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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清平岁月(16)三合一

清平岁月(16)
李诚再次踏入许家的大门, 还真有些恍若隔世。

曾经,跟着金老四那也是经常来的。那时候的主母还是金家的大姐, 这位大姐因着金老四和许时思两人的不合, 越发的想化干戈为玉帛,把两人往一块凑。这一边是弟弟, 一边是小叔子, 她夹在中间也为难。金老四是为了他这个大姐, 叫来也来。许时思也是很会做面子情, 当着嫂子的面, 那时决口不提曾经作为孩子时候的不愉快。可是啊, 这孙子, 损着呢。

那时候过来, 除了跟许时思之间不得不接触之外,接触的最多的,反而是许时忠。跟金老四老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因着, 也把人家许时忠叫姐夫。

那个时候,人家连称不敢。这是看在宗室的份上,很是不敢逾矩的样儿。

现在嘛, 叫人家一声姐夫的话, 只怕算是高攀了。

心里挺感慨,但面上嘛,还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好像满天下, 皇上老大他老二的样儿,谁也不尿。

跟着出来迎的管家一脚踏进去,兜头就看见许时思这孙子。

许时思三十许岁人,跟他和金老四一般的年纪。长的也颇有些人模狗样!这会子不知道要去哪里,走的还挺着急,带着随从一步赶着一步的往出走。

两人看见对方,都停下来。

“二爷?”许时思皱眉,他怎么来了?

“不敢不敢!您才是二爷。”李诚比他先一步行礼,“给二爷请安了。”

许时思的眉心跳了跳,刚才大哥才骂过自己,骂了什么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大概就是不得矜骄,得夹着尾巴做人之类的话。是想还没出门,先叫宗室的爷们对着自己这个无官无职无品无阶的人来了个礼。

他气的差点哼出来,走了金老四,来了这个一个添堵的。

但还不得不赶紧更大幅度的还礼,“折煞在下了!折煞在下了。二爷客气。”这么‘重要的’客人上门了,他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当然了,如果李诚有点眼力见,说一声‘你忙去吧,不用陪着了’,这就另当别论,不算失礼了。可这孙子他娘的就跟不知道自己有事似得,自己给他带路,他还真就坦然的领了。领了就罢了,一路上走的特别慢,看见老藤还站下来围着转转,好好的打量打量。看见走廊里的浮雕,也站着瞧瞧,还不时的点头,像是在品鉴。你品鉴个大头鬼哟!这府里你曾今是一天不窜一回吧,那至少也是三天窜两回。你他娘的跟金老四差不多都知道我家的房顶上有几片瓦,这会子去来装新客,为的什么的,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真不是自己见不得这俩玩意,实在是这孙子太他娘的孙子了。

随从在后面急的跳脚,这边不动地方,有啥办法?

要是大哥不在府里,他敢骂一声‘去你大爷’的,但大哥现在在,不知道今儿怎么了,心情好像不怎么明媚。他得紧着点皮子才行。

因此,心里急着很火烧,还不得不这么陪着。然后好容易人家大爷终于不欣赏老藤砖墙了,脚步一挪,又问起别的来。

“这个亭子不错,请谁给画的图?风水位选的不错。”

娘的!原来的亭子不是你跟金老四动刀动枪的,给柱子上砍上划痕之后,你主动赔的吗?谁画的图,请的哪位风水先生,还有人比你更清楚吗?

他避开点管家,低声咬牙切齿,“差不得得了?”

哟!

李诚斜眼看他:“你还知道分寸两个字咋写呀?”

“什么意思?”许时思气道。

“差点把金老四打死,够毒的呀!”李诚轻哼一声,斜眼看他,“所以,出门小心点,你有失分寸的时候,许是旁人也有掌握不了火候的时候”

许时思语塞,气道:“少诬赖人,我可没有说要了他的命。”

这话一说,瞬间便明白。当时那种情况,他只要露点意思,下面的人就会巴着他而落井下石。他脸上露出几分嘲讽来:“那是他活该!”

嘴还挺硬!

李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去吧!以后希望你能这么硬气一辈子。”

这是什么话?

好话!

管家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带他的路。直到进了书房,李诚都再没有说话。

这府里他熟,闭着眼睛都都摸到。

这会子进来,许时忠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条陈,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进来也才放下,“等了你这半天了。”

“见府里建的好,瞧着新鲜,不由的驻足看了看。”他还是坦然的这么时候。

许时忠不想跟他歪缠,叫管家退下去,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你去了北边,见了老四?”

