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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岁月(21)
林雨桐以为见了小徐氏, 又要闹腾什么。却不想白氏这次是真挺老实的,再不出屋子。金双每次都把饭给送进去, 都注意着白氏呢。回来只说, 在屋子做活呢。瞧着有给二少爷的衣裳,有给孩子的衣裳, 吃的也好, 每餐拿去的都吃完了。
听着也没毛病, 林雨桐暂时不去管了, 只阿弥陀佛保佑着, 千万别再整事了。
问了金双, 回头也问琨哥儿:“怎么着了?就这么僵着?”
琨哥儿沉默了半晌, 到底是没瞒着, “她去意已决甚至不惜折了肚子里的孩子,是我跟她说,生下孩子, 我会放她走您放心, 直到生下孩子,她都会消停的。”
林雨桐愕然,“你说什么?她要走?”真要走, 何苦跟着走这一遭?这一路上不受罪?
她一个孤女, 又不是姚氏那样的,再不济,人家爹娘兄嫂都在,便是回了娘家, 再如何少不了一碗消停饭吃。她离了这个夫家,能去哪里?
若是真就是过的是苦日子,那便还罢了,咱横不能叫人跟着吃苦受罪。但如今这日子吧,比不上侯府的日子,那么多下人伺候着,但好歹也没叫她这个少奶奶累着吧。这里的天气再冷,那也没冷着她。想念京城的繁华可这所有的繁华都得是你有银子,没有银钱谁认你?就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回去能干嘛?
林雨桐这么问琨哥儿,琨哥儿苦笑摇头:“捆绑不成夫妻,人家要走,我横不能拦着。娘,就这么着吧,顺了她的心意,安稳的生了孩子,送了她走,就只当时我们缘分尽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
林雨桐还能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前还说孙氏给琳姐儿说亲,急的是恨不能把银州排的上号的都数一遍,现在,对林雨桐来说也是如此,眼前摆在面前的,就是好几个亲事,且是不能耽搁的。
琨哥儿这边,将来怎么办?前头原配留了个孩子下来,后头再娶媳妇这就得慎重慎重再慎重。到哪找个各方面都匹配的?
愁!
金逸呢?这孩子是真好。如今也收拾利索了,吃了几个月的饱饭好烦,身高又拔高了。每天跟在四爷身后,四爷随时的点拨着,这孩子就很有些样子了。站在那里,真不是林雨桐偏心,不说长相英俊吧,但也五官端正器宇轩昂。原本这孩子也是在别处的私塾外面听过课,认识些字,知道一些道理的。又本是猎户人家出身,武艺也是粗通。如今只一点拨,虽说学什么都稍显有些晚,但以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有些小官小吏家的孩子,都未必比的上。给这孩子说亲,那就属于,说低了怕委屈了孩子。说高了,人家又挑拣出身。
还是愁!
再说金双,这姑娘挺利索的,家里也多有依仗。可真是为了她想,才不敢耽搁孩子一辈子。虽说不急着逼着催着叫孩子结亲吧,但这心里得有这么一码事。
更是愁。
还有金伞,跟金双不差多少,亲事也得相看了。她没有金双周全,还有些泼辣。别的上面不开窍,便是做菜也比不上金伞。但有一点,那便是点心和面食做的好。有这个一技之长,要是不挑拣别的,只相看个性子灵性,本性却良善的孩子,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这是唯一一个亲事不怎么发愁的。
整个过年,过的人心累身累。
前来拜年的当地乡绅和即将卸任的官员连同家眷,都是要应酬的。
好容易应酬完了,又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了,又是好大的一场雪,象征性的放了鞭炮挂了灯,一家子吃了元宵汤圆,就都散了。
这算是把年给过完了。
过完了年,因着依旧是冰天雪地,所有的生产事宜,都靠后歇着。
现在金家只一件事,那便是学馆要开学了。
这个消息,早在过年期间,就都已经宣扬出去了。别管怎么说,金家的招牌打出去,是挺吸引人的。金家现在还坐镇着一位帝师呢。
北地科举向来不如南地,本地的县学州学三年也出不了一两个人才。出不了政绩呀!
