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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不易站起身来,先是向站立在院落里的马步斗,十分真诚地鞠躬致意了下,随即带着十二分的内疚负罪感,走到了马步斗的身前,轻提一手,拉起马步斗那只随风飘荡的空空如也的袖管,然后发自肺腑地说了些致歉感谢的话语。
然后就让马步斗在院落里中央位置的天井边休憩一下,自己进屋去收拾下东西。
马步斗只是交代了下,让申不易速速动作,不要耽搁,云云,也就不再言语,自行走到了那处天井边,寻了一地,兀自坐下,气定神闲般地抬头眺望着远处的索巫山脉。
申不易纵身跑进了屋里,径直走到柴薪堆旁,四下里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那支发簪的影踪。
然后申不易轻声碎碎念道:
“法宝兄,快出来吧!我们逃命要紧,刚才把你扔到柴薪堆里也是情非得已,你就莫要再生闷气了”
“再不出来,我可是要运行法决了的。”
“哗啦”,原本还堆积齐整的柴薪堆垮塌了下来,那支其貌不扬,焦黑如炭的发簪,从柴薪堆最里面的角落里冒出了头来。
马步斗在屋外听见那道“哗啦”声,还兀自以为申不易是在翻箱倒柜的收拾行李,嘴角一丝笑容,也不多想。
申不易又回头喵了一眼屋门处,才对着那支冒头的发簪招了招手,那只发簪才有些不情愿地从那些滚落的柴薪旁飞了出来,飞到了申不易的手上。
申不易这次却并没有去整理那四散开来,披散在身背后的如瀑黑发,而是一直把发簪紧握在手里,快步走到了那张破床铺一角,在靠近某段墙角的位置,把破床架移开了少许,爬下身去,用一只手在那里的一个墙洞里摸索了半天,先是从那个土洞里,掏出了一只符笔,几沓黄纸,一盒朱砂,然后小心的把它们放入怀里,而后又是伸出那只手在土洞里摸索着什么。
最后站起身来,这时他一只手里紧握的是发簪,而另外一只手里则是拿着一沓符篆,约莫有六七十张之多,那是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私藏克扣的一些他师父所画的符篆,里面有些:“火延符”、“火帘符”,之类的低阶符篆。
当然他身上还有几道品级比较高阶的符篆,但那都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压箱底的手段。
申不易走到院子中央,回首看了一下破烂不堪的屋舍,心里百感交集,各种记忆翻涌浮沉,申不易清澈的眼睛里也是不禁沁出几抹泪花,一眼朦胧。
申不易用手角的衣袖,擦拭了下眼角的泪花,又举目四顾了下,就要转身离去,蓦地又停在了原地,似乎想道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前路茫茫,自己能去哪里呢?”
“马君侯让他的那个下属马步斗护送自己离开,但是自己身怀发簪这样一件稀世重宝,旁人在侧,诸多不便。”
想道此间,申不易也是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天井边兀自远眺索巫山脉的马步斗。
“索巫山。”
申不易也注意到了马步斗眺望的那座不知其尽的山脉。
申不易心中有了某个想法,但是转眼又想道:
“自己该如何摆脱马步斗的视线呢?”
申不易一边思索着,一边迈步走到了那处天井边,立在离马步头五尺的地方。
马步斗知道申不易走到了他身旁,转过头来,只是道了声:
“都收拾好了吗?”
便起身准备带着申不易离开康城。
却不见申不易有有任何动作,只是呆立在原地,泪涌如泉,抽泣不止,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马步斗大感头痛,细问之下,申不易一番痛哭流涕的抢白,其大意就是:
自己在这院落里出生长大,这是他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睹物思人,这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家园,所以他想和他娘说说话,并暗示马步斗在这里,他无法和他娘诉说衷肠,所以请马步斗去街头的茶肆里等他一盏茶的时间,他好和他娘道个别。
马步斗也是尴尬的一笑,随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马君侯只是让自己保护申不易离开康城,申不易又不是犯人,申不易要和死去的娘亲道别,自己在一侧,的确诸多不便。
马步斗又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太阳刚刚跃出山头,便暗忖道:
“这个时,各大书院修子们应该在上晨课了,申不易要用一盏茶的时间,来和他娘道别,怕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可是看见申不易伤心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又想道:
“?每个人都有爹娘,申不易要和他娘道别也是人之常情。”
便嘱托申不易不要耽搁的太久,然后就径直去了街角的某个茶肆,只留伤心欲绝的申不易立在原地。
马步斗一走出了柴门,本还哭的死去活来的申不易,马上就止住了哭泣,一脸平静之色,只是在脸颊处还挂着两三颗泪珠。
申不易站在天井边,举目四顾了下,破烂不堪的屋舍,道道裂缝的院墙,心里想道:
“都说康城是东贵,西贱,自己这间院落虽地处城西贱贫之地,但是,却是一形单影只的孤舍,无左右邻舍,自己一走免不得被一些污杂之辈侵占,这是娘的家,我决不能让那些人给玷污了。”
申不易随即又想道:
“都说一些破败的宅子里,常常都会有些孤魂野鬼,”
“嗯,我不能让那些孤魂野鬼叨扰了娘的清净。”
于是申不易,先是从怀里掏出几张“驱鬼符”来,把它们按照镇宅驱鬼之法,埋在了屋舍院落的相应位置。
然后,申不易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火延符”、“”火帘符”来,又把它们扔到了那屋舍院落里。
又把发簪从怀里掏出,双手合十紧紧握住半截发簪在手里,把它轻举到眼前一尺的地方。
申不易看着眼前那半截焦黑的发簪,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法宝祖宗,这下就需要您老来帮我了,一来我法力浅薄,二来昨日晚间已经耗尽了玄牝处的星辰灵力,”
“所以,没有办法让引那几张符篆燃烧,想借你一臂之力,不知可否。“
申不易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面前的那支发簪,满怀期望的等着它给答复。
但是那支冒出手掌的半截发簪,却是一动不动,似死了一般。
五息过后,那那半截发簪还是一动不动,申不易便脱口而出道:
“你这老不死,怎么见死不救呢?”
“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说过,人在法宝在,人亡法宝亦亡,你莫忘了,我们俩可是滴血认过主的。”
忽然,那支紧紧握在申不易手掌里的半截发簪左右晃动了几下,那样子就像某人在寒冷的冬日,覆盖了床很厚很厚的被褥,被压抑的厉害,感觉很难受,然后在睡梦里晃动了下身子,想要自己感觉舒服一点一般。
申不易知道是自己情急之下,握的太紧了,赶忙把紧握的双手舒展开来几分,那只露出手掌的发簪又前俯后扬了几下,意思仿佛是很满意申不易的心意相通。
申不易喜上眉梢,语气平和地说道:
“法宝兄,你答应了吗。”
发簪的一端微微的上下翘动了两下,似人点都一般。
申不易见状大喜之下,道了一声:
“那此间的事,就有劳法宝兄了。”
话音未落,申不易人影一闪,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吧嗒”,又是发簪掉落在地上。
“哎呀———”,又是一道惨叫在那支焦黑的发簪处莫名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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