“去了!见了!”李诚一脸的坦然。

“就为了给我捎信?”许时忠打量他,这小子其实还不错,金家到了这份上,还愿意伸把手的,人品都很过的去。

李诚马上就露出几分‘你别自作多情’的表情来,对他没有半点的畏惧,“我去北边办点年货,顺便去看看老四还活着没”

“话里有话是吧?”许时忠道,“我可没说叫金家死。”

李诚呵呵笑,就跟当初金家出城被逼的那么早走不是你干的一样。

许时忠一眼就看透他的意思,“不那么干,我能知道谁对金家是真心,谁都金家是假意。便是没有你们,难道我前面就没有安排?”

“安排什么?”李诚一副话赶话的样子,“安排清风寨的土匪半路截杀?”

许时忠面色一变,这个自己并不知道,“清风寨?在什么位置?”紧跟着他就训斥,“这么要紧的事,你为何不报?”

李诚瞪大了眼睛,“我才回来,怎么报?再说了,我又没见到土匪的毛,谁知道真假。您监国着呢,这件事您该责问地方父母,不是找我的不是!”

顶嘴顶的梆梆的,跟当初跟老四来府里的时候一个德行。

自己不管怎么变,他倒是一腔赤诚从没变过。

这个问题涉及到朝事,他试探了一句,李诚却未有半丝别的意思。他心里也一松!若是恩师半路被土匪截杀,这叫人拿住了把柄,朝堂上又少不了事端。这样的事,李诚在自己面前这般坦然,那便是半丝算计也没有的。

他的面色缓和了下来,问说:“琼姐儿是在你府上?”

“不是!”李诚否认,“是出门拜佛,不想动了胎气,刚好叫老嬷嬷撞见了,带到庄子上去了。现在可都不能挪动呢!”说着就又皱眉,“我跟你解释这个干嘛!那是我干闺女,我接到我家叫养胎,怎么着吧?是不是贺家那一伙子没蛋的货告状了?告他奶奶的状他还敢告状?金家一出事,就恨不能要了我干闺女的命。家里连继室都开始物色了,等着贺家那小子回来就休妻。你说着他娘的王八蛋不王八蛋!”

许时忠的面色就冷了下来,“贺家果然如此?”

李诚轻哼一声,“老四这不是不放心嘛!金家的事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金家大嫂那是多会算计的人,你比别人该清楚。老四还不是一避再避,就怕大房多想?要不然,琼姐儿能顺着小徐氏的心意嫁到贺家。要不是看着贺家的小子还像那么回事,能答应才怪。这事您也不是不知道,当时我跟老四都动手了,骂他混蛋连闺女的婚事都让。你是不知道,我媳妇都在娘家相看好了,她娘家的侄子,最是妥当不过。”

李诚的媳妇出身江南大族,虽出仕的不多,但没代必出大家。算是清流中的清流,在文人中分量不轻。家里豪富不说,关键是以家风清正著称。族中男子不可纳妾,若家中只有女儿,那女儿可带走这一房七成产业做嫁妆,剩下的三成留给嗣子即可。

可便是如此,家中不仅不见颓像,家业反而越发的兴旺起来。

心疼闺女的人家,都想把闺女嫁进去,因此,能进那一家的女子不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总是有的。挑进门的好姑娘,不用为子嗣忧心,各家的产业明确,都想着怎么兴旺自家家业的事,谁有那功夫勾心斗角。有些没儿子的,也不怕人家谋夺家业。毕竟,那些孩子便是过继了,得到的也未必就多。如何过继,这得是看族里和本人的意思。有些人家不愿意,这事就搁着。往后再看看,遇到那种早早没了娘,或是有各种意外遭遇情况不是太好的孩子,再过继过去便是了。

江南就流传着‘嫁女要嫁岑家郎’的话。

许时忠倒是听自家闺女说过这事,此时想来,老四也确实是不容易。他叹了一声,倒是想起平安还活着的时候跟自己说过的话,那言语里何尝没有对老四的可惜。

他就说:“城外到底是冷了些。你要是不放心,就给我送来,叫她跟英姐儿作伴。”自家闺女啥都好,就是太孤单了。因着他怕出了意外,有人拿自家闺女做筏子,这孩子差不多只被养在院子里,闷的很。内侄女接来也挺好,做个伴。

