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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雪林

杨河领军北上,一路不打旗号。
此行大体距离,天月寨到郯城一百二十里。郯城到峄县一百六十里。峄县到滕县一百二十里。滕县到邹县九十里。邹县到府城五十里。杨河也打算按这个路程扎营歇息。

天寒地冻,严酷的天气中长途行军,除了卒然遇敌,最大敌人就是疾病、水土、天气等因素了。哨探得知,郯城、峄县、滕县、邹县诸地皆被清军攻占损毁,但总留有建筑,比在野外露宿扎营强。吃热饭热菜喝热汤的概率也比野外高。

除此,轻便的帐篷,厚实的斗篷毡毯,口罩、手套、生姜、烈酒,随行的医士兽医也不可少。

杨河规划,每行军二十里略略歇息,喝口烈酒暖暖身体,人马保持状态。近午时,大军到达钟吾寨。军寨防守的人员已换成九总的林光官,张松涛的六总也早得命令,在此等待汇合。军寨也早准备了大量的热菜热饭,姜汤热水,供北上的大军享用。

午饭后稍稍歇息,张松涛的六总汇合进队伍,杨河等人继续北上。

钟吾寨过去不远就到山东的郯城界,这里有一红花埠镇,本是个马驿,因处水陆要冲,慢慢发展成繁华的市镇。历史上也颇为有名,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莲香》篇,写的就是红花埠的故事。

与防峿镇、刘家庄一样,红花埠镇同样圩墙高高,外面挖满各种各样的大水坑子,又组建了大量的义勇。相比县城、州城,这样的庄子反而防守更得力,因此清兵南下未遭茶毒。

远远可以看到,圩墙上不断有人在巡逻,对任何风吹草动都非常警惕。杨河等人无意惊扰,快速从镇旁不远的官道驰过。

过了红花埠镇,肉眼可见的萧条,村寨或成焦土,或寨门紧闭,破败凄凉。众人保持戒备,九爷、钱三娘等人的骑兵队早前后左右的散开,侦探范围数十里,每人二三马,有警便知。除此,骑兵队还有侦测扎营地点,寻找水源水井的任务。

曾有遇的哨探队也早就出发,他们的任务就是密切关注青州府等地清军的动静。

通京大道,相对好走,下午时分,杨河的二千兵马就到达了郯城县的外面。

郯城早就被毁,满目疮痍,到处是烧焦的房屋,死难者的尸体。清军攻占郯城后,放火烧了整个城池,百姓或死或逃或被掳走。杨河等人进入城池,已经看不到一个幸存者的身影。街巷仅余尸骨,还有处处可见的断垣残壁,甚至四座城门都全部倒塌了。

杨河等人都是无言,只余深深的愤怒在心头。

骑兵队早侦探好宿营的地点,并寻找到了一些尚有清洁水源的水井。新安军发展到现在,野外行军扎营早就形成完善的条例。杨河这个主帅吩咐下去,中军官张出恭立时安排,各总营房在哪,道路指示标记是什么。今日哪总值守。各总内又谁做饭,谁喂马,谁放哨,一切都井井有条。

当晚杨河与中军各队居住县衙与周边,各总分居城池四隅,他出外巡视一圈,看各总队都有相对完整的居所,又按甲伍分布,大家都有火塘烤火煮饭。拆来的木头在“噼啪”的燃烧,铁锅里热腾腾煮着饭,铁壶里沸滚着肉汤与茶水。有热乎乎的饭菜,有热腾腾的姜茶,甚至还能烧点热水洗个脚,士兵们士气都很高。

又看了一圈各总的马骡,随行的兽医表示这些畜生没有问题。

当然,这也是刚刚开始的缘故,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出发,今日任务略为艰巨,要走一百六十里到峄县。

从今天开始,可能就会有人马掉队生病。人生病,只能让其原地潜伏,留一些食物药品。马生病,只能杀来吃了。

其实对此次千里行军,除了总队级的军官,普通士兵并不知道此行目的是什么,只知道杨相公要带他们去兖州府城。

然杨河亲手缔造这只军队,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最近更斩首东虏大捷,威望素著,军官士兵早对他的任何决定深信不疑,杨相公说做什么,大家伙就做什么。

从郯城到峄县有马头铺、层山铺、芙蓉铺、柳庄铺、卞庄铺等铺,每铺相距二三十里。从郯城西去,越发的寂静冷清,官道寂寥,白雪茫茫,万径人踪灭,四野看不到一个行人。

所遇村寨,尽是断垣残壁,民气萧条,与死为近。这有历来灾荒兵乱,更有清兵入寇的原因。胡骑所到之处,摧毁了一切看得到的人烟。行人凄断,城邑乡村有瓦砾而无室家,有荆蓁而无烟火。大地一望莽荡,蒿艾不除,荒草连天。