如今金家学馆的消息一出去,一过十五,一串串的读书人都来打问了,多大的雪都阻碍不了求学的脚步。
学馆设在刚进庄子的西边。不用从游廊走,穿过游廊到半山腰的,那是金家人住的地方。因着女眷进进出出的,因此,很不方便。
倒是刚进门往西边走。先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客院,偶尔会来招待个宾客。其他时候都是锁着的。从这些客院穿过去,应该是保留里原来山里就有的一些松柏林木,里面修了小路或是石阶,沿着这石路一路朝里,就是一座大院子。院门上面只书写了书馆两个字,顺着院门进去,里面是一排排高高低低的屋子。院子里保留着原本的大树,想象的出,这若是夏天来了,这里是何等的清凉。
进了屋里,却发现这里很有些意思。里面有炕,炕的两边是空空的书架。炕上还摆着好几张炕桌。外间是厅堂,长条的桌子陪着方凳,中间钳着个火炉,炉子里烧着炭,坐在凳子上,脚踩在脚踏上,暖烘烘的,炉子上能少热水,炉子边能烤干粮不说别的,只这里的学习环境就叫人留恋。
来的多是中等人家或是贫寒人家出身的少年,像是一些稍微好些的人家,这些人想的又复杂的多。比如说,孩子一去学,这以后便是金家的门生。现在瞧着上面是挺照顾金家的,但这罪臣就是罪臣。以后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与其如此,那倒是不如先看看情况。又怕不送孩子去,又怕金家怪罪。人家就选了族里那些贫寒的且上进的孩子送过去,只说族里给出束脩。
就这么多,一过正月十五,当真就热闹了起来。
好些都是来看情况的,比如,这收多少束脩,怎么一个章程。
却发现,这边的章程就是——随意。
只要想学,那就有教无类,只要不是大奸大恶,杀人放火了,你想来,我就教。
至于学费,你看着办。量力而行即可!
这规矩一出,好些人打心眼里就打了退堂鼓。贫寒人家读书,谁不是为了将来有了功名,好改变命运改变家族命运的,这里却半点考核都没有,来了就收。鱼龙混杂的,叫我在这里读书成吗?
这几日,不光镇上热闹,便是州府和州府各县都一样是沸沸扬扬。
茶馆酒肆里,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今儿茶馆里来了一小哥儿,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青布棉袍,笼着手进来。小二哥热情的招呼:“六哥,您来了?”然后将人引到老地方。
这被称为六哥的少年,从怀里摸出一把钱来,说了一句‘老规矩’,就摸着瓜子闲闲的磕了起来。小二哥应和了一声,转眼给上了一壶茶,两碟子糕点来,就悄悄的退下去了。
这少年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着茶馆里的议论声。
“这金家收学生,真出事了,还不得连累?”
“那也得能当上官,当上大官才说被连累不连累的话。现在咱们这考一个秀才都难,考上举人还不定是哪辈子的事来你说只要考上举人,不往京城里去,在咱们银州,算不算这个”他说着,就竖起了大拇指。
听着的人倒是点头:“可不是连秀才举人都不是,还怕连累。只要跟着人家学,先取个功名且再说其他吧”
说的人轰然而笑。
紧跟着就又说起了金家有教无类的事。顾虑这个的,比顾虑被牵连的人还多。被牵连的,哪怕是被牵连了,但也不怕。金家的名声那是忠臣。别管朝廷怎么给定义,百姓心里,这忠孝节义的标杆就立在那里,坚定的维护皇权,那你就是大大的忠臣。被忠臣连累,那是荣耀,那是祖祖辈辈都值得炫耀的事。可这跟下九流的人一个学堂做同窗,这也未免太自甘下贱了。
还有那消息灵通的,就压低了声音道:“还不知道吧那城南的李奴儿,据说是也去了也不知道金家是收还是不收”
这被叫六哥的少年微微挑眉,这个李奴儿他是知道的,在城里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小子生的跟别人不一样,跟关外的鞑子长了一个模样。深眼窝高鼻梁据说他爹是北边贩卖香料的鞑子商人,当年到银州的时候包了李奴儿的娘一个月,然后人家走了。这身为女ji的女人却怀上了孩子这些女人早被灌了药了,怀孩子并不容易,女人偷摸着,没叫老|鸨|子知道,等发现的时候都七八个月了,一碗药下去,这李奴儿还真就活着难女ji反倒是死了。这本想打胎,却害的差点一尸两命,再说这孩子这般的命硬,老|鸨|子反倒是不敢再怎么着这孩子。只交给一个这城里靠拉夜香过火的一对老夫妻。老夫妻老带着他,因此,满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不过四五年,这老夫妻也去了。这小子就成了乞儿,一个乞儿。从人人可欺到人人畏惧怎么没冻死饿死,还想着求学的没人知道。但其中的艰难不用去细想,也大致能明白。
