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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跟着问:“出什么事了?”
三个小主子才九岁, 正在洗菜的厨子不知该不该说,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大郎看出来,道:“直说便是。我恕你无罪。”
东方朔今日上午到时,长秋殿内的宫女、宦者都在。东方朔说起常融,史瑶也没让底下人退下, 以致于连扫地洒水的小宫女都知道常融陷害太子。
大郎一听到“五十名宫女”,顿时怒上心头,“该死的常融!”
“常融已经死了。”厨子忙说。
大郎惊呼:“死了?!”
“大兄,别慌,让他说完。”三郎冲厨子道,“继续说。”
厨子:“殿下没做过那等腌臜事,奴婢觉得东方朔回去禀告皇上,皇上查明真相后就决定把常融处死。听说是拉到西市,午时三刻腰斩的。消息传到长秋殿,太子妃和殿下就分别去了宣室和椒房殿。”
“我们也去。”二郎忙不迭道。
三郎攥住他的胳膊,道:“别急。父亲一直呆在宣室没出来?”
“奴婢不知。”厨子老老实实说。
另一个正在杀鱼的厨子站起来:“启禀三皇孙, 奴婢方才出去出恭时听到一件事, 殿下到宣室没多久, 皇后和太子妃就过去了。又过一会儿宣室小黄门苏文和另外三个小黄门就被廷尉带走,还有三个宫女也被赶出去了。听说其中一人正是苏文的堂妹苏方。”
大郎忙问:“你没听错?”
“奴婢怕听错,当时都没敢大喘气。”厨子说着看一眼洗菜的厨子, “奴婢正想同他说, 三位皇孙就回来了。”
三郎熟读史书, 很清楚苏文、王弼以及常融都是小人。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 没有千日防贼。大郎和三郎就合计一下,找个机会主动招惹这几人。
宣室的人对大郎和三郎太恭敬,就一直没找到机会。那日常融拦着三郎,三郎灵机一动才给他一脚。没指望把人弄死,而是想把常融赶出未央宫,省得哪天太子冲他摆脸色,他在刘彻面前搬弄是非。
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刘彻身边的人,哪怕是大郎也不敢太过分,在招惹常融之后,大郎和三郎便决定徐徐图之。
大郎和三郎准备好几个计策,还没开始施展,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宣室的小人都除去了?大郎看了看三郎,三郎看看他又转向二郎。
二郎连忙摇头:“你们别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去不去宣室?”大郎道。
三郎想点头,脑袋一动,摇摇头,“我们在宫里等父亲和母亲。”没等大郎说话,又说,“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过去也是添乱。”
大郎思索一会儿,令他的侍从去未央宫打听打听。随即就对两个弟弟说,“我们去正殿。”
二郎往外看一眼,惴惴不安,“母亲和父亲没事吧?”
“常融都死了,一定没事。”三郎嘴上这样讲,心里没底。再过三刻天就黑了,真没事的话,他父亲和母亲早该回来了。
二郎相信他兄弟,就开始问自己想不明白的事,“阿弟踢的是常融,苏文为何会掺和进来?”
“难不成苏文知道咱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他?”三郎问道。
大郎:“不可能!他有这么聪明,也不会因犯错被处宫刑变成阉人。”
“总不能是父亲吧?”三郎问道。
大郎:“我们告诉父亲,苏文和常融以后会陷害他,在事情没发生之前,父亲相信咱们也不会主动招惹苏文。”
“唉,别猜啦。”二郎道,“父亲和母亲回来就知道了。阿弟,让厨子做饭吧。母亲胃口好,从宣室回来就该饿了。”
三郎思索一会儿,就出去让厨子做些太子和史瑶喜好吃的。
酉时一刻,太阳落山,天色暗下来,太子和史瑶还没回来。对三郎深信不疑的二郎也忍不住怀疑,“阿弟,父亲和母亲真没事?”
“没事。”三郎心中很着急,面上淡定,“大兄,今日四叔父说,他封地的农夫从今年开始育苗种稻,你以前在广陵待好几年,有没有听说过增加收成的法子?”
大郎瞥他一眼,想说,你不是说废话吗?一看二郎不再关心父母,竖起耳朵听,顿时明白三郎的意思,“那几年过得昏昏沉沉,别说稻谷,我连我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母亲一定知道。”二郎道。
三郎:“母亲知道?”