看白雪蒿草,荒废无尽的大地,北上新安军战士皆尽震撼,睢宁邳州各地虽有许多不如意,但相比“尽于虏,尽于疫,尽于荒”的山东各地,反显桃源了。

仍按规划,大军每遇铺递歇息一会,一路景色尽是凄凉。走了两天了,官道上就没有遇到一个人,所过之处,也尽是人烟断绝,偶尔看到一些豪强的堡寨傲然耸立。

与杨河以前遇到的永安集一样,豪强的堡寨连清兵都无可奈何,无论如何的改朝换代,千百年来他们都是这块大地的真正主人。

傍晚时分,两千大军到达峄县,今日又顺利完成任务,随行医士表示,虽大军略显疲惫,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士兵与马匹生病掉队。

峄县北临仙坛山,西临承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城周四里有奇,然与郯城一样,峄县早被清军攻灭,关厢皆毁,满目疮痍。

杨河等人无言驻扎歇息,第二天一早,又继续赶路,从西门迎恩门外二十米的孺子桥跨过承水河。

此桥全长近百米,宽七米,尽用青石筑砌而成,为峄县八景之一,每年杨柳青青时,水汽氤氲,如烟似雾,被称作“承水环烟”,此时只余凄凉。

孺子桥西接峄县往滕县的官驿古道,往西去有薛堌铺、义河铺、杨庄铺、斗沟铺诸铺递。同时这条官道的北面有着大片的山岭,一直到滕县的临城驿止,山岭连绵五十多里,很容易潜伏大队人马。

全军上下都提高了警惕,这些山岭离官道不过二三里,倘若有敌骑突然冲出,大军又来不及结阵的话,情形就非常的不乐观。

早在出郯城的时候,钱三娘的骑兵队还来报,他们骑兵哨探时,似遇不明精骑窥探,怀疑是鞑子的哨探捉生军,但待骑兵队上前灭杀时,那些不明精骑又诡异的消失无踪。

种种信息让杨河提高了警戒级别,全军尽可能小心的通过了那段官道,好在无事发生,近午时,大军到达了滕县的临城驿。

后世这里属于枣庄市的薛城区,此时为临城马驿,为南北陆道必经之所。从这里北上,到滕县有七十里。往南走,经南端的沙沟集可以去徐州的利国驿。

临城驿早就圮毁,整座驿站内外荡然一空,杨河大军略一歇息,继续赶路。

与所经郯城、峄县等地一样,滕县境内亦是室庐丘墟,人民死亡略尽,不要说人影,便是野外庙店皆被摧毁,蓬篙满径,鸡犬无声。

此县为九省通衢,全境地势洼下,道路偏陷,遇阴雨过客几乎断行,然此时天寒地冻,土地坚硬,倒也不难走。

下午,大军到达了滕县城,此城周五里,高三丈五尺,有四门,但被清军攻破后,庐舍化为灰烬,城郭官衙皆成丘墟瓦砾,仍没有遇到人。这种被清兵攻破的城池,不说幸存者不敢再入,便是盗匪也不愿意居住。

历史上山东各城破后,有司招集幸存百姓,“有谓曾经虏破,人已胆裂,招之不来者”;“有谓城垣广阔至二十余里,而城中居民不满二三百家者”;“有谓编审人户向来数万,近止千余,握笔唱名,几同点鬼者。”

残余的幸存者全部逃入乡野山林,遗世避居,结寨自保,这也是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乡的道理,这块土地人民千百年来的生存智慧。

大军入城扎营,城池再破,也比野外强。今日行军一百二十里,士兵们仍然精神饱满,但有两匹马骡生病,杨河下令杀了吃肉。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正月十九日,杨河大军继续出发,经鲍塚铺、万安铺、柏山铺等铺递可到邹县,路程约有九十里。

丑时,大军到达柏山铺,前方不远就是邹县城,到了邹县歇息一晚,再走五十里,就到兖州府城。

离目的地不远了,全军都是精神一振,下意识催动了马匹。

此时马队也奔驰到峄山的脚下,此山素有“岱南奇观”“邹鲁秀灵”之美誉,相传秦始皇东巡至峄山,曾命人刻石立碑,刘邦、刘秀、唐宗、宋祖等帝王都曾驻跸。又有无数的文人墨客留下碑碣刻石。

