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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策：朱颜却对白髭须

这几日又有几位小主入宫，这差事自然是管事小安子安排妥当。而昨儿个，小安子还收了赵良人送来的好处，点名要他照顾那姓邓的秀女。
今儿一大早，他就把储秀的各位管事叫了过来安排诸般事项，这讲的自然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新东西，只是多加了句道：“这邓氏一族亦算是名门望族，虽然她是庶女出生，但还是要看几分薄面的。这差事你们几个小太监需多上几分心。”而后便小安子打发人们去办差了。

悦嫔自上次长乐宫请安后，便至今鲜少外出。闻得潘良人有孕，细算日子已是四月有余，倒也未曾前去探望贺喜。曾御花园一遇，悦嫔见那潘良人也算温婉待人，悦嫔自然是喜欢得很。

她自小与娘亲学着刺绣，自诩手艺倒是甚佳。悦嫔前几日挑出几匹布匹为潘良人肚中孩儿缝制衣裳。

悦嫔思忖着，也不知这潘良人喜何花样，殿内也无何好锦缎，只得已是命婢子小姣去内务府挑上最好的。

今日算是完工，细细查看一番，复折叠整齐唤小太监拿绣品去太医院检查一番再，送去给潘良人。

宫夫人看望潘良人出了降雪馆，隐隐寓言，摇了摇素指。

婢女小芝上前虚扶，缓言：“主子百般点拨，却糟了潘良人白眼。”

是了，宫夫人想提醒潘良人注意自己肚里孩子。没想到被潘良人误会以为自己要拉拢于她，立即表明自己永远只站在皇后娘娘一派。

方才瞅了一脸不悦的心腹小芝，听她言语过激，宫夫人不在意淡笑：

“本宫昔日与现在的她有何异？”

秋季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赵良人沐浴在阳光下，不知不觉到了千鲤池。想起上次去到降雪馆给潘良人送冬炭，许是快要用完了。随即吩咐钰苑：

“你去把降雪馆里的潘良人请来，本主在千鲤池等她。”待钰苑走后，赵良人看着池里的鱼儿，时不时撒下一把鱼饵。

赵良人的贴身侍女来请，潘良人还没发话，歌露拦下那钰苑：“上次你们良人送来一只兔子，害的我家主子胎气大动，这次又想加害我家主子么!”

钰苑跟在赵良人时间久了，主仆一心怎么会容许人污蔑赵良人。

“你别血口喷人!赵良人还送了冬炭给潘良人呢，你们要是嫌弃，可以尽数送还给雅岚筑。”

潘良人温柔一笑，点点头，“歌露姑娘别动气，上次的事儿肯定也只是误会。”对人一笑，“赵良人是个无心的，我信她。”

千鲤池。

潘良人神色忽然暗淡了下去，蹑手蹑脚装作心性不成熟的模样，悄悄过去靠近赵良人。她准备与人玩笑一下，步子轻轻，踮着脚。

歌露慌忙跑过来，潘良人示意人噤声。

这头眼看一步就可以吓到人。

不曾想脚下一滑，潘良人直直的扑向赵良人，联通人一起扑通一声落水。

潘良人想呼喊着救命，未曾想被呛了几口水，说不出话来，快要不能呼吸一般，努力的想去抓什么。

“救命——”

潘良人岸上的声音乱作一团，心里更加紧张。

赵良人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还未反应过来，又被人拉下水中。一切均是意料之外，赵良人连呛几口水，还好自己熟悉水性，迅速调理状态。

这时，赵良人感觉有手紧紧拽住自己，拽的好紧。

回头一看，竟然是潘良人。

赵良人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潘良人身子渐渐下沉，虚弱的喊着救命，赵良人也顾不了，一把把她拉水面，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或许是孕妇的关系，潘良人的体重增加了，使得赵良人抱着她艰难的向岸边走去。

先把她弄上岸，赵良人看着岸上钰苑和歌露被惊吓到的模样，赵良人大吼道：“愣着干嘛，钰苑快去叫太医，歌露快过来和我一起把你家主子弄回降雪馆!”

虽然分工明确地吩咐着，可是赵良人心里还是打着鼓……但愿没事就好。

潘良人感觉整个身子都被灌了千斤顶一般，耳边都是各种嘈杂之声。她被人拖着，不知在哪。只是觉得难受，一路吐着水，一路浑浑噩噩随人走着。

赵良人到了长春宫扶着潘良人，急忙把身上湿漉漉的宫装给扯换下来。掀开被褥，

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都说这赵良人不是好人，没想到竟出如此大的事儿。”

降雪馆里，歌露偷偷白了赵良人一眼，忙吩咐人招呼人来，左右各去通秉皇后娘娘和皇上。

安顿好潘良人，一番折腾，太医匆忙赶来，歌露忙着让太医诊断，也不管那赵良人在。

若非此人，自家主子何至于之前兔子惊胎，又何至于今日落水？

“臣参见小主。待臣来把脉，看病。”太医手把上脉搏，眉头紧促。一脸的紧张。

“御医，嘉容华怎样，可有要紧的?”赵良人焦虑的询问到。

御医一脸严肃：“潘良人现下，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她身怀有孕，有落入水中，寒气侵入，在加之怀孕不久。所以……是生是死，就要靠她的意志了。”

