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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赖恩的讲述里,雷娜塔和她的人将等待时机,到那帮恐怖分子聚集在一个地方时——也许是一套公寓,或者是台伯俱乐部,雷娜塔手下的一个人将把一个装满烈性炸药的背包藏在恐怖分子出来的必经之处。他们一出现,雷娜塔就按下遥控装置的按钮,引爆炸药。这样看上去似乎是恐怖分子随身携带的炸弹因事故意外爆炸了。
古铜惊愕地听着。房间好像在倾倒下来,他的脸直发麻。他怀疑自己的头脑是否清醒。他对自己说,这不可能发生。他不可能听到这种事情。
“简单?绝妙?”古铜揉搓着自己疼痛的前额。“你难道就没想到你可能炸错人吗?”
“我绝对有把握,雷娜塔他们找到了恐怖分子。”
“你难道也没想到,在炸死恐怖分子的同时,你可能炸死许多无辜者吗?”
“我警告过雷娜塔别莽撞行事。如果有丝毫的怀疑,别的什么人也在爆炸区域内,她就必须等待时机。”
“她?”古铜真想抓住赖恩狠狠摇晃几下。“你的常识哪里去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引爆炸药,为什么她会愿意?”
“我问过她。”
“为什么?”
“她爱我。”
“我肯定是在睡梦中,这肯定是一场噩梦,”古铜说,“不一会儿,我就会醒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包括谋杀?”
“杀死恐怖分子不是谋杀。”
“那你到底把这叫做什么?”
“处决。”
“你真叫人吃惊,”古铜说,“昨晚你把这叫做‘最终的否决’。你想把这叫做什么就叫做什么吧,可这仍然是杀人,当有人同意这样做时,你就应该问问你自己,是什么驱使他这样做的。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是爱情。”
“我不能相信,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钱。”
“他们使用的烈性炸药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我给的。”
古铜感到好像被人猛击一掌。“是你提供的炸药?”
“这次行动一开始时,给了我一些tnt炸药。雷娜塔的人向恐怖分子提供这种炸药以表示自己的诚意,从而打入了他们的内部。”
“是你提供的?”古铜愈发感到惊恐,呆呆地看着那个还在不停说话的广播。
“不,这是个错误!不知为什么,那个背包在错误的时间爆炸了!不知为什么,俱乐部里挤满了美国人!不知为什么——我雷娜塔肯定弄错了。”赖恩说不出话来了。
他咧着大嘴,嘴唇翕动着,可是发不出声音来。
“你手里的炸药远远不足以造成这么大的灾难。”古铜直截了当他说。
赖恩朝他不解地眨眨眼睛。
“你只有一份样品,”古铜说,“这足够引诱恐怖分子上钩,使他们认为他们还能得到更多的炸药。雷娜塔必须设法搞到更多的炸药,才能炸毁整幢建筑。”
“你在说什么呀?”
“动动你的脑筋!你招募的不是一伙愿意帮你找到恐怖分子的白俄!你这个白痴,你招募的正是那些恐怖分子!”
赖恩大吃一惊,眼睛都发直了。他使劲地摇着脑袋。“不,这不可能。”
“他们一直面对面盯着你呢!真奇怪,他们怎么能够忍得住不当面嘲笑你?传统的陷阱。你跟雷娜塔鬼混时,她一直在向你提问,而你把我们的全部计划都告诉了她,把我们为抓住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告诉了她。”
赖恩的面孔愈发惨白了。
“我说得不对吗?”古铜问。“你把一切向她和盘托出了。”
“天哪。”
“昨天夜里,当你告诉他们你可能会被调走时,他们认为,应该结束这场游戏,重新开始工作了。是你提议实施这个针对恐怖分子的计划,还是雷娜塔?”
“她”赖恩咽了口唾沫,“是她。”
“为了帮助你事业成功。”
“是的。”
“因为她爱你。”
“是的。”
“这个计划是她首先想出来的?”