不知是否马队惊动所致,一大群鸟雀从山中惊起,它们扑愣着,高高的飞起。

它们振着翅,望着下方有若长龙,视线越来越小的马队,扑腾的飞向了远处的山岭。

……

“扑愣愣……”一只山雀落在不远处的山林,色尔格克下意识瞥去,目光利如鸷鹰。

正是费县祊水河边,官山脚下。

蹄声如雷,沉重的马蹄踏得雪花乱溅,二十余骑彪悍凶残的清骑沿着河畔边的山路奔驰。

前方十骑,个个长尾红缨,斜尖火炎旗,精甲重叠如鳞,银光闪耀,正是满洲镶白旗的巴牙喇战士。

后方十五骑,是穿着白色外镶红边、厚实棉甲的骑士,个个盔枪高竖,红缨飘扬,却是满洲镶白旗的马甲。

最前一骑,雕翎獭尾,飞虎狐尾旗,同样厚实沉重的银光铁甲,便是葛布什贤营一等侍卫色尔格克。

此人为巴图鲁阿拜岱之后,袭世职三等甲喇章京,又授一等侍卫。伐朝鲜,围锦州,每每斩获颇多。此行奉兖州路主将图尔格之令,前往峄县的羊鼻子山汇合,限三日内到达。

山路蜿蜒,色尔格克面无表情的看着道路两侧,祊水两边尽是白雪皑皑的山岭,山势起伏,多山石树木。

这种地势很方便设埋,但南蛮敢埋伏吗?大清兵纵横南北,所遇城池无有不克,南蛮或望风而逃,或乖乖跪着受死。野外?那更是大清勇士的天下。

或许有一只队伍……陈泰大败逃回,差点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传出,震动了整个兖州路的清兵。闻听他们哨骑也颇为犀利,亦有别旗的哨马受挫。但耳听为虚,这些事对色尔格克来说太遥远,他也不认为远在南直隶邳州的乡兵们,会跑到山东费县这边来。

出乎色尔格克意料之外,这片山岭中,真有一群人在埋伏。

与官山相邻的凤山上,距山道二十几步的山坡上,这里多乱石杂草,一群男子静静趴伏,眺望山道那边汹涌奔来的鞑子马队,神情紧张又带着坚决。

他们裹着羊皮袄,或戴冬毡,或戴皮帽,或结着厚厚的四周巾,手上武器尽多短矛标枪,又有鸟铳,吸引人注意的是山石后架着的三杆大鸟铳。

这是有名的“九头鸟”,铳管粗长沉重,重达二十余斤,用药一两二钱,可容大弹一个,小弹九个,一铳击出,有鸟铳之准,又有佛郎机之烈,堪称战场上佳利器。

大鸟铳、鸟铳上的火绳皆已点燃,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扶着大鸟铳,他面容沉静,带着几分书生气,但脸上数道刀疤,却让其显得凶狠彪悍。

旁边又有一个年轻人扶着大鸟铳,他结着四周巾,羊皮袄上沾满积雪,眼神恨恨,只盯着那边过来的鞑子骑兵。

看清骑越近,青年悄声道:“注意,我们只有一击,打了就走,不要恋战。打不中人,就打马。冯兄弟曾跟鞑子交过手,他们都有重甲,我们弓箭无用。所以没有铳的兄弟,用标枪,用石头。”

众人咬牙道:“知道了魏爷。”

此行伏击,为了打得准,众人冒险选在距道路三十步之内,这个距离鞑子弓箭要命,所以打了就跑,只有一击的机会。

好在他们身后不远就是树木,松柏片片,树木高大,打了往林子一钻,想必鞑子兵追不过来。

伏击前,他们还听从了“冯兄弟”的建议,弃用弓箭等物,选用更有杀伤力的鸟铳,标枪,甚至石头。那三杆“九头鸟”更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各人静静潜伏,艰难等待战斗的到来,听蹄声越近,鞑子众骑那凶残冷血的神情看得更清,众人心脏剧烈跳动,很多人吹了吹龙头上的火绳,准备战斗。

背旗飞舞,红缨飘扬,数十骑奔腾如雷,色尔格克策在马上,俾睨威严,猛然他眼角一抽,前方山坡似有红光闪动,火绳?

色尔格克猛的一个蹬里藏身,又顺势滚落马匹,就翻滚到山道的坡下。

就在这时,“嘭嘭嘭”,几声奇特凌厉的大铳轰响,山坡上浓密的烟雾冒起,长长的火舌喷吐,一片凌厉的红光扫射过来。

色尔格克的坐骑凄厉的嘶鸣,马身上冒出一片片血雾,就那样翻滚在山道上。铳弹激打在山路上,甚至激起大股的积雪泥土飞腾。

色尔格克堪堪避过打来的铳弹,身后众骑就没那个运气。

巴牙喇壮达特穆慎策马随后,被“九头鸟”的大弹打个正着,斜斜的从左胸到后背,血肉骨骼全部被打穿,身体前后破开了一个渗人的大洞。他银光闪耀的厚实铁甲宛若纸糊,甚至随大弹击发的九个小弹亦将特穆慎的身体余部,还有胯下的马匹打得血肉模糊。