赵良人闻言，心中一惊。

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人儿。赵良人一时无法接受，身形晃荡了下，还好钰苑及时扶着。

这时候外面又礼唱道：“阳嫔娘娘驾到。”

等阳嫔入内殿，赵良人携众人行礼：“妾身参见阳嫔娘娘。”

宫人一扶，阳嫔方迈了门槛进门，当见一众人做礼，抬手颐指赵良人：“你便禁足在自己寝宫，待查明之后再做区处。”复一扫宫内诸人，沉了声道：“潘良人身怀有孕，理当行动仔细，绝不得涉水之处，这些太医皆有强调，尔等为侍奉，竟不知规劝，若今次潘良人有分毫差池，尔等皆是大过!”

说罢一拂袖，阳嫔适才询太医道：“潘良人如今怎样？皇嗣如何？”

华音筑殿生无名香氤氲，冷瓷滚茶烫葱指。

凤缱绻端坐榻间正执卷，皇姐凤婀娜则在一旁舞剑。

忽一滕婢忙慌慌地来报，说是潘良人落水，现生死不明。凤缱绻摆手遣之，本是不想过去多掺合，却见赵良人身边的钰苑匆忙而来，凤缱绻得知事情与赵姊有关。

她简略梳妆，飞速至降雪馆，使婢通传。

凤缱绻站在殿外听的太医说道：“潘良人现在的情形不容乐观，现下她一昏迷不醒，又是孕妇，用药是万万使不得的。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适量食用些姜汤，弄好汤婆子，让侍女每天给潘良人暖和手脚。开启地龙把宫里弄得暖暖的最好，这也是最原始，也是最保险的方法了。”太医对着阳嫔如实相告。

赵良人听着太医的话，心里还是惶恐不安的，现在这个局面谁也不想。闻阳嫔娘娘要禁足自己，也无多大的波澜起伏。只是很担忧潘良人。

花姬素日不常外出，也就是防着宫里哪位贵主儿出了事自己也担上干系。前些日子看赵良人时常往潘良人处跑，她好心开口，千叮咛万嘱咐的，可还是得来了偏殿主儿落水的消息。

潘良人居降雪馆侧殿厢房，降雪馆主位的花姬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她忙赶来偏殿，瞧殿外一人，见凤缱绻一愣。

凤缱绻正在外候，一众乌泱。为首明艳，心知是花姬，福身端礼。却闻她言忙道：“请花姬小主的安。”

花姬道了句：“进去吧。”

里头必定混乱，花姬一时半会也没人能顾及的上这人，既然她来看望，也算她有心。入内见阳嫔，花姬行礼“妾请阳嫔主子安”蹙眉问“潘良人如何了？”

入殿。凝重气息弥漫。凤缱绻也慎慎端礼，“妾美人小凤氏见过阳嫔娘娘。”

阳嫔一摆手且令宫人带赵良人回宫。

赵良人走时与凤缱绻实现交错，很快赵良人又低下头去。凤缱绻知道她心里委屈。

阳嫔复又令人去查千鲤池那方，这厢闻得太医所说，即命人奉了碳盆烧了地龙将屋子哄暖，又令侍奉宫人呈了汤婆子，自个儿坐在床边给人暖一暖手，这见花姬与凤美人才入，一蹙眉道：“如今屋里过暖，你二人虽有心，屋里也待不住，本宫晓得你二人心意，若是无事便回去罢，如是实在担心，便领去旁屋喝茶，等着消息。”说罢适才与太医道：“有何种法子皆使出来，潘良人如今手冰的厉害，本宫委实担心。”

太医点头。

“再或者，每日以温水泡泡脚。保暖脚部，除此之外，就剩下食疗了，像姜汤红糖水可以暖子下的，只是不能多喝，因为容易上火，取适量便好。还有狗肉也是暖身子的，用狗肉炖汤，去汤汁给以喂下。”

凤缱绻端礼一久，听了半晌。颔首温言：“妾即不可帮忙，亦不添乱。妾告退。”

她起身退去，看能否追上先走一步的赵良人。

花姬却是没有离开，她上前瞧了一眼潘良人是十分憔悴，心里酸楚无以言表。本想在这儿陪着，转念想到底是阳嫔还在此，于礼自己也不适合在这儿待着。她叫人送了调经保胎的东阿阿胶给太医院，看是否能帮上忙。花姬低眉：“妾告退”遂捡了个偏殿一处小房间等着，并让颖颖去打探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凤缱绻提着裙子，努力追赶前头的赵良人。赵良人却是像陡然加快脚步一般，凤缱绻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看着她被阳嫔身边的徙燕送进雅岚筑里。

宫门一关，隔绝开凤缱绻与她的赵姊。

凤缱绻很是自责，她不该放任事情发展，就算赵良人不听自己的，就算赵姊怪罪自己，她也应该极力让赵良人远离这身怀六甲的潘良人。

回到华音筑，凤缱绻与皇姐交代了一下事情过程。

凤婀娜对这些凉皇后宫争斗自然是漠不关心的，她听了没几句就继续练剑去了。

凤缱绻捧着暖手的茶壶，忖想起这潘良人出事，阳嫔是第一个赶来的高位，甚至比和潘良人同住降雪馆的花姬赶来得还要快。联想上次长乐宫里阳嫔处处维护皇后的狗腿模样，皇后一派的人员凤缱绻也已经能够大致摸清了。

阳嫔将赵良人禁足，她被迫离开降雪馆，临走时不时回头望望，看着身后凤缱绻快要追上自己。赵良人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解释。

她一定也觉得自己是蛇蝎心肠的女子吧?

