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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围山（二）

太白山脚下，当地卫所的军队也已经集合完毕，周游击扎好营，亲自带着火器营的弟兄们带齐了装备上山，队伍一共一百二十人，每个人都配有一把兵部最新制式的鸟铳，而队伍中间由两人一组扛在肩上的，是这次攻山作战的大杀器“虎蹲炮”。这种轻便的火炮炮管薄，射程不远，但威力极大，非常适用于山地作战，机动灵活。
周游击带着火器营来到了凌绝门前的宽大的石坪上，与郑阳关打了个照面，这些天子亲军们身着飞鱼服，外罩小甲，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烨然若神人。饶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见此场面也不由得心悸莫名，他单膝跪地，道：“卑职周勇，见过指挥同知！”

“你我同为武人，不必多礼。周将军，我问你，这山门你可有办法给我轰开？”郑阳关指着那扇大铁门，铁门高达二丈八尺，凿山而建，以方石筑基。门的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大门之上，则是一个歇山顶的门楼，门楼上写着“凌绝之顶”四个行书大字。

“回大人，卑职这次上山来，特地带来了最新式的虎蹲炮，这样的铁门，”周勇抬头看了一下，：“这样的铁门，卑职用三门虎蹲炮一齐轰击，定叫它即刻洞开！”

“好！这讨逆首功，非周将军莫属！”

周勇立刻指挥火器营排好阵势，一字排开三门虎蹲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那两扇大铁门，周勇看着铁门，这太白剑派历史悠久，太白峰上的剑宫总堂更是历经十几代掌门不断建筑修缮，至如今，这山门正大门居然用了两块镔铁浇筑，俨然像个固若金汤的山中堡垒一般，没想到这等名门大派，占着这样绝佳的山中道场，不好好习武健体，行侠仗义，却动起了阴谋造反这种歪脑筋，这让同样作为武人的他非常费解。

“开炮！”周勇一声令下，发令兵令旗一挥，三门虎蹲炮炮火齐射，“通通通”三声巨响，三枚硕大的铁弹在火药的驱动下，狠狠的砸在了凌绝门上，爆炸响起，铁门被炸的哐哐乱响，门上的铆钉纷纷散落，硝烟散过，那黑漆漆的铁门上却只出现了三个浅浅的凹面。铁门依然岿然不动，向门外的众人发出无声的嘲笑。

周勇脸上挂不住了，“快！填弹！给老子继续轰！”

得令的士兵们开始从弹药袋中取出炮弹，从炮口往炮膛里装填，在这个间隙，一个校尉指着凌绝门的门楼，大喊一声：“二爷小心！”

这一声大吼引得众人纷纷抬头，午后的阳光刺眼无比，众人难以直视，逆光中，十几个白衣人从凌绝门屋顶上飞身跃下，他们竟然借着炮弹发射的间隙，向缇骑郎们发起了偷袭！为首的一位手执一柄漆黑长剑，身影迅疾，直往郑二爷的面门刺去！

郑阳关身边的李熊和周林海早有准备，两人抽出佩刀，护在郑阳关身前，此时见人袭来，大喝一声双刀并出，但意料之中的刀剑相交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两人的刀像是砍在了一团虚影之上，刀刃只砍下了一截白色的绸布，两人抹了抹眼睛面面相觑，人呢？

两人回头望去，那郑二爷的青罗伞盖之下，此刻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面色枯黑，眼袋很大，像极了那些在赌场里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的人。都说这太白七剑中的影剑俞之乐神出鬼没，擅长奇门之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那里！兄弟们，给我杀！”李熊一马当先，向俞之乐砍去，他的位置距离俞之乐仅仅几步之遥，说来奇怪，分明望见那个青罗伞盖就近在眼前，但他撒腿奋力跑了许久也不能接近分毫。这人真的会妖术不成？

“哼，敢在我郑二爷面前装神弄鬼！”

