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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林修诚惊慌失措,叫了一声无果,就赶紧把李氏交给了杨妈妈,“快扶她进去。”
杨妈妈又招呼了两个丫鬟帮忙,把李氏扶到她背上赶紧背她进府去了。
这边林修诚已经在逼问那个婆子:“姜家什么时候来的人?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是什么时候把瑶儿接走的?”
门房的婆子这时候也知道是出事了,顿时也有点心慌:“这……走了得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吧,来的……就是个普通的婆子,她赶的是一辆青篷小马车,那车太寒碜了,咱们小姐是从马房套了自家的马车走的。”
从时间上算,平安巷这边到姜家坐马车的话,需要大半个时辰多点。
如果林彦瑶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的话,而来传信接走她的人又真的是姜家的人,那就应该是差不多是他们两夫妻刚到姜家不多会儿的时候姜家那边就让人过来了。
而且要是他们真的是接了林谣言去姜家的话,他和李氏回来就应该和女儿在路上刚好能打个照面的。
而现在问题的关键却在于——
为什么在那个时间会有人登门谎称李氏晕倒,公然把林彦瑶从府里给骗走了?
其实林修诚是相信此事必是姜家所为的,因为除了这两天这件有理说不清的破事之外,他们阖府上下都没有再招惹过别的人家,何况他们夫妻去姜家的事是昨天夜里临时决定的,外人又不知道,除了姜家的人,谁还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利用这个理由把林彦瑶给骗出了府去?
林修诚是没工夫细想姜家骗了林彦瑶过去是要做什么的,只是那一家子人反复无常人品堪忧他才刚领教过,怎么都不能放心女儿落到他们家手里去的。
林修诚简直急怒攻心,转身就又钻进了马车里:“再去姜家!”
“是!二老爷!”车夫赶紧套车,林修诚又想起了别的事,就拨开窗帘吩咐那婆子:“去跟夫人说一声。还有……她那边要实在不舒服的话就赶紧请大夫。”
“是!”那婆子赶紧答应着,一直扯着脖子目送了他的马车出巷子口才忧心忡忡的进门去了。
*
平国公府
姜为先脚下健步如飞,沉着脸从那院子里出来,他的常随已经扯着脖子盼了多时了,刚要迎上来,却见他居然没打算出门,反而是埋头快步往后院走,就立时追上去提醒:“世子爷,时辰已经过了,该去衙门了。”
姜为先现在还哪有心思去当差,只不耐烦道:“你过去看看,跟下头的人说一声,我今儿个府里有事不过去了,没有太急的事就让他们都放到明天等我过去了再处理。”
常随看他这个脸色也不敢多言,只应诺一声就退下了,赶着去衙门替他传信。
后面的院子里,姜李氏看着姜平之,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知道姜为先的脾气,看见他生气就也顾不得和儿子多说,紧跟着也追了出去。
姜平之却没有太着急,一直等她出去有一会儿了,这才不急不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弯身理顺袍子上跪出来的褶皱,这才也转身跟了出来。
姜为先往后院去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回了主院的书房。
姜平之直接往那个方向走,待到拐过两个弯,彻底隔绝了后面张望的人群时,右前方的一丛花木后头他的小厮天禄就飞快的闪了出来。
姜平之不敢让姜为先等太久,所以脚下步子不停,仍是快步往后院走,一边问道:“交代你的事安排下去了吗?”
“是!”天禄眼睛里闪着精光,一边四下里注意着周遭有没有人偷听,一边压低了声音飞快的回话,“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派去林家的人应该已经差不多接到人了,半路上的埋伏也安排好了,公子若是不放心,那小的这就过去盯着,亲眼确认了再来回您的话?”
