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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60年代时期，城镇户口居民要领粮票，得去粮食供应站领取。每个人每月都是有限额的，领了之后，供应站那边会扣除领取人的供应定额。
考虑到小神君食量不小，而没有粮票，她就只能买高价食物供它食用。就那132块钱，全拿来买高价食品，哪儿能禁得住花？

她大清早就起床了，给爸妈各下了碗面条，瞅着他们吃完去上班，自己赶紧跑去离自家较近的一处黑市。

再艰难的年头，干投机倒把之事的倒票人也不会少。何妙从小就在这边长大，也被她爸妈带去黑市过几回。倒是相当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一个倒票的。

这个倒票人倒也不是会欺负孩子的人，再加上对方只管做生意，对她的钱从何而来并不关心。

很快，两个人就议定了用10块钱换50斤粮票的价格。

这一年，计划经济体制下，精大米的正常价格是1毛3厘1斤。由于年头不好，1市斤面额的粮票在黑市上的流通价，大致是比照这个价格的2倍来卖的。你要拿去买米，还得再搭上1毛3厘钱，才能买到1斤精大米。

拿到粮票，她马上就跑去国营饭店买了10个春卷，加1个素菜包。

至于为啥是这种食物组合呢？

还不是因为小神君跟普通貔貅不一样！你要不在食物上区别对待，到时候它闹情绪，觉得你不尊重它，又绝食了怎么办？！

胖球嘛，就只能委屈一点，吃素菜包了——那132块钱是小神君的，她也不好胡乱动用。就只能用自己仅剩的那点零花钱给它买吃的了。

走到动物园熊猫馆时，何妙远远的，就瞅见老妈跟笼子里的小神君正在大眼瞪小眼。

挎包里的春卷，她是用家里的铝制饭盒装起来的。但那么多春卷，一个饭盒子肯定不够装。她装了两个。

这样一来，挎包就特别鼓囊囊的了。

她生怕老妈看出名堂来，先一步绕着她，把包放到了办公室那边的小柜子里。

这才出来察看情况。

“怎么了？”她问她妈。

她妈环抱手臂，一边瞪小神君，一边对她道：“它又绝食了。我怀疑它是想当老大。”

这两句话八竿子打不到一堆来。何妙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到底咋了？”

刘贵芳扭头看她：“你知道吗？它要不是一头熊，我都怀疑它是在拿绝食威胁我，不给它当老大，它就‘毋宁死’了。”

何妙怔了怔，本能地道：“不可能。”

小神君会跟普通貔貅争当老大？那不是辱没了它的神格吗？

“唉哟，你不知道，它不是不肯吃东西吗？我琢磨着，熊猫不是杂食性动物吗？昨天下班后，就跑自由市场去给它买了两根甘蔗。这东西不是比竹子好吃吗？”

“然后呢？”

“我就递给它了啊。它也吃了啊。可是，这家伙它居然欺负胖球！我只不过给胖球扔了几小段甘蔗过去，它就炸毛了！”

“然后它就绝食了？”

“我专门给它买的甘蔗，它不吃！还有红糖水，我好不容易找领导批下来的红糖，化成水递给它，它也不喝！”

“你是不是把红糖水先给胖球喝了？”

刘贵芳愣了一下，嗓门又大起来：“我先给胖球喝又咋了？我那不是怕它欺负胖球，不让它喝吗？还有，它才是新猫，要当老大，也该是胖球当。凭啥让胖球吃它吃剩下的啊？”

好吧，事情已经清楚了。整件事其实就是，小神君拒绝被她妈当成普通貔貅看待，更拒绝跟普通貔貅吃一模一样的食物。

也对，要让她天天跟黑猩猩呆在一起，黑猩猩吃啥她就吃啥，她也会接受无能的。

对此，她也只能劝她妈：“它已经饿了两天多了，再饿下去，饿死了怎么办？妈，你还是先想办法，找点别的好吃的过来喂它吧。至于笼内欺凌事件，咱可以慢慢想办法。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它活下去。”

刘贵芳叹了口气，深以为然。

出了熊猫馆，想办法去了。

何妙赶紧把那10个春卷拿出来，递给小神君。顺便再把那只素菜包拿出来，向它请示：“小神君，这个包子是素的，里面全是菜，跟你昨天吃的肉包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这个包子，我能拿给胖球吃吗？”