“是呀。”二郎道,“你忘了?母亲说她家乡的土地一亩地能见上千斤稻谷。不是这里的斤,是咱们那时候的斤。”
大郎:“有何区别?”
“我们那时候的一斤相当于这边的两斤。”二郎道,“母亲回来问问母亲就好了。”顿了顿,下意识往外面看,“母亲怎么还不回来啊。”
三郎刚刚是故意转移话题,听他又绕回来,不禁扶额,“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
“那如果今日不回来呢?”二郎道。
三郎:“我就去宣室撒泼打滚。”说着话猛然睁大眼。
“怎么——”大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院里出现两个人,爬起来就往外跑,“父亲!母亲!”
史瑶:“担心了?”
“是呀,是呀,孩儿好担心母亲。”二郎挤开大郎,“母亲,父亲,祖父找你们何事?常融怎么死了?苏文是怎么回事?”
太子好笑道:“你问这么多,你母亲怎么回答?”
“啊?一个一个回答。”二郎道,“孩儿不急。”
史瑶:“这事得从上午开始说。”把东方朔送人的事说一遍,才说,“你祖父对常融说,你父亲找他要你父亲调/戏的那名宫女,命常融把人送过来。常融当时脸色就变了。
“你祖父一看他满脸惊恐,就问常融为何要这样做。常融说东宫不喜欢他。你祖父问,因为这点就要陷害太子?常融不敢回答,你祖父就当他默认了。于是就把常融处死。我到椒房殿告诉你祖母,有个宫女遭到常融陷害被赶出去,苏方才能到宣室当差。
“你祖母在宫里多年,我说个开头,她就知道苏方想干什么。你祖母就让我陪她去宣室,见到你祖父就说,是她发现苏方不安分。
“你祖父没想到他身边的人都挺大胆,立刻命人寻苏方。苏方经历的事少,你祖父刚审一句,苏方就全招了。后来又有几个小黄门趁机向你祖父禀告,常融、苏方一众经常欺负他们,你祖父就把常融那一伙人全收拾了。”
“就这么简单?”三郎忙问。
史瑶叹气道:“也不简单。看似简单,是因为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父亲说他没得罪过常融,我和你父亲回来的路上就在想,是不是你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常融?”
“是的。”三郎抢先说,“孩儿有次去宣室,常融不让孩儿进。”太子在跟前,三郎没敢说他踢常融,“孩儿当时气急了,就对常融说,你给我等着。”
这下史瑶想不通的地方全通了,“难怪呢。”
“东方朔为何会帮咱们?”大郎问道。
“我来说吧。”太子把史瑶威胁东方朔的事讲给三个儿子听,紧接着就问,“没想到你们母亲这么厉害吧?”
大郎是没想到,哪怕亲耳听史瑶说完,依然觉得跟做梦似的,同时不禁庆幸他一直还算听话,“母亲越来越厉害了。”
“不是我厉害,是我经历的事多。”史瑶笑着说。
太子看向史瑶,冷不丁问道:“你上辈子死时多大?”
兄弟三人齐刷刷看向史瑶。
史瑶不慌不忙笑道,“不告诉你。”停顿一下,又说,“反正没到七老八十。”
“上辈子?”三郎看向太子,故意问,“母亲还知道上辈子的事?”
太子经常在三个儿子面前说漏嘴,不信聪明的三郎一无所知。听到三郎问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母亲比你们想象的厉害。她啊,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错了。”史瑶道,“妾身上知两千年,下知两千年。”
太子无语:“说你胖还喘上了。”
“不用殿下说,妾身现在也很胖。”史瑶道。
太子噎了一下,瞪一眼史瑶,“大郎,去看看饭好了没。”
“二郎去看看。”大郎一动未动,“父亲,孩儿听说那五十人都在东边,祖父知道吗?”
太子点点头,道:“你想问什么?”
“既然祖父知道,父亲到宣室,祖父就没说什么?”大郎转向史瑶,“祖母也没说什么?”