“不必再节外生枝了!”姜平之道,“只要你是都照我教你的安排的,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行了,你平时该什么样就什么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林家的人一会儿还得再来一趟,你仔细着些,别叫人看出破绽就就好。”
“是!”天禄答应了一声,趁着没人发现,赶紧又往旁边的小径上遁了。
这边姜为先先进的书房,进门就恼怒的将桌上的文房四宝一下子全都扫到了地上,甚至于还忍无可忍的低吼了一声。
后院里的婢子们都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见他过来,平时在书房服侍的一个丫鬟就赶紧跟进来,没曾想进门就被他这举动吓蒙了。
好在姜李氏随后赶到,冲她使了个眼色:“出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
“是!夫人!”丫鬟如蒙大赦,立刻就埋头快走了出去。
姜李氏又回头给黄妈妈使了个眼色,黄妈妈会意,立刻去把这院子里正在干活的下人全部撵了出去。
姜李氏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试着开口:“老爷……”
“那个小畜生瞒着我养外室了?”姜为先没等她说完就霍的转身,声色俱厉的质问起来,语气已然笃定。
姜李氏被他一句话顶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赶紧道:“没有的事,不知道妹妹他们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就捕风捉影……”
姜为先看她居然这个时候还死鸭子嘴硬,没等她说完就忍无可忍的一个巴掌抽过去:“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帮他瞒?我看你们母子俩是不搞得我丢官弃爵就不打算罢休了是吧?”
姜为先也是个读书人,大家出身的贵公子,活到四十多岁也鲜少有对女人动手的时候,可见这一次他是生了有多大的气。
姜李氏被他一巴掌甩散了发髻,人也撞了出去,刚好一头栽到从外面进来的姜平之怀里,饰品落了一地。
姜平之连忙一把扶住他,他虽然是早就料到姜为先对这事儿的反应不会小,可是亲眼撞上这一幕的时候也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头皮发紧,嗫嚅着叫了声:“父亲!”
姜李氏脑袋里嗡嗡作响,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嫁给姜为先这么些年,一直都是风风光光的做她的世子夫人,夫妻两个相敬如宾,姜为先以前可没动过她一个指头的,等到回过神来,姜李氏的眼泪刷得就下来了。
姜为先正待要冲着姜平之发火呢,姜李氏就一把推开姜平之的手,再次冲到他面前就厮打起来:“你打我?就为了别人捕风捉影的两句话,你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当着儿子的面这么给我没脸吗?”
姜为先本来就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忍她的无理取闹?
他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扣住姜李氏的手腕,死盯着她的眼睛怒吼道:“你在这里撒泼给谁看?别以为你哭两声说两句混话就能糊弄过去!李氏,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你们母子两个要是不能给我一个好好的交代……”
他这骂起人来声色俱厉的模样很有些骇人。
姜李氏不知不觉也被他喝住,哭也忘了,只愣愣的看着他。
姜为先说着一顿,目光又忽的转为凶狠,顺带着也瞄了姜平之一眼:“这个世子夫人你做不好或是不想做了,有的是人愿意顶上!”
姜李氏听他突然说了这样的重话,顿时目瞪口呆,眼睛瞪得老大,神色近乎是惶恐的看着他。
姜为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为了这种事休了她吗?
姜为先却压根就懒得跟她废话纠缠,见自己已经把她镇住了,就反手将她甩开一边。
姜李氏踉跄了两步,自己稳住了身子,这时候却是噤若寒蝉,嘴唇嗡动了几次,到底也是没敢贸然出声了。
姜平之一看父亲都拿这话来堵母亲的嘴了,就知道自己也糊弄不过去了,他也不敢再推脱什么,见姜为先看过来,就当机立断的膝盖一弯,直挺挺的跪下了:“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母亲她并不知情,您莫要错怪了她。”
这就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
姜为先听得也是眼前一晕,额角青筋就瞬间跳得更欢快了。
姜平之却很懂得审时度势,也不等他再继续追问了,自己就倒豆子一样的主动坦白:“父亲,儿子当时只是一时糊涂,没想那么多,现在我已经知错了。而且昨天得知您和母亲替我去林府定亲了以后,外面我也已经了断干净了,她拿了银子已经走了,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后续的麻烦,请您相信我!”