“不行。”小神君一边优哉游哉吃春卷，一边用命令的语气道。

何妙：……

突然有种想拍死它的冲动，怎么办？

“你知道这世上有种仪式，叫‘献新’吗？就是凡人不管吃什么，就算是喝水，也得先敬献神明。当然，神明也不会贪图你那点东西，你只需要切很小很小一块，往空中一抛，意思一下，心意到了就好。”它悠闲教导。

……更想拍死它了……

小神君把一只爪子伸出笼子：“我知道现在有种西方礼仪，叫吻手礼。你要是乖一点的话，本神君可以容许你亲吻我的手背。”

何妙满头黑线：“那个……吻手礼是男士执起女士的手背亲吻……”

小神君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要不要亲？不亲，我就收回去了！”

何妙赶紧捉住了它的爪：“亲！为什么不亲？！”小脸马上就蹭到了它的猫爪上。

啊，久违的熊猫爪啊。毛绒绒的爪子，用鼻子深深吸一口，满鼻腔都是猫气啊！

她陶醉不已，心里感到特别欣慰，小神君居然也懂得“礼尚往来”了。

小神君倒是觉得很正常。以前，它的神庙里有多少信男信女跑来祈求诸事顺遂，财源滚滚的？它只要偶尔帮他们实现一下愿望，他们就会是他忠实的信徒了。

何乐而不为？

至于何妙嘛，这个奇怪的女人，心愿居然简单到只是摸摸它的爪子就结束了。

它并不觉得它是在卖身。

事实上，神庙中燃起的香火并不能真正给神明带来什么好处。但信众的信仰力却能增长高居神座者的神力，而那信仰力越纯净，神明得到的力量就越多。

神帮人，人也帮神，这是两利之事。

现在嘛，这死女人虽然害它神力尽失，但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它诶。她亲吻一下它的手背，它就感受到有一股纯净的喜悦，沿着二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一点点蔓延上来，通过它身体的脉胳，走至心轮处，再下沉至脐轮。

让那原本空荡荡，毫无神力的地方，竟像被投入了一丝能量一样。

它忍不住觉得，现在人间因为高喊“破除封建迷信”的口号的关系，大批量的庙祠被拆，神像被毁。其实，它好像真的可以把这里当成新式神庙看待……

毕竟，天界也需要与时俱进嘛。

它用吃过春卷，还有些油乎乎的另一只爪子，难得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慈祥地道：“不着急，你可以多亲一会儿。”

***

其实小神君还是很有神格的。

它虽然要求“献新”，但也并没欺负小胖球什么。那个素菜包，它只意思意思，尝了一小口，就扔给胖球了。

而何妙专门给它买的10个春卷，它也就吃了8个。剩下的2个，它指挥何妙：“给它吧，本君赏它的。”

何妙都不禁对它有些另眼相看了。

以熊猫的食量，10个春卷哪儿够吃？这还不是从自己嘴里省的。

她细心地替它擦干净嘴巴，又擦干净了爪子，拿起那2个春卷，就沿着笼子跑到另一头——胖球刚刚来抢春卷吃的时候，又被小神君踹飞了……

伺候两只萌物吃完东西，她妈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串红红的冰糖葫芦。那山楂上的糖衣看起来别提多诱人了。

刘贵芳都顾不上自己闺女了，跟她提了一句：“妙妙乖，等会儿下班，妈再给你买糖葫芦吃。这串儿啊，是那只捣蛋鬼的。”

说着，就把糖葫芦递进了笼子。

孩子们光是看到糖葫芦就馋得不行，这回我不信你还不肯吃！刘贵芳心道。

小神君还真就不吃。它斜睨了她一眼，连鼻子都没耸动一下，也就是说，它连闻都没兴趣闻！

刘贵芳真是快抓狂了，这只新熊猫咋比人还难伺候啊？！

何妙看不过它欺负她妈，在旁边用逗小孩的语气，绵软地对它道：“这个糖葫芦很好吃很好吃哦。胖球是没份儿吃的，只有你才有资格吃。你要不要尝尝？”

刘贵芳好笑地望着闺女：“你跟它说人话，它能听得懂吗？”

何妙一本正经：“老妈你可别小瞧了人家，我昨天还看到它跟小朋友握手来着。它可聪明得不一般。”

刘贵芳吓了一跳：“它跟小朋友握手？！你看到了，咋不制止？！它是珍稀动物，就是把人咬死了，也不用负责任的！人要是把它弄死了，才会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