史瑶:“一个常融就牵出这么多事,我又怀着孩子,为你们弟弟着想,你祖父和祖母有千言万语,也不敢再给咱们添乱。”
“四郎出生以后呢?”三郎看着太子。
史瑶以前不准太子宠别人,大郎觉得史瑶和他上辈子的母亲一样——不可理喻。这些年太子经常领他们兄弟三人出去玩,陪他们下棋,偶尔还和卫青一起教他们骑马射箭,一想到如果他有一群弟弟,太子就没空陪他们,不觉得史瑶霸道,反而一直希望东宫只有他们兄弟几人。
太子笑道:“你母亲现在这个样都不准我找别人,四郎出生后,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有啊。”大郎道,“父亲早出晚归,只要父亲想,母亲手眼通天也很难发现。”
太子冲大郎招招手,笑眯眯道:“到我身边来。”
“什么事?”问出口,大郎朝自己脑门上一巴掌,“孩儿可不傻。”起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二郎,饭菜好了没?”
二郎:“好了,好了。”大声冲里面说,“母亲,今天有糖醋鱼,孩儿闻到香味就忍不住流口水。”
“晌午没吃饱?”太子问道,“在刘旦府上吃的什么?”
二郎跑进来说:“吃的什么都没有咱们宫里的好吃。”
“孩儿晌午吃的烤兔肉和炖野鸡肉,挺好吃的。”三郎道,“父亲别听阿兄胡说。母亲,孩儿又得两份海产,是三叔父给的,孩儿准备明天做佛跳墙。”
太子好奇道:“佛跳墙?”
“是一道菜,说来话长。”史瑶道,“佛跳墙,顾名思义,佛祖跳墙来。”
三郎:“父亲恐怕不知道什么是佛祖。不过母亲和孩儿说过,用饭的时候孩儿讲给父亲听。”
“孩儿也知道。”二郎不甘其后。
大郎笑着说:“孩儿也知道。”
“合着只有孤一人不知啊?”太子佯装生气。
史瑶笑道:“殿下忙,妾身想说给殿下听,殿下也没空听啊。”
“孤天天陪你遛弯消食,那么多空怎么也不见你说?”太子问道。
史瑶噎住了。
三郎想说什么,一看宫人端着盘子过来,连忙咳嗽一声。
太子见状,瞪一眼史瑶,饭后再审你。然而,没等饭后,宫人出去用饭,殿内只有他们一家六口时,三郎就把他从史瑶那里听说的全说给太子听,包括煤炭的事。
太子一听“煤炭”二字,忙说:“无需去蒙古,雁门郡那边也有煤炭。”
“殿下听谁说的?”史瑶忙问。
太子:“博望苑的一个游侠。孤后来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刘旦的封地离雁门郡很近,三郎,明天再出去一趟,把这事告诉刘旦。”
三郎看向史瑶,雁门郡有露天煤?
“博望苑的游侠不敢骗你父亲。”史瑶道,“见到你三叔父,和他说让他的人从雁门郡出发去蒙古,把有煤炭的地方全记下来,如果蒙古也有,我们就先去蒙古草原上挖煤炭。”
太子:“雁门郡有还去蒙古?”
“不挖就留给匈奴了。”史瑶提醒道。
太子:“那你想过没有,匈奴常年在草原上游荡,知道那边有可燃的石头,一定会和咱们抢。”
“屯兵啊。”史瑶道。
三郎:“还可以迁徙。父亲,哪里百姓贫穷就把哪里的百姓迁过去。蒙古草原离辽东近,母亲说辽东也能种水稻。孩儿看书上说辽东挺大,那边产的水稻可以运到蒙古草原上,和草原上的人交换肉和皮毛。”
太子忙放下箸,问道:“你说的辽东是一年有六个月冰雪的辽东?”转向史瑶,“在那里种水稻?水稻不是只能在长江以南种?”
“真不是。”史瑶道,“妾身有没有说过,妾身家乡和这边很像?”
太子:“你说过,可是和水稻有关系吗?”
“妾身家乡也有一个地方,每年九月开始下雪,一直下到来年开春。”史瑶道,“那里可以种水稻,种出来的大米比长江以南的大米还要美味。”
太子皱眉道:“你的意思让孤试试?”
“试试也没什么损伤不是吗?”史瑶反问。
太子想一下,“你说的对,可是孤该如何同父皇说?”忍不住挠头,“早知道孤就不问了。”
“这事不是父亲问的,是孩儿说的。”三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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