他将点心吃完,喝了两壶茶,抬脚就往出走。
出了这边,绕到店铺后头的巷子,然后摸钥匙,开了家里的门,这是个齐整利落的小院,他直接去了正屋,把收拾好的包裹背在身上,把个个的房门都锁好了,然后出了巷子雇了雪橇,这就往文定山去。
整个银州,到处都有这样的场景,有些不去,有些却坚决的去了。
但说实话,金家刚开始也没打算收多少人,首先,自家的孩子就不少。
林雨桐这边呢,已经准备好了四色的礼,便是自家的大伯子,这规矩也不能坏。拜先生就是拜先生,一码事是一码事。
自家这边得去好几个,金麒、金霸、金石、金世遗,都得去。金麒和金世遗是奔着科举去的,金霸是想从武,但这不通文墨的武将,那最多就是先锋,做不了大帅。因此,不管他想学不想学,都得去课堂上去。金石学着做木匠,但光会照着做的是匠人,有钻研能力却能出成果的,这叫大师。四爷和林雨桐没想着一定得培养出大师,但至少得叫他区别于一般的匠人,所以,还是得念书。
至于开课之后学什么,金伯仪那边,四爷会去说的。先去打基础,基础打好了之后咱再说。
本来也说要送琪哥儿过去,谁知道金匡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打发人来,说是叫琪哥儿以后跟着他。
吃在那边,住还回来。反正一整天就是得侍奉在祖父身边。
这是好事。
金匡能做帝师,本事毋庸置疑。叫孩子跟着学两年,是好事。反正晚上回来还有四爷盯着呢,走不了岔路。
琨哥儿是去不去的,珅哥儿本来也说不去,但金伯仪说了,说学堂的一些杂事希望珅哥儿去帮忙管一管。顺便的,也能在那边念念书。
也好!珅哥儿性子温和,且做事周到,那边收的学生混杂,需要这么个人过去协调。
于是,珅哥儿去先去忙活了。
光自己就送去四个,还有三房的琅哥儿,如今身体康健了,能出来走动了,必是要去的。姑太太那边还有四个男孙,一并得去。金孝家还有个顺哥儿,所以,自家这边就十个了。再加上族里的,别的不说,金济那边男孙就得十多个,其他人家不得二三十个。还有村里的杂姓人家的孩子,又因着距离镇上太近,以前镇上的秀才公不肯收的孩子,都乐意过来。算算这人,不老少了。
珅哥儿这几天是真忙,来了便要登记。
登记的表格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专门印刷出来的。上面得登记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日、家庭住址,老家籍贯,家里的双亲父母等等。
这一登记,差不多就把底子给挖了一遍,有些有些基础,有些没基础。没基础不会写的,有金麒金霸他们帮忙填写,顺便也就分了等级。
这两日回去,连林雨桐都爱听珅哥儿说热闹。
“有一家棺材铺的少东家,怕咱们嫌弃晦气,一身吊着十几个小佛像,据说是开过光的还有镇上饭馆的孙子,随身都带着刀,怀里永远揣着萝卜,手上不停的雕花”
他并不是个很会渲染的人,说话平平淡淡,但只脑补一翻场景,就知道该是如何好笑的场景。璇姐儿趴在林雨桐身上笑的前仰后合的,“大伯父得气坏了,回去当厨子好了,来念什么书呀!”
珅哥儿却表情严肃起来,“这样的话不可再说。我就觉得之前说的两人挺好。那个棺材铺的少东家,这么惹人忌讳的出身,可还是能跟人处的谁都不嫌弃他,此人跟人交往必有过人之处。还有那手上不离活的小厨子那学厨是辛苦的行当,可没人催促依旧丝毫不携带。只这份勤奋和自律,就是旁人所不能及的。这样的人哪怕是天赋不好,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十年不成,二十年总是成的。”
他总能第一时间从别人身上发现闪光点。
林雨桐想抬手揉揉儿子的脑袋,想想岚姐儿还在,这也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再不能那般了。就鼓励的笑了笑,认可他说的话。
那边文岚儿还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这两孩子相视一笑,大大方方的,也不算逾矩。
璇姐儿就缠珅哥儿,“带着我去玩呗!明儿我也去帮忙。”
珅哥儿去不许,“那地方你不适合去。不许闹!”