郑阳关挺身而出，也不知踏的什么步法，竟然后发先至赶在李熊之前向俞之乐一刀斫去，势大力沉，俞之乐继续用影遁之法匿去身形，这一刀随即扑了个空。但郑阳关并没有因此停住身形，反而借势虎腰一扭，手中的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向着石坪东侧的一棵老松飞去。

“咔嚓！”老松被郑阳关掷出的刀齐腰砍断，松树向后而倒，那一摊原本该转瞬而逝的树荫却突兀的留在了原处，像泻了一地的墨汁。这一严重挑战众人常识的事情让大家一时间目瞪口呆。

“愣着干什么！给我射！”郑阳关豹眼怒视，身后的缇骑郎校尉们回过神来，取出腰间的强弩对准了那摊树荫扣下了扳机。

俞之乐从那摊阴影中飞身而出，却正好被这阵箭雨正面射中，虽然及时挥剑格挡，但仍有相当数量的箭命中了目标，俞之乐膝盖、双臂多处中箭，一口真气提不上来，血气翻涌，嗓子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众缇骑郎见敌人萎顿，一拥上前，准备将他砍成肉泥。此刻，随俞之乐一起迎战的太白弟子们眼见俞之乐有性命之忧，纷纷放弃了自己的对手，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这些身着白袍的太白弟子们奋力击退了缇骑郎的进攻，将俞之乐团团围在中心，像一朵山间盛开的雪莲。“雪莲”外面，更多的缇骑郎再次向他们涌来，石坪之上已成围攻之势。

“闪开！！都给我闪开！”周勇冲着蜂拥而上的缇骑郎喊道，那些正在向前奔去的缇骑郎校尉们听到喊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三门虎蹲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准了那群太白弟子，顿时急忙向两边散去，人群中分开了一条空道。

“开炮！”周勇咬牙切齿，声音比刚才高了何止一个八度。

“嘭！嘭！嘭！”炮弹夹杂着高温火焰向着人群中那堆白衣人射去，在火器的淫威下，再强的肉体也只有支离破碎的下场，爆炸声响起，太白弟子们血肉横飞，断肢残腿抛洒的遍地都是，惨叫声不绝于耳，凌绝门前到处都是夹杂着血腥气的硫磺味。

郑阳关右手一举，弦崩之声再度响起，一支支弩箭射出，将那些没有被炮弹炸死的人一一射杀殆尽。

战斗结束，李熊清理了留下的尸体，共计三十七具，其中白衣者三十一具，尚有六具尸体是缇骑郎自己的，李熊叹了口气，将这些自己人的尸体分开，这是要下山安葬的。而剩下的三十一具里，他逐一核对，没有发现俞之乐的尸体。

“全部都仔细查看过了？”郑阳关眉头皱了皱，他的声音厚实沉重，一脸的络腮胡子更添威严。

“二爷，我都细细看过了，确实没有俞之乐，当时他被围在中间，炮火也确实击中了他们，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会跑哪去。二爷，您说，他会不会真的会妖法”李熊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如蚊蚋细不可闻。

“怪力乱神！这朗朗乾坤下哪有什么妖法，他使的就是白莲教那套障眼戏法，早年间我跟随老祖宗办案时也曾亲眼见识过，这些把戏愚弄愚弄那些无知百姓还行，你怎么也信！”

“是，是。二爷教训的是”

“把那些人的尸体清理干净运下山去，晚上我们就在此石坪上下营。明天，三个山门同时发动进攻，我看这山门总没有城门高，这太白武功总不比过周将军那火器神威。既然炸不开，我们就是堆人爬也要爬上去！”

“是！”

俞之乐在关键一刻用了影遁之法逃过一劫，这石坪下就是万丈深渊，炮弹打到之时，他缩身入影潜入了悬崖的阴暗立面上，用双手作钩，把身体悬吊在峭壁上这才躲过了缇骑郎的搜索，此时，风声已过，他便一步一挪，从石坪外侧的峭壁上悄悄翻身进了凌绝门内。但他毕竟身受重伤，又经过刚才一番攀爬早已脱力，刚进门内就晕倒在地，被留在门后的一众弟子救起，这才终于脱身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