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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父亲

眼前的男人身上的袍子被风吹的翻滚起黑色的波浪，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克伊尔德等六个人，一个一个地进行着打量。
“令我惊讶，我以为贵族都应当是迂腐的，当有人为他们挡住敌人的时候，即便那个人和他们曾经是敌对的，他们也会留下来帮助那个人。”

“你说的也许是傻瓜笨蛋，而不是迂腐。”沃坎反唇相讥，“一个合格的贵族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有什么阴谋，而不是天真地去相信别人在帮助他并感激零涕。”

“也许是如此吧。”德帕里漫不经心地说，“但这不重要。一个傻小子和一个傻丫头只是为了攻击罗索斯而来，这毫无用处。亏我还以为他们是奥迦尼那个老滑头派过来增援的……看你们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3号和奥迦尼的关系吧？”

德帕里似乎完全不担心时间的流逝会对他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慢悠悠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们当然也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只是奥迦尼那个老不死的、已经丧失了神力的神祇看中了3号，觉得3号可以传承他的理念，自顾自地收了3号当他的儿子。”德帕里嗤笑了一声，“3号当然没有兴趣，但是他为了能和那个小姑娘一起在蒂麦镇安居，就还是答应了这个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害处的要求。”

德帕里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自己的手套，克伊尔德等人不知道这是否象征着攻击的信号，但是他们全都防备了起来。

“这种‘爱’什么的，真是会耽误别人的事。”德帕里也不知道是对他们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当时那个小实验品对贵族的恨意可是无比的深刻，随着我们每一天进行着更多的实验，那种痛恨就越来越多。谁知道，和3号一起跑出来这么多年之后，居然还会去帮助贵族。”

“……她为什么讨厌贵族？”

沃坎的问题虽然看似出于好奇，但是他仍然紧盯着德帕里的动作，准备随时应对来自对方的攻击。德帕里却完全没有要战斗的举动，就好像他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给他们讲故事一样。

“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德帕里低下了头，手也放到了自己的面具上，“一个来度假的贵族小少爷没见过同龄人，刚巧就碰上了一个镇里的小丫头，两个人就成为了好朋友。一对好朋友，被带走的时候自然也是一起被带走。贵族家的小少爷有权有势，家里人很快就来把他救了出去，而小丫头，只是个没爹没妈的乡下人，会被人遗忘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贵族的小少爷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怎么还会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玩伴呢？”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脸上展露出了一种恶意的笑容。他黑色的发丝被微风吹拂在空中飘舞，而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只有让人畏惧的寒意。碧安蔻下意识地抓紧了克伊尔德的胳膊，不知道内心这股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故事讲得怎么样，碧安蔻？我从来没有给你讲过故事，但我听说，小孩子总应该有这样一个过程的，像是睡前故事一样的东西？可惜了，现在是白天，不是晚上。”

德帕里向着碧安蔻伸出了一只手，少女往后退了一步，心脏快速的跳动让她感觉甚至有些想吐。

“怎么了？害怕我吗？也难怪呢，我都没有等到你出生……但是我这不是给你讲故事了吗？我正在弥补我的职责呢……作为，‘父亲’的职责。”

他的话语几乎造成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每个人都睁大了眼，他们死死地盯着德帕里，就像是想要寻找他言语中的漏洞一样。但是德帕里只是安然地站在那里，毫不担心会有任何的疏漏。

碧安蔻的身体在颤抖。

克伊尔德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你想要做什么？”他将碧安蔻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不论你是什么人，你都没有任何权利来带走碧安蔻。”

“这话可不太对，即便你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也该知道父亲对子女的重要性，更何况你是一个熟识礼仪规矩的贵族，怎么会说出如此有违人伦的话语来呢？”

“既然你以此为由，那么就说明你认可魔王统治下的常理法则。”克伊尔德语气生硬地说，“魔王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他命令我担任碧安蔻的监管者，我认为你不适宜与她产生接触，那么，你就不被允许接触她。”

场面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突然间，德帕里难听地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果然和你们讲这些东西是我班门弄斧，我还是应该按照我自己的规则来才对。不过，我倒还想做最后一次挣扎试一试。”