璇姐儿缠林雨桐,林雨桐也不可能放她去,什么才子佳人那一套,最是信不过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人心隔肚皮,这些学生得看看,才知道品行。
璇姐儿也不会真心想去凑热闹,她就是想出门去瞧瞧,“我想下去看看去去镇子上看看这总行吧。”
这个行!
但自己去不行,得叫人跟着。
正说着四爷回来了,四爷明儿不出门,说叫金逸和琨哥儿带着去吧,反正这俩明儿也有事要去镇里。
孩子们是不怎么看出四爷的情绪,但林雨桐看出来,四爷有事。
等孩子们都散了,各自回屋睡了,四爷的脸才拉下来,“徐家想拉咱们家下水”
什么意思?
四爷低声将事情给说了,林雨桐愕然:“吴姨娘”
小徐氏跟白氏说了什么,这个林雨桐都不知道,吴姨娘怎么知道的?竟然还告诉了金匡。
这话几乎都要问出来了,然后才有几分恍然,这个吴姨娘只怕不一般。
呵!还真是不一般。看来最近太松懈了,家里藏着这么个人物,她都没发现。
一旦知道吴姨娘是怎么回事,就有点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了。从古至今,干特工这一行的,都差不多是那些路数。大房本就跟老太太太太住在正院里,进进出出的,小徐氏干嘛,是躲不开吴姨娘的眼睛的。而以吴姨娘的手段,拿住小徐氏身边那几个人的短处,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吴姨娘轻而易举的就将小徐氏背后的事给弄清楚了。
林雨桐觉得,有必要跟白氏好好的谈谈了。但这些谈话,她不打算瞒着琨哥儿。因此,她先叫了琨哥儿来,将事情给说了。
四爷就道:“白氏若真做了那个贺娘娘肚子里孩子的乳娘,咱们金家就彻底的陷进去了。咱们哪怕跟贺家是姻亲,但获罪回了老家,以后京里的事原则上是跟咱们没关系的。但白氏一旦从老家离开去了京城,那咱们就再休想置身事外。”
琨哥儿的脸色沉凝起来,白氏如今必然是不会再去京城的,但是家里又该把白氏怎么办?她的眼里心里,除了徐家还有谁?她自己吧。
她看出去京城的凶险,所以不想去。不想去可以理解,但她采用的方式却是折腾掉孩子
作为妻子,她不合格。作为母亲,她不合格。作为家中长媳,她依旧是不合格。
甚至从没站在金家人的角度上去想,她一旦进了京城,金家一家老小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命就再次可能折进去。
她真看不出这份凶险,还是不在乎这份凶险。
琨哥儿到底还是道:“夫妻也是看缘分的。既然缘分尽了,那便尽了。”
他下了决断,想借着这次的事,彻底的跟白氏做个了断。
如果是这样,那林雨桐倒是不急着去见白氏了。就放着这件事,暂时不理便是了。等着她安稳的生产,叫小徐氏这么等着这不光是要跟白氏做了断,等小徐氏将事情‘做成’了,便是处罚起来,对徐氏也是一个交代。
这件事,只三口人知道,对外只字都不提。小徐氏常打发姚氏给白氏送东西,林雨桐也不管,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这些背后的事,几个小的全然不知。不知就无忧无虑,那些苦难好似渐渐的远处,只想着出去玩散散心。
璇姐儿要出门去,久儿陪着。金双和金伞忙着呢,且顾不上。金柳和金舞进出也没人拘着,但两人大冷天的不爱出去,早受够了冰天雪地冷飕飕的感觉。
只久儿不声不吭的默默的跟着璇姐儿,上了雪橇。
两人盖着一床皮褥子,兴奋的不得了。还吵着叫琨哥儿带她去下馆子。
琨哥儿如今面上越发的能藏事了,妹妹一说,她就应承。他去茶铺跟顺王府的管事有话说,叫金逸带着这俩去转悠。
绸缎铺子,成衣坊,皮衣铺子,首饰铺子金银店,还有几家当铺,再就是茶馆饭馆酒楼,有个戏楼子,里面都是草台班子演戏,本地人爱听,而且粗鄙的很。金逸可不敢带着两人去那种地方。便是小饭馆,也不敢叫他们去吃饭。只一家茶楼的茶点不错,也还干净。楼上又有雅间,这才带着两的进去了。
金逸这两月,来镇上的次数也不少。镇子不大,有些新鲜事,人人都能知道。金逸都成了镇子上的名人了,对有些人来说,这就是个幸运儿。
