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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颜篇（终）

我叫宫锦柔，曾是这宁昭的皇后，现在已经是太后。
承武十三年的九月，阿洛死了。

承武二十五年的四月，钟离轻与也死了。

我的孩子没有任何争议的在钟离轻与死后，坐上那无数人都梦寐以求的位子。

然后，他娶了清儿。阿洛和宁梳的女儿。

清儿的眉眼三分随了阿洛，却更多的像她的姑姑，亦是宁疏的妹妹。儿时的时候还未有那般显眼，但当她长大后，重返京城的那一日，却惊动了大半个京城，不仅仅是因为她独特的身份，更是为那样的一张容颜。

清儿或许并不知晓，坊间有多少关于描写那荣亲王府郡主的诗词。

我见她时，心里却更多是担忧。

自古以来，过于美丽的女子，从来不会有什么好命运。

尤其，我太过清楚，临忻，我的孩子，对于清儿的执念。

我担忧，终有一日清儿会步了我的后尘。

我不想她像我一样，被所谓的家族困住了翅膀，明明该是自由的小鸟，却只能受困于金丝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应该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梦，做完我们未做的事。婉约的苏景也好，辽阔的大漠也罢。

我的清儿，请你，自由的飞翔。

然而，我的担忧，终归成了真。

钟离轻与去世了，却留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赐婚圣旨，一道赐死圣旨。

临忻选了前者。

新帝继位既娶夙凤郡主，十里红绸，普天同庆。

宁昭，很久没有办过如此盛大的婚礼了。

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都很高兴，但我知道，我的清儿不高兴。她喜欢的是天空，而非厚重城墙。

可是所有人都在逼她，也包括我。

清儿那样苦苦的哀求着我，可我却道，清儿，嫁陛下就是保韩家，保修儿，你可懂？一如姨母方面对我所言。

清儿默然，一如我当年，她道:“臣妾，懂。”

——“臣妾……明白。”

事实上，我不想明白。

我只是一个女子，我只想为了我的如意郎君奋不顾身，我只想有生之年回想起来那段记忆，会露出笑容，我只希望当我闭目之时，我可以道，我没有遗憾，我不曾后悔。

可我只能说，明白。

那一刻我懂的，这人世间不如意之事果然十有八九。这世上太多事，到最后都无法两全。

可我始终学不会一笑而过和两不相欠。

所以半生，我都在报复，报复钟离轻与，报复韩宁梳，也报复了阿洛。

可是阿洛死了，死在了一场宫变之中，那一刻，我感觉过往云烟，轰然破碎。

这么多年，我究竟……都做了什么？

我拼命的想要弥补清儿，可终究抵不过这巍峨的皇权。

直到许久的后来我才明白，临忻与清儿的确与我们不尽相同。是临忻没有钟离轻与那般强势，又或者是清儿也不会如我这般赌气。

与我和钟离轻与的渐行渐远不同，在在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两个人终归是渐渐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爱。我的内心终归是喜悦着的。

他们二人终归没有重蹈我们的覆辙。

有时候我也在想，这是不是也是我们的另一种可能？

临炘坐上皇位的第四个年头，……我也死了，死在春日大典的刺杀，在中箭后的第八天，我沉沉的睡去，然后再也没能睁开眼。而我的宁疏，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去。

那是与南函交战的过程中，南函将领假意求和，在交谈之际趁机发乱，刺杀宁疏。宁疏没死在那次刺杀之中，却死在了之后数不尽，近乎疯狂式的追杀之下。

连尸骨都未能完整留下，只能委托宫荣川火化后带回。

那一刻我有些恍然。

是啊，我的宁疏终归是人而不是神，也会受伤，自然，也会死亡。

就像在他打了的第一场胜仗回来后，抱着我哭了许久许久，他不忍将士埋骨黄沙，更不忍那战场，尸横遍野。

临炘和清儿都在哭，我知道，可我不想醒过来，我只是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不会醒的梦。

在梦中，我们仿佛从未长大，始终是那年青春正年少的时候，弹琴，舞剑，再赋一首长诗。惹祸，破案，做着闯荡江湖的梦。

而我就在这梦中，再不愿醒。

我想，我必然是被葬在了皇陵。我的宁疏将自己一半撒向戎城，那是他深爱着的土地，守了大半辈子的，我宁昭最牢不可破的防线。另一半则留在了水云间，那是阿洛的埋骨之地。

而我是皇后，是太后，除了皇陵，在没有我的埋骨之地。

果真一如钟离轻与所说，我是生是死，能够陪着的，只能是他。

而我与宁疏，终归是终其一生，生不同眠，死不同穴。

生不同时，死不同年，就算到了奈何桥上，也不会再见。

至于钟离轻与，到如今，恨也好，爱也罢，还有什么意义？我想，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此，轻易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的，却又固执的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而无论是我，还是宁疏，都是如此。

终归是，逃不过此间年少……

——经不起似水流年。

宁疏，我们……是不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