“是的。”
“现在,她已经使用了你交给她的ntt炸药的样品。我敢打赌,他们已经留下了足够的证据,作为你卷入此事的证据。她把你的炸药样品和她自己的炸药混在一起使用,炸死炸伤了洋行美国人。你想要自己的事业成功吗?哼,小子,你的事业完了。”
“这真糟透了。”在那家洋行公司里,古铜看着破译后的电码。“那么多人被炸死,太可怕了,真叫人毛骨悚然。谢天谢地,这不再是我的责任了。”
古铜愣了片刻,才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他坐直身体,按下了电键。“不是你的责任?那是谁的责任?是我的责任吗?你要把这个责任推卸给我?”
“你听我解释。”
“我跟这件事毫无关系。你是在最后一刻才把我派到这儿来的。我曾经向你报告,我认为这次行动要出麻烦了。你不理睬我的意见,而且——”
“并不是我不理睬你的意见,”古铜的上司说,“赖恩的父亲接管了这项工作,现在由他负责。”
“什么?”
“这次行动由他负责。他一接到他儿子的电话,就开始动员每一个欠他情的人。现在他正在赶往上海的途中。他抵达上海的时间应该是”
午夜刚过,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座私人码头上驶来一艘快艇。古铜等在这里,等着一个高个白发、贵族气派十足的男人从船首迈步下来。据古铜看来,快艇上没有其他乘客。这个男人已经60多岁了,身体却惊人地健壮,宽宽的肩膀,古铜色的皮肤,面部线条粗犷,仪表堂堂。
赖克身穿三件套的灰色混纺毛料西装。这套衣服,以及他本人,都看不出丝毫急匆匆长途旅行的痕迹。
古铜以前曾三次见过这位传奇人物。赖克朝他走过来时,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一路顺利吗?我替你拿箱子吧。”古铜说。
但是,赖克紧紧抓住手提箱,从古铜身边走过,一直朝外面走去。古铜追上他,他们的脚步码头上回响着。夜这么深了,码头一带几乎没有人。
古铜已经租好了一辆雪铁龙。在停车场上,赖克看着德克尔仔细检查汽车,以确保在他进入码头的这段时间内车上没被人动过手脚。只是当赖克坐进汽车、古铜驱车穿过黑漆漆的雨雾朝城里驶去时,这位大人物才开口说话。
“我的儿子在哪里?”
“在一家旅馆里,”古铜说,“他使用的是另一个身份。在那个事件发生后我想你在途中已经听说了?”
“你是指爆炸事件吗?”赖克忧郁地点点头。
古铜越过来回摆动的挡风玻璃刮水器朝前望去。“爆炸事件发生后,我认为你儿子再待在他的公寓里是不安全的。恐怖分子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你怀疑他们会袭击他?”
“不。”古铜瞥了瞥后视镜里的那串汽车灯光。天很黑,又下着雨,很难断定是否有人在跟踪他们。“但我不得不假定,他们会把有关他的情报和证据泄露给警方。我相信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他们要把一个重庆情报特工与针对美国人的恐怖袭击活动联系起来。”
赖克的表情绷紧了。
“我一旦确信没有人跟踪我们,立刻就把你送到他那儿去。”古铜说。
“你似乎把一切都考虑到了。”
“我在尽我的全力。”
“那你考虑过没有,这次事件应该由谁承担责任?”赖克问。
“对不起,你说什么?”