狠心合上雅岚筑的宫门，赵良人两行清泪顺着侧脸流了下来。

钰苑安慰道：“小主，奴婢给你烧水沐浴。莫着凉了”言语毕，扶着赵良人侍候沐浴。

婢女的话让她回过神来，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湿漉漉的呢！赵良人无奈的失笑着。

“如今被禁足了，到是难为你跟着我了。”

钰苑摇摇头，“小主，别这样说，我跟着你，你从未打过我，骂过我，待我很好，这算我为奴为婢幸运的了，现下自然要共渡难了。”看着小主的眼睛诚恳的说着。

赵良人欣慰的笑笑，“好啦，侍候我沐浴吧。”沐浴完后，甚觉乏累。随即睡去，却是沉得好比压着一座山。

自长公主离去，舒昭仪感觉终日有些浑浑噩噩，有些精神不振，请了太医开了少许汤药，正饮了汤药，却闻婢女禀西后殿给封了，说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舒昭仪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

让宫人取了些碎银子打赏那些守宫不许任何人进出的侍卫太监们，舒昭仪方才知道今日宫中发生之事。

不禁觉后背一凉，这宫中明处暗处还有多少双可怕的手？今日是将她两人推入池中，明日怕是，推下万丈深渊，也不无可能……

不过这吃里扒外的赵良人既然一心向着凤氏姐妹，旗子毁掉也不足为伤。

舒昭仪本想去降雪馆探望探望，却想起此时应是皇后在那边，去了也碍着些事儿。还是改些日子再去探望罢。

降雪馆西偏殿。

榻上的潘良人眉头蹙得紧，只觉得坠入万丈深渊。

她的身侧都是冰块一般的打杀声，还有腥血的味道。有人大叫小心救命，他的背影倒下，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这么冷？

冰冷的雪花……雪地……她抱着自己，好美的她！不要走，“姐姐！”

仿佛一切都没有了，只有冷，好冷，又好热，意识模糊的想去看一个人，却又不知道是谁。

阳嫔一摆手命宫人皆照着太医所言去预备，这人才走，那边潘良人便叫了起来，阳嫔急忙转了头去瞧她，一面握其手应道：“姐姐在这儿呢，可是哪儿不舒坦？

”

潘良人听得见人的声音，却又醒不过来，说话也说不出，好像看到了人紧张着急的样子，好想告诉她没事，可做不到。她心里苦：“姐姐啊姐姐，我该怎么让你不担心呢?”冰冷的一切，冰冷的很。

阳嫔瞧着其尚没醒来，可嘴里唤人，委实心疼的很，急忙将她抱在怀里，一面给人搓手，一面道：“别怕，姐姐在这儿呢

。”

歌露心中对那赵良人恨之入骨，顾不上怎样，先救小主为佳。她依照太医叮嘱，快速准备妥帖，这边看着阳嫔娘娘如此疼爱小主，感慨万分。屋里头忙得不可开交。祈求上天垂帘，保小主母子平安。

皇后于长乐宫忙于后宫账目事物，听宫人来禀报说是雅岚筑的赵良人和降雪馆的潘良人落水了。她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只轻声随意应了，让太医过去瞧瞧。

可等账册看完，皇后猛然想起这潘良人是有孕在身之人。

忙搁笔起身一路行去，连凤撵都没用，到了降雪馆先后迎来一众奴才跪拜。

偏殿进内场景见一阵忙碌，皇后看阳嫔坐于床榻抱着潘良人，心下本也急，皇后压手示意她二人不必见礼，至榻前询了声：“现下如何？”

阳嫔正与潘良人暖一暖手，宫人又添了汤婆子，便与她近了些，屋内甚热，取了帕子擦了擦汗。正这时门外宣喊，且瞧皇后一摆手而询，阳嫔揽了揽潘良人才道：“太医说潘妹妹有孕，汤药进不得，只能这般暖着，驱一驱寒……

”复添声急道：“太医说，潘妹妹有孕尚浅，情形不乐观，需得看她意志……她最在意您，请您与妹妹说些话，让她莫灰了心，太医也说，若转圜的快，尚且有救。”

得闻阳嫔回话，皇后瞧着人苍白的面色，心中震痛。

“救，必须得救,必须让她醒过来。”皇后必须二字咬的极重，“她自王府便一直帮衬本宫，经历的够多了，眼下还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