李诚才不呢,他不说他不放心,只道:“您家二夫人可不是善茬子,我干闺女在那边好着呢。过年我就接到我府里了,我媳妇也没给我生个闺女来,稀罕琼姐儿着呢。”

顺王府也就是世子有几个庶女,那也是亲侄女。可李诚两口子轻易也不敢太亲近,主要是怕大嫂多想。还以为两口子要给庶房撑腰呢。

把许时忠直接给怼回去了,好心好意的人家那边不接着。

行吧!贺家那边怎么回事,他叫人盯着便是了。

马上又换了被的话题,“我看老四的信里,说什么迁移”

“那谁知道人家那县令听了谁的话了对吧?”李诚呵呵笑,眼眼看赤||裸||裸的,就差没明说,是你是你就是你了。

许时忠面色阴沉了下来,“在你看来,我就是一小人。”

李诚撇嘴,带着几分意气用事的样子,“以前还觉得你挺好,至少跟我大哥比起来,也算是半斤八两的好人可后来呢?好家伙,翻脸不认人,连老丈人家都不放过!亏得我们姐夫姐夫的叫,全都不记得当年大姐的好了。这有后娘了就有后爹了,大姐这才走了几年呀!这就恨不能把老丈人家除之而后快了!我就纳闷了,大姐她是咋对不住了”

气的许时忠端起茶盏就摔在地上,“还不给我住口!”

这里面一响,外面的随从带着护卫哗啦啦的一股脑的都涌了进来,李诚阴阳怪气,“这是连我也要杀了!”

许时忠摆手,“都滚出来,不叫进来都不许进来。”

随从和护卫面面相觑,但到底不敢违逆,纷纷退了出去。

李诚一副吓怕怕的样子,又给坐稳了,嘴角还不由的撇了撇。

许时忠轻哼一声,“不要提夫人的事”

李诚扭脸看窗外,“不提就不提。等到新人要进门的时候,把英姐儿送到金家就成!”

新人什么新人!

许时忠闭上眼睛,掩住几分痛苦之色,然后才道:“你过来是诚心气我的?”

“我可不敢!”李诚难得的正色了起来,“昨天给你送了信,你要是只当没看过,也不叫我来问问,那有些话有些事,我还真就不说了。不过你到底是叫了我来了那我这人又重感情,又念旧的,还真没法不跟你说。”他起身坐在了许时忠的对面,“我这次回来,还从金家带回一个人来。”

许时忠愕然的睁大眼睛,“她回来了?”继而气恼,“她回来干什么?她不守着宜安赎罪她回来干什么?”

宜安是金家老二的字。

金家大姐叫平安,大爷字静安,二爷字宜安,三爷字和安,四爷字武安。

但自从平安宜安出事之后,这些个字,金匡就不怎么乐意叫人叫了。

李诚看他:“她有什么罪?有罪也是那个人有罪,也是你这个做朋友做兄弟的有罪,她一个女人,到底罪在哪?”

许时忠狠狠的闭上眼睛,胸口却起伏不定,继而露出几分苦笑来:“祸水!祸水!真真的祸水!”

李诚眼里闪过一丝什么,“难不成这件事还有隐情?”

许时忠再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却已经红了,然后背过身去,“人在哪里,你留下地址,我会叫人去接。还有告诉你哥,他的门人里要是有靠得住的,请人着人总履历来。银州上下都得换”

要用顺王府的人,换掉银州府上下的官员,这意思还是要保金家!

李诚倒是真有些不明白了,此人到底是忠还是奸,一时间,他竟是有些分不清楚了。

他分辨不了,只抬手拿了笔,在纸上写下了地址,扭头就走了。

外面的随从和护卫看着这位安然无恙的出来了,然后各自对视了一眼李诚对着他们呵呵笑了笑,一步三晃的走了。

也是运道好,这出门的时候,竟是跟周氏走了个面对面。

周氏是许时思的老婆,泼辣的很。金老四跟林氏成亲多少年,周氏跟许时思就成亲多少年。人家那边两口子,儿子女儿的生了五个了,眼看就要有孙子了,这边呢?周氏是一个蛋都没生下。府里姨娘小妾通房的都把许家的宅子快塞满了,生了一窝子庶子庶女,养的也不怎么精心。这货还不知足,在外面养外室。许时忠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弟弟骄纵的很。反正是弟媳妇不告状他不管,你告状,他就往死里打,打的周氏怕做寡妇不敢告状了,就消停了。

