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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麦西（一）

麦西推着小车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租的小屋，将烤架搬回了屋内，然后脱掉满是油烟味的马甲，光着上身站在了院子中央。
银白的月光投射到他的身上，勾勒出让人着迷的硬朗线条。

渐渐地，一层淡淡的蓝光从他的肌肤中透出，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狰狞痛苦的神色，后背渐渐渐浮现出一个十字架形的漆黑符文，符文如同蛇一般，在后背上凸起游动，有时会忽然闪烁出一道殷红的光，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啊——啊啊！”麦西痛苦地低吟着，双腿跪在地上，捂着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地面。

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一分半的时间，麦西身上的蓝光渐渐消散，转而被白蒙蒙的月光笼罩。

正常人站在月光下，我们最多会形容月光如水，给他（她）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华边，但是月光照在他身上，却如同雾气一般蒸腾着，然后化作一缕缕蚕丝般的银色丝线，顺着后背上的毛孔钻入他的体内。

随着他吸进去的月光越多，他后背上的痕迹颜色就变得越浅，直到他仰起头，贪婪地呼吸进最后一缕白色的月华，他后背的漆黑十字架符文才慢慢消退。

“呼——”

麦西缓缓站起了身，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的事情，但是他却像经历了地狱的十八种酷刑一样，浑身沾满了黑红色的水滴，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这该死的诅咒！我的时间不多了，得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要不然估计活不过今年的冬天。”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忧郁地望向了天空，蔚蓝的眼瞳如同一望无际的海洋，只不过这海太过于孤独，无尽的海平面上却找不到一艘可以让这颗心感到温暖的小船。

天空中只有寥寥可数的几颗星星，但是在遥远的东方，却有一颗永远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星辰，那是海东星，传说中海族的守护星。

麦西静静地看着那颗守护着自己族人的星星，眼角不禁流下了一行眼泪，传说中海族的人眼泪在落地前会变成珍珠，而且是一种会散发出淡淡蓝光的珍珠，珍宝商们称之为“海之心”，价格十分高昂。

此时，麦西的眼角的这滴眼泪，慢慢地在他的面颊上滚动着，流下了一条淡蓝色的水痕，终于这滴泪从下巴处滑落，在半空中凝结成了一颗圆润光滑的珍珠，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麦西一把接住珍珠，愣了愣神，自嘲了一句：“离开家乡一百多年，本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家乡，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思念家乡而哭，真是的，我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麦西想不明白，于是他收好那颗价值昂贵的珍珠，去洗浴间冲了个痛快的凉水澡，然后一头倒在了自己那张乱糟糟的床上。

“明天有时间把这东西给卖掉，到时候应该可以换到一大笔钱，这样我就不用天天摆摊了，也有更多时间去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了。”

大家可能会觉得奇怪，既然海族的眼泪那么值钱，为什么麦西不多哭几次呢？这样他不是早就成了大富豪了吗？何必每天在油烟中忙活？

其实麦西也希望自己多哭几场，因为他比任何都要清楚自己眼泪的价格，这种叫“海之心”的珍珠是大自然给予海族的恩赐，就算在海族中也十分珍贵，但海族人天生性情冷漠，很少有人哭泣，就算是亲人去世或者是与爱人分别，也少有人哭泣。

曾经有不少黑心珠宝商雇佣海盗抓捕海族，试图用酷刑逼他们哭，可是那些被抓的海族至死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总而言之，海族人极少哭泣，有些家伙甚至到死都没有流过一次泪。

所以，麦西对自己忽然流泪这件事，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在麦西的印象中，这次以前，他这只哭过一次。

那一天，是他记忆中最黑暗的一天，父母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被驱逐出海族，还被邪恶的大长老种上了夜夜折磨自己的十字血咒。

那一天，他背对着大海，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看着自己孤独的影子，听着海涛，听着远处海鸥的叫声，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

他想要复仇，想要手刃自己的仇人，但是他无能为力，巨大的仇恨和弱小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孤独、憎恨、无奈、懦弱这一切，将他从一个阳光灿烂的舞台，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一刻，他流下了平生的第一颗眼泪，他将那颗眼泪埋在了自己遇到了第一颗椰子树下，然后踏上了自己在魔界大陆的旅途。

这一百多年里，他当过牛郎、当过面首、当过卖唱歌手、甚至当过奴隶受尽了各种委屈和侮辱，但是他始终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

有时候，他也委屈得心都在滴血，但是因为海族人不轻易流泪的体质，他始终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面无表情。

“真的是太奇怪了”

麦西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海东星，心中却没理由感到一阵温暖，像是寒夜中的人看到一团火光，像是沙漠中的人看到了一片湖水，像是漂泊的渔船看到了灯塔

总而言之，就是那颗冰冷的心忽然咯噔一跳，像是被人用手指头触碰到了心底的柔软，然后一滴泪就落下了来。

“也许，这是我这么多年委屈的结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