一进铺子,人家就招呼:“小爷来了?快里面请,暖和暖和。”
金逸扔了一小块碎银子过去,“楼上雅间,有娇客,别叫人冲撞了。”
店家早看见了,屋里进来两姑娘。大的这个十二三岁的年纪,不大,还梳着双丫髻,头上垂着毛茸茸的头饰,跟山里下来的小精怪似得。那眼睛乌溜溜的,满是好奇。
后面跟着的丫头年岁瞧着更小些,可看人的目光,却有些渗人。谁多瞧前面那姑娘一眼,这姑娘那眼睛就跟刀子似得,能捅死人。
就见那精怪丫头拉着后面的厉害丫头往楼上走,“店家,把你家的蜜饯都给端上来,我妹妹爱吃呢。要是吃的好,再给我们打包几斤回去。对了,找我家大哥哥付钱。”
金逸无奈的笑,只对小二示意,只管去安排就好。
等着一行三人上去,这小二一边准备,一边嘀咕,“这小爷真是走了大运了”那个小姑娘明显就是家中的小姐,可小姐出门在外,还这么给面子,对捡来的野孩子一声一声大哥哥叫着,可见这认回去的义子在家里是多受重视。
有那凑一块喝茶的人就说:“我家小子也送去念书了,回来说那边的义子可不是杂役,是正经的送到学堂里念书的。穿着打扮,那就是家里的少爷模样。可见,金家别的不说,这仁义上,就跟别人不一样。”
没人注意,那包着头脸,坐在角落的人动了动,在怀里摸了两个钱,放在桌子上,就往外走。
小二哥瞧见了,赶紧过去,一看只两个钱,当时就拦住了:“客官您还请留步您要了一壶茶,续了两回,得三文钱。”
这客人愣了愣:“在州府,也就两文。”
小二哥低声道:“州府是两文,可桌上没瓜子”
“我也没吃你家的瓜子。”这客人固执的很,就是不肯再拿出一文来。
小二哥也气:“我家自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开店几十年了”
“那你们也欺客几十年了”
正说着呢,金逸带着璇姐儿和久儿从上面下来,这里便是好吃,也有限。到底是不如家里做的。璇姐儿尝了一口,就再没有兴致了。
也不说买蜜饯的话了,这里的蜜饯都不新鲜。这会子她正一边走,一边跟久儿商量,“等山里有了莓子,一定得收来,用这个做蜜饯是最好的”
结果下面的争执声打断了两人说话,金逸顺手就把这个看不清脸的客人的帐给付了,还拍了拍这个听着声音很年轻的客人,“兄弟,这也不是店家欺客。自来做独家生意是这般的。店家人还不错,茶叶从来不以次充好。茶果也是干净足两。这里就是个小镇,不比州府。州府人多,茶馆多。不二文钱,也就没客人。他们薄利多销能生存。在这小镇,一天也就这么二三十的生意,也就是个糊口的营生。要真这么赚钱,早有人开第二家了。”
可不就是这个话!
这客人反倒是不叫金逸掏那个钱,将头上的皮帽子摘下来递过去,“先压在这里,回头我来赎。”
这一摘帽子,众人都变了脸色。这少年确实年岁不大,却长的当真不一样,他的眸色是褐色的,燕窝很深,鼻子比别人的都挺拔。看不见嘴和下巴,因为脖子上还围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尾巴做围脖,遮挡的很严实。可只这上半张脸,就足以叫周人变色。
鞑子!
金逸只挑眉,但到底是没变了脸色。爹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们开课,将周边的国家,讲这些人的生活习性等等。听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何况,此人说一口流利的汉化,带着本地的方言。
璇姐儿在京城是见过这些异国人的,他们的相国和特使三不五时的还拜访自家祖父,家里曾经也有这样的舞娘。
因此,她也只笑笑,还跟久儿低声道:“他的眼睛真好看。”
李奴儿本已经瑟缩了,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愕然的看向璇姐儿,璇姐儿只和善的笑,“我娘说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这有什么呀?”她也不说叫金逸垫付,只说店家,“你只管拿了帽子押着便是,那是貂皮的,你这小店都不及他的帽子值钱。还怕他不来赎呀?”