姜为先自己都有一院子的姬妾,姜平之很清楚他能容忍的和不能容忍的分界线——
姜为先不会纵容他为了攀龙附凤而背信弃义的悔婚,但是却绝对不会把他在外面养女人当一回事,所以,此刻要平息姜为先的怒火,他就只能避重就轻,撒个谎了,毕竟之前林家两口子上门闹得太凶,他已经暴露了,若是咬死了没那回事,姜为先也不会信,但是这样真真假假掺合在一起编个谎,他却是有把握能糊弄住的。
果然,姜为先是没把男人三妻四妾当回事的。
而且儿子的认错态度还这么良好,一时之间他居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可是林修诚刚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的火气也轻易降不下去,左右看了一圈之后就又把矛头指向了姜李氏:“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却和那个小畜生一个鼻孔出气的瞒着我是吗?”
“老爷!我没有,我就是前天才刚听他提了一句,这才着了慌!”姜李氏再不敢胡搅蛮缠,眼见着他是神奇的缓和了语气,就连忙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这个儿子这些年来就只知道专心读书,我是怕他被外面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给骗了,我也是为了他好,这才急着去把林家的亲事定下了,想让他收收心的,哪里想到……”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姜为先余怒未消,再次打断她的话,仍是指着鼻子骂:“你当林家是什么平头百姓的人家吗?可以由着你搓扁揉圆了的折腾什么都听你的?现在这也就是那老爷子不想管事了,否则他手底下的门生联合起来,光是弹劾的奏章就能压得我这个一品尚书的帽子摇摇欲坠!”
姜李氏是真的心里冤枉的紧,这时候又不敢贸然惹他,就只剩下憋屈了,垂头听着他骂。
姜平之见状,就赶紧加一把火,打圆场道:“父亲!姨母和姨父应该是从哪里听到了些风声,他们气不过找上门来打我两下骂我两句都没关系,毕竟是儿子有错在先,行为不检,我当时不承认,也只是因为不想往咱们姜家的脸上抹黑。林家表妹的那门婚事,我是认的。父亲,要不咱们现在就收拾走一趟林家,我亲自去跟表妹解释?姨母和姨父是爱女心切,有点太偏激了,表妹的性子好,一直都是通情达理的,或者——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鉴于姜平之的认错态度实在是太过良好,再加上姜为先也对姜李氏又打又骂的,也算出了这口恶气,此时倒是冷静下来听进去了姜平之的话。
林家虽然撂了狠话下来说是要退亲,可是聘礼的数目庞大,他们要回去重新清点出库再抬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中间,确实也还有周旋的余地。
总之是不能闹到退亲这一步,否则的话,两家的亲戚没法做了,两家人的脸上也都各自无光。
“嗯!”他心里到底是对儿子还有怨气,所以就拉着脸故意摆谱儿,话也不多说,只道:“赶紧收拾一下出来吧!”
“是!”姜平之老老实实的答应着。
姜为先往外走,走过姜李氏身边的时候,才又冷着脸说了句:“都是你自作主张惹的事,拾掇一下,你也一起去。今天要是不能把林家人安抚住,咱们后面都有的麻烦了!”
事情毕竟是姜李氏出面张罗的,再者她到底也是李氏的亲姐姐,所以她也必须在场。
姜为先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姜李氏站了半天,这时候只觉得两腿灌铅了一样的沉重,往旁边缓慢的挪了两步,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姜平之也拍拍袍子站起来,他倒是镇定有从容的。
姜李氏就会错了意,满面忧色道:“你也别高兴地太早,你姨父是个最古板又固执不过的人了,今天他既然撂了狠话下来,并不是你说两句好话哄一哄就能让他改变初衷的。”
她是压根就没怀疑儿子那个所谓养外室的说法只是顺着姜为先的话茬说的,转念想想也是暗恨起自己的莽撞来了——
要知道儿子这么容易就回头了,她当时就不该急着先去林家下聘,等到儿子在外面玩腻歪了,断干净了再去提亲,哪里还会有这些糟心事?
