容精致无不威严的女子。

“亦是发觉，许多事不曾相忘，斗胆劝谏娘娘一句。”

有婢女搬了凳子在自个儿前面，请人入座，有人奉茶。这天儿渐热，宫里早早备好了凉茶款待来着。清热解暑再好不过，抬手执茶，觉茶之芬芳。劝谏？敏妃微楞，片刻，“请公公讲。”

她越是浑不在意，金晃晃便越又气又怜，便越是口不择言。

“常言道贵人多忘事，奴今日可算见着了。不知娘娘可还记得重华里口不能言的哑女？可还能记得重华东的庶妹？奴说道这里了，娘娘还要听下去么？”

躬身一礼，却不住口。

“举头三尺有神明，奴劝娘娘，早修善缘才好。”

“金公公，举头三尺有神明，种种事你皆知你也皆参与其中，善缘？公公你的善缘呢？你是否也在日日参拜那些？”

敏妃隐藏在心底的那些事蓦然被人提起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句句话戳痛了自己，想想往日桩桩件件。殿中无人，话儿也是挑明了说的。吞口茶压住心中的怒火，软了语调。

“林间鹿知道的多，本宫不赐她死罪已经是至善了，不过哑了她让她平安度日罢了。至于惊湛，只怪她触了本宫的逆鳞，伤本宫腹中胎儿，她……她，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