店家不肯接,只道:“只当请这位小爷了”
李奴儿点头:“回头我给你送来。”说着,就跟金逸点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结果等金逸出去,等着璇姐儿和久儿上车的时候,就见这人跟自家同路。
两方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一前一后,谁也没搭理谁。
进了庄子,璇姐儿和久儿就能自己回去了,金逸站住脚,看着站在庄子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的李奴儿。
李奴儿双拳紧握,这是生平第一次这么紧张。世上没人肯接纳他,他生来便是个异类。若是连这里都不能接纳,那这银州,再无自己立锥之地。
只怕不止银州,这大周朝都将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谁叫自己长了这么一副容貌呢?
自己生来是大周的人,若是大周都不能容,那么,自己能去哪里?
之前,总以为用勇气去试试,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金逸低声跟守着庄子大门的家丁说了一声,“去请三爷来。”
珅哥儿来的很快,本不知道什么事的,金逸以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就明白了。于是主动走了过去,“兄台为何不进取?”
李奴儿收回视线,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他的喉头滚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珅哥儿做了个请的姿势,“兄台随我来吧。我知道兄台的顾虑兄台多虑了,我带你去见一位特别的先生。”
李奴儿愕然的看着珅哥儿,脚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他先被安置在客院,并没有带去学馆。
那边金逸已经知道了珅哥儿的意思,马上起身往回走。
四爷正在屋里画图呢,这开年得给自家建宅子,没勘探宅基地,也没法设计院子,但里面配套的小件得有。比如说这个马桶,不是做不出来的。只是以现在的工艺来说,比较麻烦而已。
他正在画这个呢,金逸来了,低声说了几句话。
四爷就好奇:“这个人除了长相,还有什么别的不一样。”值得你这般重视。
金逸皱眉想了想,“儿子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像一头狼孤狼”
四爷的手一顿,金逸是在山上讨生活的,干的就说打猎的行当。小小年纪能活下来,他的直觉是很准的。他说起人,总是拿各色的人物做对比。
孤狼吗?
那就去瞧瞧。
林雨桐正想问他画的怎么样,结果人家出来了。
“去哪呀?”也不换衣服就走。
“去看狼,你去不去?”四爷脚步不停的问。
庄子里进狼了吗?从哪进来的?当然得去看了,府里还有年岁不大的小孩子,尤其是有那么多学生,进狼了这还得了?
她抓了披风就跟出去:“我去!我去。”
可看到的还真是头小狼崽子。而且是长的特别俊俏的小狼崽子。
这眼睛都接近琥珀色了吧。
这长相,林雨桐真喜欢的不得了。抬步就过去,上下的打量,眼里的欢喜掩都掩不住,“谁家的孩子这是长的怎么这么漂亮”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孩子生活的有多不堪,他身上到处都是不堪生活的痕迹。可这样的孩子,不怕逞凶斗狠,能经得住羞辱谩骂,唯独对‘好’,没有招架之力。
之前还如同一头狼崽,戒备的随时准备露出獠牙。结果被这么满是喜爱和赞赏的看着,他顿时手足无措,犹如一只羞涩的羊羔,恨不能将整个人蜷缩在皮毛里。
对男性,他时刻保持着攻击性。但对一个如同母亲一样,慈爱的看着他的女人,他收起了獠牙。
林雨桐问说:“叫什么呀?多大了?家里还要谁?”
李奴|儿羞于说自己的名字,但还是不想欺瞒:“李奴儿”
林雨桐露出一份疑惑,继而恍然,小心的保护着孩子的自尊心,“李弩儿?弓|弩乃是利器倒是合你!”
李奴儿愣了一下,然后噗通一声跪下:“谢夫人赐名!”
林雨桐不由的和四爷对视一眼,四爷也高看了这个孩子一眼。他若是顺势的认下这个名字倒也罢了,偏偏没有。只认这是新取的名字,将他的尴尬和难堪这么谈谈的展露给大家看以如今这样的年纪来说,殊为不易了。
四爷坐在主位上,看他:“你想拜师?”
李奴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回答的异常坚决:“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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