德帕里看向了碧安蔻应该所在的位置。

“碧安蔻，你真的不想跟我走吗？”他低声地问道，“你身边的这些人也许是你很重要的朋友，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母亲的事情。你跟着我离开，我会和你说说你的母亲，说说当年我和你的母亲如何相遇，也会好好地补偿你过去那些年没有父母的生活。如果你舍不得你的这些朋友，他们完全可以跟你一起来——他们是这么的爱你，怎么会不愿意答应你这点可怜的要求呢？”

“胡言乱语！”拉诺妲厉声地呵斥，“如果你真的是那孩子的父亲，你就不会在过去那么些年里都没有现身，对她不闻不问。更何况，你属于的那个组织——在我们刚刚离开都城的时候还来追杀过我们！”

“但是我到底也没有杀了你们，不是吗？”德帕里不为所动，“我若想要杀了你们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是我担心，如果突然地出现在碧安蔻的面前，她会不会不愿意认我呢？毕竟我错失了她全部的成长过程……但是你们要离开了，难道我要亲眼看着我的女儿离开我？不行，我已经失去了她那么久了。来，碧安蔻，说说你的想法吧？想不想要和爸爸一起走呢？”

克伊尔德没有让开将碧安蔻露出来，他仍然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少女的前面。他可以感到碧安蔻害怕地抓着他的衣袖，而他甚至还有闲情去思考他的衣服之后是否会报废。

碧安蔻会离开他，走向面前的这个男人吗？他也不知道，他不确定对于少女来说，父母的渴望究竟能有多深，平时的碧安蔻从来不会表现出这些东西——除了对那个玉环的执着。

“少爷……”少女的声音怯懦地从他的背后传了出来，“他说的是真的吗？他会是我的父亲吗？”

沃坎走到了他们的前方做出了防守的姿态，克伊尔德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回身来面对着神色不安的碧安蔻。

“我们也不知道。”他温柔地说，“他是你父亲的可能性也许不低，尽管他仍然抱有恶意。虽然按照道理来讲，我应该对你说‘如何选择是你的自由’。但是很遗憾，傻姑娘，我从来都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你父母的事情等到回都城我会帮你打探，魔王大人那里一定会有更多的真实情况。”

克伊尔德停顿了一瞬，随即叹息着牵起了碧安蔻的手。

“我希望你不要和他走，留在我身边。”

“你要强制性地限制那孩子的自由吗？”德帕里的声音变得让人听着发冷，“你们所谓的‘爱’就是这种东西？如此的——”

克伊尔德感到自己的手突然被碧安蔻攥紧了。

“他是那个声音！”少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花园的！”

几乎不需要再怎么思考，克伊尔德迅速地转回身去抽出自己的剑。德帕里脸上的笑容彻底地消失了，他面色阴冷地盯着碧安蔻，但他的视线也再一次地被克伊尔德用身体完全隔绝。

“真是个不乖的坏孩子。”他的声音就像是压抑着怒火一样，“这样的不听话，就像你的母亲一样。”

伴随着他落下的话音，一个个鲜红的魔法阵从他身后的空气中出现，从那其中传出来的魔力威压让他们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这样的负担几乎让他们的身体难以承受。

“怎么样呢？魔王可爱的走狗们？”德帕里自在地展开自己的双臂，“这是我们最新研制的产品，虽然灵感的来源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但是很实用，不是吗？哪怕是不具备魔力亲和度的人也可以使用，唯一的缺点只是造价太高，但是这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克伊尔德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让眼前的男人发动这些魔法阵，他们绝不可能存活，更不可能从这里成功地逃走。那些魔法阵蕴含的魔力储备太庞大了，根本不是人类所应该驱使的程度。

“当然，我可爱的女儿还是会被我保护下来的。”德帕里的声音变得甜腻到让人反胃，“尽管她这么叛逆不懂事，但是那只是因为她被带偏了而已。我会好好地教导她，当然，为了让我的女儿不感到孤独，她的两个好朋友我也一样会留下来。至于三位少爷……就祈求遥远的魔王能够保佑你们吧。”

克伊尔德攥紧了自己的拳，以他们自己的能力来说，确实没有办法应对眼前的情况。但他们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大不了，最坏的情况是……

德帕里并不会给他多久犹豫的时间，空气中逐渐变得躁动的元素代表了那些魔法阵的发动状态。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余地了，不论会给他自己造成多大的损伤，都总比在这里失去性命要好得多。

这样想着，克伊尔德将手伸向了挂在腰间的一个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