雨点拍打着汽车的顶篷。
“比方说,你来承担?”赖克问道。
“我决不打算承担这次责任——”
“那么想出一个什么别的人来吧。如果有什么是你可以确信无疑的,那就是我的儿子决不能承担这次责任。”
这家普普通通的旅馆坐落在一条普普通通的街道上,没有一点引人注目之处。古铜朝旅馆的夜班门卫点了点头,出示了证明自己住在这里的旅馆客房钥匙,随后陪着赖克穿过窄小的门厅,从电梯前走过,上了铺着地毯的楼梯。赖克儿子的房间就在三楼上。只要有可能,古铜一向避开可能成为陷阱的电梯。
赖克似乎认为这种防范措施很有必要。这位上了岁数、身材高大的老人紧紧拎着自己的手提箱,没有表现出丝毫疲劳的迹象。
他们来到312号房间,德克尔在门上敲了四下。这是通知赖克的儿子是谁来了的暗号。然后,他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房间里黑洞洞的,他皱起眉头,轻轻打开一盏灯的开关。当他看到床上根本没有人睡过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妈的!”
“他在哪儿?”赖克问道。
虽然德克尔知道找也是白费劲,他还是仔细检查了浴室和客厅。“你儿子有个不遵守命令的坏习惯。这已经是今天一天里的第二次了,他不按照我的吩咐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他肯定有充足的理由。”
“要是那样,这房间里会有变化的。他没有带走他的手提箱,这大概意味着他打算再回来。”古铜注意到床头柜上有封信。“喏,这封信是写给你的。”
赖克显得有点不安。“你告诉过他我要来?”
“当然啦。为什么?怎么啦?”
“也许这不是最明智之举。”
“告诉他他的父亲就要来了有什么不对?”
赖克已经打开了这封信。他眯缝起苍老的眼睛,但除此之外,对他正在读的这封信,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最后,他垂下拿信的手,长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古铜尔问。
赖克没有回答。
“写了些什么?”
赖克仍然没有回答。
“告诉我。”
“我不能肯定,”赖克声音嘶哑地说,“也许这是自杀前的遗书。”
“自杀?什么——”古铜从他手里接过信。信是手写的,看到信首的称呼语,古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永远长不成大人的大学学生的形象。
父亲大人:
我大概又把事情搞砸了。对不起。这话我似乎说过许多遍了,不是吗?对不起。我希望你知道,这一次我的确很努力。真的,我以为自己把一切都考虑到了。我才非常隐蔽,猎物已经十拿九稳。又要谈到出差错了,是吗?我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更糟——使你难堪,还是不能成为你那样的人。但我向你发誓,这一次我不会犯下错误一走了之的。责任是我的,惩罚也是我的。等到我完成了我必须做的事情,你就再也不会感到我给你丢人了。
不孝儿:二子
赖克清清嗓子,好像他说话有困难似的。“二子是赖恩的小名。”
古铜又把信读了一遍。“‘责任是我的,惩罚也是我的。’他在说什么呀?”
“我很担心,他打算自杀。”赖克说。
“那样能够不再使你感到他给你丢人吗?你认为这是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吗?”古铜摇了摇头。“自杀可能会抹去他的耻辱,但抹不去你的。你儿子谈到的不是自杀,那远远不够激动人心。”
“我不知道你说的——”
“他是个喜欢自我表现的人。‘我不会犯下错误一走了之的。责任是我的,惩罚也是我的。’他谈到的不是自杀,而是去跟对方扳平。他是找他们去了。”
古铜一个急转弯,把租来的雪铁龙从康多蒂街拐到一条窄街上。他的前车灯刺破雨帘,照射出前面两辆顶灯闪闪的警车。在一座公寓大楼灯火通明的入口处,两个身穿油布雨衣的警察正跟门廊里几个愁容满面的人交谈着,那些人全都穿着睡衣或者睡袍。许多窗户里都亮着灯光。
“真糟糕,我希望我弄错了。”
“这是什么地方?”
“星期五我曾跟踪你的儿子和一个女人来过这儿,”古铜说,“她的名字叫雷娜塔。他没告诉我她的姓,很可能这是个化名。她是你儿子招募的那伙人的头儿,这意味着她是炸毁台伯俱乐部的那伙人的头儿。换句话说,她是恐怖分子的头儿。”
“这只是个假设。你不能肯定这是同一伙人。”赖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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