这回周氏好似从外面回来。后面跟着人还都带着笑包裹,这是出门的标配。但回来却不回内院朝这边来,必是要告状的。

他心里嘿嘿笑,他走之前将许时思养外室的事跟几个朋友说了,叫几个人谨慎的露一露,露出去周氏再细查,这不得时间吗?这不,见成效了。

心里乐了,面上却不派和善。见女眷过来,他还远远的行礼朝路边让了让,侧过身子不去直视。

周氏却反而住脚了,“是诚二爷呀?”

李诚一副君子模样,“夫人好!”

“我是什么夫人呀?”周氏便道,“也别这些虚礼了,咱们小的时候还一块玩呢,我还叫你一声诚二哥?”

周家跟随先帝的大将,跟顺王府关系不错。

李诚也就无奈,“周家妹妹好。”

周氏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道:“我原想着看着小时候的情分,你们看着我们家那位爷混账能派人告诉我一声,不想谁都知道,就瞒着我瞒的死死的。哼!你们没有一个比金四哥仗义的,他要知道,他一准会告诉我。”

李诚心里呵呵,这周家姑娘当年还想嫁给金老四呢,可惜叫林家捷足先登了。这事要是叫许时思知道了,得气到爆炸。

他一脸的苦笑:“这种事捉奸还拿双呢。我们如何敢说那样的话!你们是夫妻,疏不间亲呀!”

周氏眼睛一瞪:“谁跟他亲?我跟诚二哥都比跟他亲!”

别!这话千万别这么说,容易叫人误会。

李诚有点怕怕的,好像跟周氏见面也不是啥好运道,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的事许时忠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气道:“告诉周氏,她想说的我都知道了,叫她回去安心的待着吧。”

周氏得了话,撇撇嘴带着人转身走了。

这一天,许时忠都待在书房里,不管是谁都没有都没叫进去。食盒提进去又提出来,一口都没动。

等到天擦黑了,这才起身叫人,准备出府。

桌上的那个地址,许时忠记住并且取下灯罩引燃,直到燃成灰烬,这才拿了衣服开门出去。

腊月的京城,天一黑,人就少了。热闹的地方都是有钱人寻欢作乐的地方,穷人身上便是有御寒的衣物,可这夜里风冷,他们的寒衣还是受不住这寒气侵袭的。除非不得已,几乎不在外面走动。所以,这俩寒酸的马车,从大街穿到小巷,几乎是没碰到过什么人。

终于,马车在巷子最里面停下来,披着黑色大斗篷的人从里面下来,过去亲自敲门。不大功夫,门里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紧跟着,门栓一响,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并没有露脸,依旧躲在门后的暗影里。

护卫要先进去,手里还举着灯笼,许时忠一把给拦住了,只低沉的吩咐了一句:“外面等着。”

然后人直接就进去了,紧跟着,门从里面关上了,并且插上了门栓。

许时忠看了暗影里的人一眼,这人没说话,在外面带路,直接带进了正屋里。屋子很小,放着炭盆,不算是太冷。

许时忠将斗篷掀开,抬眼朝此人看去:这人身姿纤细柔和,长发垂下来,没有挽妇人的发髻,倒像是要睡的样子。黑衣黑裙冷然然的转身,那容貌几乎叫人看不出年纪。

此人不是文氏是谁。

许时忠闭了闭眼睛:“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干什么?”文氏冷笑,“我不回来,就没人找我回来了?”

许时忠皱眉:“有人去找你?”

“半路上被土匪拦截,就是冲着我去的。他们不是要杀人,他们是要抢我回去!”文氏深吸一口气,“到了老家,依然有人打着文家的旗号找我”

许时忠沉眸不语,“这未必与宫里有关。”

文氏摇头:“不是宫里,还能是谁?难道不是盯着大皇子的人!我现在问你,我儿子怎么样了?”

许时忠大怒:“什么你儿子?哪里有你儿子!你给我记好了,你是宜安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了也得是他的鬼!你除了是他的女人,我不会叫你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女人!你该信我,我现在有这种能力!”