姜平之这时候心里已经在谋算后面的事了,就只嘱咐姜李氏:“总之这件事算是我连累母亲了,后面不管怎样,母亲都跟我口径一致咬死了一定要保住林家表妹的这门亲事就好。”
别的他已经全都不在乎了,得不得罪林家,或是林家会怎么想他都不要紧,现在所有的原则就只有一条——
必须不能让姜为先再对他发火了。
林家的亲事,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退掉,会伤到姜家的脸面,姜为先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他的头上,但是,随后发生的事却会叫姜为先不得不主动提出退亲!
姜平之心中暗暗的盘算,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扶着姜李氏回房,又让黄妈妈叫人进来给她梳妆整理。
一家三口一番准备,等到收拾好了在大门口集合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一大早林家夫妻就上门来闹,早饭没吃,这会儿午饭也顾不上了,就想着赶紧去安抚好林家的人,把这件事解决掉,然后就看到巷子口那边林家的马车去而复返。
姜为先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时间就只够一趟来回的,林家应该来不及这就把聘礼送回来啊,忐忑不已的扯着脖子看,却发现来的就只有一辆马车。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索性就站着等吧,横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近前,林修诚冷着脸从车上下来。
“妹婿……”姜为先迎上前去,刚要打招呼,林修诚却连寒暄都省略了,直入主题道:“瑶儿呢?”
姜为先和姜李氏俱是一愣。
姜平之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但也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林修诚一看姜家人的这个反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突然意识到——
似乎,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姜李氏回过神来,不解道:“妹夫你怎么会想起到我们家来找瑶儿?早上不是只有你和妹妹两个人过来的吗?瑶儿没来啊。”
林修诚看着这一家人的嘴脸,突然就被气笑了:“骗了我家女儿的婚事,你们又碍着面子不想退,所以就出此下策了是吗?好!我林某人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把这辈子没见过的卑劣之人和卑劣之事都经历过一遍……”
林修诚的反应不算慢,他既然已经笃定是姜家人做的手脚骗了林彦瑶出府,而现在看姜家这三口人的表演不靠谱不好做论断,但是看他门口一长串的仆人也都面面相觑,一副全然无知的模样也能猜到林彦瑶是没有被带到这里来。
既然不是把林彦瑶带过来做人质的,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是做了更可怕更龌龊的事。
“妹婿何出此言,瑶儿真的不曾来过,我们还正准备到府上去赔礼道歉……”姜为先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可一时解读不透又没心思细想了,就只想澄清这个莫名其妙的误会。
林修诚却没工夫跟他们扯皮了,见他上前就一把冷冷的挡开他的手,警告道:“你要真敢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眼下林彦瑶下落不明,他确实没心思跟这些人再去争执了,恶狠狠的环视一眼姜家三人,就一扭头又钻进了马车里:“走!”
车夫也没工夫去转方向了,这条巷子两头通,他就直接跳上车,从巷子另一边绝尘而去。
林修诚心乱如麻,先是吩咐:“去京兆府!”
那会儿他在姜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姜平之其实不是不想退亲,而分明就是想在把脏水都泼给林家的这个前提上来退这个亲!
现在林彦瑶被他们骗出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林修诚居然是有点不敢去想的。
“好的二老爷!”车夫答应了一声,刚要在前面一个岔路口转个方向,林修诚又突然改了主意:“别去京兆府了,先回去。”
抱着一丝侥幸,林彦瑶没准已经回去了呢!
车夫知道他着急,以最快的速度驾车往回赶,回到林府门前的时候,就见大门口停着一辆牛车,一个赶车的汉子正从车上往下扶一个什么人:“你慢点……”
“老爷,是常思!”车夫心下一喜,就嚷了一嗓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车赶过去。
林修诚赶紧就下了车,却见常思右腿被两块木板固定又用破布条缠着,显然是伤着,动作艰难的只能挪动,并且一头一脸的泥,脸上和外露的手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林修诚当时就知道自己料中了,姜家为了不损颜面的顺利退亲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而常思本来正在挣扎着从牛车上往下挪,一看见他登时就大哭起来:“二老爷,快想办法救小姐,小姐被人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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