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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端木序三人一路远远地跟着金帐大军，未敢过于靠近。在金帐兵经过清凉峰时，三人还以为猜到了敌人的目的地。不过金帐兵旋即又朝西北方向出发，直到经过玉渊潭，朝着博望峰前进的时候，端木序和潘子翰互望了一眼，都瞬间明白了金帐兵真正的目标，甚至想起了此事最早的开端。
那是在有仪轩中，与范麓等人宴饮的时候，范麓曾提及在清凉峰的银佛寺，偶然间看到了疑似青冢的景色，并点明了其位置极可能就在博望峰。端木序想起当时在房门之外曾有人偷听，还和赵落葭一起回头去看。

既然有仪轩便是金帐帝国的奸细所在，那么来往于怀朔的各种消息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端木序三人虽然知道敌人的目的地，但却不知道敌人兴师动众辗转千里的缘由。在看到敌人陆陆续进入山谷之后，他们三人也不能有什么动作，只能在远处继续等，因为留守在外的萨满卫可不是他们三人能够应付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漫天的箭雨直接扑向山谷外的萨满卫，然后密密麻麻的大军很快就从山谷的东西两侧涌过来。突袭极快，萨满卫的反击稀稀落落，很快便被剿灭干净。

潘子翰看着远处飘扬的旌旗，大大的脑袋不断将这段时间的消息一一串联，希望搞清楚为何北庭节度使的大军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从范麓去庭州请兵，不过千来人去营救公主，再从廖判官的口中听到的是节度使大人早已带兵出城。他们一直以为北庭节度使的大军是南下，救援并州城，不曾想却是北上，而且看这时间点，必然是早已在此埋伏多时。

端木序也在心中思量着，他想到的是范麓。因为这青冢的消息，博望峰的消息，最开始便是从此人口中传出的，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暂时还不能做判断。但回想起在终南山上，范麓对于金帐兵动向的反应，端木序又偏向于怀疑此人当时是有意透露的消息。

如果范麓是有意透露的，那么极有可能当时他就知道了有仪轩的真实背景。那范麓是从何得知的呢？有仪轩的那个小姜头？那人应该是武川军镇的人。那么武川军镇一早就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会在怀朔失守之前让小姜头来给自己送信。

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武川军镇的苏胜也早就知道，皇甫叔也早就知道？不然绝不可能会通过小姜头来通知自己。

再仔细思索一番，端木序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金帐兵的入侵不过是踏入了皇甫叔布好的陷阱而已。那么死在怀朔军镇的那些将士，还有那些沿途死在金帐兵铁蹄之下的大宪平民，都不过是这场布局中被舍弃的对象。

想到这里，端木序的心微沉。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不过是他人一场计谋中的数字而已。自己的性命，不知从何时起早已经在别人的安排中注定了结局。

可悲可怜又无力。

端木序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无法把握命运的人。他也暗自庆幸皇甫叔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不然在这场阴谋布局中，一个小小的新兵性命不知早已经被人收割了多少次。

一道小小的消息，便是成千上万人的催命符。有些人的一个念头，便可以碾杀数千里外多人的性命，就好像那些青萍下微微的颤动，却会引起极远处漫天的风暴。

端木序和潘子翰等人在远处按兵不动，也没有出去找北庭大军。既然一开始就在局外，此时贸然掺和进去，也成为不了局中人。

夜色如期而至，这博望峰的夜色显得更为荒凉。

星星点点的灯火，偶尔传来的马鸣声，稍微打破一下旷野的宁静。谁能想到这白日的时候可是厮杀震天。

成千上万的士兵殒命于此，甚至未能在天地的静默中激荡起些许涟漪。夜依旧如此黑，也如此长。

端木序三人在等着，潘子翰偶尔将酒囊往嘴边凑一下，然后再拎起来抖一抖，显然这酒囊也快见底了。他不由得嘀咕一声，“这酒还真不经喝。”

博望峰的夜是长的，也足够让人从山岭上下来。

苏胜带着武川军，从东望岭和西望岭上撤了下来，沿着博望谷，不断地往谷外走。

谷内的烧焦的烟味依然浓烈，那些金帐兵的尸首三三两两地躺着。苏胜并未下令清理，而是继续往山谷外走。虽然此次大获全胜，但未能与节度使大人会合，还不知道整个的战况。

韬光养晦这么久，厉兵秣马这么久，就是为了这场决定性的胜仗。如果此次不胜，不是大胜，他们整个武川军镇，甚至是北庭大军，可能都会遭受朝廷的雷霆怒火。

不过此番的大胜，应该会完全扭转朝廷中的走向，苏胜在心中盘算着。

夜色仍深，不过苏胜的武川军终于来到了谷口，与在谷外等候的北庭军会合。

苏胜自然向郑克俭汇报岭上的情形，火攻非常顺利，没有给金帐兵任何反击的机会。然后他继续汇报，在青冢旁边，确实如之前所料，出现了修行的高人，按照之前的约定，苏胜在下令射箭阻止一番之后，并不再参与。

郑克俭问道，“最后那五人去了哪里？”

苏胜回道，“金帐来的两人后来渐渐地处于下风，最后好像其中一人还受了重伤，然后便从岭上往下逃遁而去。而另外那三人，也追赶而去。”

望着那陡峭的绝壁，郑克俭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能够从上面安然下来。“那几人是四皇子的安排。我们就不必费心了。把战场打扫好后，便可班师回去了。”郑克俭语气中并未有建立不世功勋的喜悦，而是隐隐的有些疲惫。

苏胜却是面露喜色，想着这次不仅让怀朔军实力大损，更重要的还是朝廷即将到来的重惩。自此之后，边关十三镇又有何人能与自己抗衡。他日四皇子登基，自己的位置再往上升一升，节度使的位置自然也可以坐一坐。

郑克俭自然也瞧见了苏胜那隐藏不住的喜悦之情，心想自己当初又何尝不是如此，跟随在赵天印麾下，一路杀敌，一路高升，想着光宗耀祖。但后来的种种变故，让他早已失去了这种热血，反而是步步谨慎。在沙场杀敌简单，在官场谋生更难，特别是要面对当前圣上，尤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