文氏不可思议的盯着许时忠:“你杀尽文家,就是为了宜安的名声?”

许时忠垂下眼睑,“宜安我不允任何人玷|污了宜安的名声。”

文氏坐在炕沿上,盯着炭火,眼里晦暗不明,“我想知道宜安他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是他杀的吗?”

许时忠面色复杂的看她:“是他杀的你待如何?”

文氏面色惨白:“为什么?”

“为什么?”许时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为了立你为后!”

文氏睁大了眼睛:“什么?”

“当日不娶你,那是因为皇位。后来,有了皇后了,他想要回你了。”许时忠脸上的表情慢慢的麻木了起来,“宜安替你说了一句公道话。他说,如此这般,会害的你成为红颜祸水。彼时,太后尚且活着,宜安便说,太后是不会容许你为皇后的。在后宫屈死的女人多了,真要是对你有情义,就该放手”

文氏泪如雨下,是的!这是宜安会说出的话。

只是,坐在了皇帝位,李昭就不单单是那个跟他肝胆相照,可以托付妻儿的朋友了。他是君王!君王的逆鳞不能碰!

提了当时的太后,这便是触碰了逆鳞,他会觉得,你小看了他,没有从心里敬畏他这个帝王。

宜安啊宜安!我劝你多次,你为何就不听呢。

许时忠也只看着炭火,“他立你为后,我相信对你是有情义,也是有亏欠的。但这也是试探,试探宜安,也在试探我。宜安要是二话不说,以妻子相让,他便不会再有二话。而我,只要默不作声,看着本是正妻的妹妹让出位置,对皇后之位不做半丝垂涎,那我才算过关!可是凭什么?宜安跟你,相守相伴十余年,以礼相待这就不能有一丝情义了?便是个物件,用上十年,也该有感情的,何况是两个人?”

文氏捂着嘴,心如刀绞,“宜安对我不曾有丝毫逾矩的地方”

“但他不那么想,他觉得是宜安贪恋你的美色,他将你托付给他,他却将你占为己有,反倒是认为宜安夺了他的妻子一个君王要这么想,宜安他可还有活路?”

许时忠的话没有丝毫的起伏,“宜安当面顶撞,他没恼。出事的那天,我们都在皇后的宫里,我不能确定我妹妹是否完全无辜但便真是她叫人动的手,没有李昭的授意她是不敢的。后来,宜安出事了。我一边将他叫出宫不知轻重的揍他,一边又去把宫里可能牵扯到这件事的人给处决了宜安死了,他的死我可以慢慢查。可要是叫李昭将宜安的死全推到我妹妹身上那我和许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宜安的死就彻底的没有以后了!这件事我处理的有私心,为了这个,平安含恨去了她到死都以为是我和我妹妹联手害死了她弟弟我冤!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不得已而为之,我不逼他,他就得逼死我。那你说,我该如何?”

文氏摇头,要事情真是这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许时忠又问:“不管为什么回来的既然回来了你想怎么样?”

文氏看他:“我不回来,我那个丫头就要回来”

许时忠皱眉:“金家知道了?”

文氏点头,“我也没脸在金家呆下去了原本想把岚儿许给老四家的次子,谁知道这事出了弟妹死活不应可我还在半路上,李诚又接到信,说是林氏又允了金家人厚道将那孩子托付了,我再无什么可放不下的”

许时忠默然,良久才道:“老师还好吗?”

文氏摇头:“不怎么见人了。”

许时忠自嘲,“教出两头狼来,还把亲儿子喂狼了,又怎么会好呢?我也是问了句废话。你只说你想怎么样?想叫我怎么样?”

文氏的手无意识的搓着,“你告诉我实话他到底如何了?”

“他求仙问道是真的,炼丹也是真的。丹药不至于吃出大问题也是真的可我妹妹给她炼丹的材料里加了点别的还是真的他半身行动不便又不想叫别人知道,这都是真的”

文氏愕然:“皇后她”

“皇后她想叫大皇子登基,李昭一倒下便猜到了始末。他把国事委托给我都是真的。他知道我不会杀他知道我宁肯要个废了的帝王把持朝政,也不愿意扶持什么大皇子做国舅。所以,从对待大皇子这事上,我跟你立场是不同的。”

文氏慢慢的起身,“我也没想我的儿子做帝王,我只想作为亲生母亲去补偿我的儿子。我要进宫,哪怕是粗使的嬷嬷呢。我要留在我儿子身边,照顾他”

许时忠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哦?只是想照顾大皇子?这个容易将大皇子移出宫来开个皇子府便是了。你在皇子府想如何便如何”

“好!”文氏点头应下来,“那就把大皇子移出来,我在皇子府照顾我的孩子”

许时忠认真的看了文氏两眼,还真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但他对她一直心存疑虑。好端端的,李昭为什么非要封她为后?便是试探他和宜安,有的是办法,为何那么急切的操办这件事。

他深深的看了文氏几眼:“你还是进宫去吧!也别说照顾大皇子的话我直接送你去见他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怎么能不满足呢?”说完,就直接起身,“明儿上朝之前,我派人接你。”

文氏朝前走了两步:“你信得过我?”

许时忠摇头:“信不过!但你留在外面,认出你的人就会猜出一些端倪。我不想宜安的名声受损,仅此而已。”

文氏晚上睡不着,对着炕桌上的烛火。许时忠的话他该信几分?但这不管有几分可信,这里面有个人都逃不掉,那就是皇后许时念。

不管是谁,该对宜安的死负责的,一个都别想跑。

这么想着,盯着烛火的眼睛就有些发困,然后缓缓的闭上,好似有些昏沉。一位是困了想睡,却不想鼻间似是有烟火的味道。

火!火!火!

有人这是要烧死自己吗?是谁?到底是谁?

不!不!不能死!

她睁着着坐起来,屋里果然弥漫着浓烟,火吐着舌头从门外涌了进来

“不要!”岚姐儿蹭的一下坐起来,神情茫然。

璇姐儿被吓了一跳,裹着被子看她:“岚表姐怎么了?做恶梦了?”

文岚儿‘嗯’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都是汗。再低头看身上,连里衣都打湿了!

璇姐儿迷糊的问:“梦见什么了?”

文岚儿艰难的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梦见火好大的火”

璇姐儿踢开一点被子叫透气,“难怪梦见火,这炕烧的也太热了。”

文岚儿含混的应了一声,但还是给璇姐儿把被子捂上,“睡吧,我看时辰还早。倒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是夜太长了。”璇姐儿翻身,已经没有一点困意,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有人清扫院子的声音,“结巴叔都起来了。”

文岚儿把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放下,陪她躺下,“不下雪了,外面怪冷的。多躺一会子。”

“今儿我三哥他们要去镇上去瞧瞧,表姐要不要去?”璇姐儿是想跟着去的,“也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只一条街道,二里路,能有什么好玩的?”文岚儿便道,“不外是卖些冻梨冻柿子,你爱吃,叫你哥哥给你带着便是了。”

璇姐儿一早起来便去找她三哥,“岚表姐说叫你给我带冻梨冻柿子。”

珅哥儿脸微微泛红:“你告诉我说你想吃,难道我不给你买?”怎么这么促狭?

“我告诉你我想吃,你一准念叨我,不许我吃凉的。”璇姐儿做鬼脸,往正屋跑,“三哥可记着点,多买些。咱家人口多!”

林雨桐在里面听见了,就笑:“火炕睡的人上火,泡黄连苦哈哈的没人喝,倒是吃个冻梨觉得舒服。”

正说着话呢,金一钱来请,说是大老爷来了,正在老太太那里,请四爷过去。

金济来了?

来了就来了叫四爷干啥?

林雨桐一边给四爷穿衣服,一边问金一钱,“大老爷可是为了过年的事来的?”

金一钱摇头,“在里面说话,小的并没有听清楚。”

林雨桐再没问,四爷一边往出走一边叮嘱林雨桐,“喜欢吃你这几日也少吃点,莫贪嘴!”

来例假了,不能贪嘴。

屋里有听懂的有没听懂的,听懂的都红了脸,还得假装没听懂。

那边四爷一路跟金一钱说过年的安排,那边就到了老太太那边。

金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往年都是这个惯例!太爷的孝敬钱,这是必给的。炭敬冰敬,四时八节两寿,这都不能马虎从州府到下面的县衙,莫不是如此我是要往州府去的,就看这边是老四去还是老三去”

四爷皱眉:“谁都不去!”说着话,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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