又有特穆慎后面的一个巴牙喇战士,整个右手臂连肩膀都被大弹打没,余者九个小弹,亦是打在他的身上,打在他的马匹上。战马惨嘶,乱跳乱跃,将背上的尸体远远抛离开去。

随着“九头鸟”的击发,山上同时有鸟铳击响,众多的标枪与石头扔来,山道上人叫马嘶,众多巴牙喇与马甲纷纷跃下马匹,寻找掩护。

很快袭击停止,山上有人喊叫,就见袭击者收拾物什,起身就走。竟毫不恋战,一击就走。

色尔格克掩在道坡之下,眼神骇人,他左手一抽,腰间左手位置的大梢鞑弓已持在手上,右手一抽,一根粗重的月牙披箭就此搭上,其形如凿,箭镞闪着幽冷的光芒。

他猛的跃起,在山道急行几步,寻找袭击者的身影,猛然拉开弓,弓弦一直拉过耳边,箭镞随着林边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转动。

他猛的手一放,弓弦震颤,“嗖!”月牙披箭呼啸而去,就射中一个欲逃入林中的身影,让他往前扑倒了过去。

色尔格克又搭上一根重箭,弓胎拉得嘎吱嘎吱的响,手一放,箭矢若闪电黑影,又钻入林中,射中一个刚从松树旁掠过的身影,让他沉重的身躯从雪坡上滚下。

与色尔格克一样,还有众多的巴牙喇与马甲取弓,搭上各样重箭急射,若狂风暴雨,重箭如雨点般追去,那方传来惨叫,显然有逃跑不及与闪避不及者中箭。

最后袭击者完全窜入山林,被树木与山势挡住。山间完全寂静下来,仿佛刚才的袭击只是一场梦魇。

色尔格克回转原地,这里一片狼藉,人马尸体流出的血将积雪染得殷红,巴牙喇壮达特穆慎、巴牙喇勇士赫图的尸体就摆在那里,尸身样貌惨不忍睹。垂死与受伤的马匹仍在哀鸣,寒风劈面,却劈不开那刺鼻的血腥味。

除此还有伤者,一个马甲右臂中弹,另一马甲给他包扎,他死死咬着下唇,额头的冷汗不断滴落。又一马甲左肩被标枪擦过,甲叶扯烂,带走大块的皮肉。还有一马甲被石头击中,滚落马下,吐了好几口的血。

好在此行都是满洲镶白旗的精锐,众白甲马甲虽惊不乱,除了铳弹,大部分人都躲过速度有限的短矛石头,或瞬间拔出兵器格开。除了这二死三伤,余者没有大碍。

但很多马匹受伤,比如分得拨什库格岱的战马就被短矛投中,显然无用了。

色尔格克等人冷冷看着,神情都非常狰狞。色尔格克望向山林,语气中浸透着刺骨的寒意:“这些南蛮以为逃得了?”

“狍鹿逃奔,却逃不过海东青的眼睛,更逃不过猎人的追杀,他们逃不了。”巴牙喇战士纳喇望着山岭,咬牙切齿。

众鞑子都有些恼羞成怒,阴沟里翻了船。他们攻城略地,无所顾忌,却被普通的南蛮百姓伏击。还损失这么大,主子斥问,根本无法分说。唯有将袭击者抓住,一个个碎尸万段,方能洗刷这次耻辱。

色尔格克观望山势,很快有了决定,他让纳喇与另一个巴牙喇,还有三个马甲,策马到山坳那边,看机会包抄上去。

三个受伤马甲,还有一个巴牙喇留下,看顾马匹辎重,特穆慎、赫图两人的尸体。

余下五个巴牙喇,九个马甲随他从这边追击上去。

很快他们上了山坡,到了袭击者钻入的林边,这里倒了几具尸体,看身形装扮,这些袭击者都很普通,最多一些义勇之流。

色尔格克等人更怒,依着袭击者逃跑的痕迹,进入了山林之中。

林木高大,松柏处处,树间、坡上满是积雪,色尔格克等人判断着各种痕迹,很轻易追了上去。

他们都是来自白山黑水的优秀猎人,最擅追踪,甚至根据山势地形,还判断出袭击者逃跑的路线方位,不时抄近路追击,很快就缀上了逃跑者的尾巴。

他们若老练的猎人,有时紧追一阵,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嚎叫,有时又不紧不慢的追赶,只以箭矢射击,持续给逃亡者以强烈的心理压力。

林间若隐若现的逃亡者有时也反击,但他们的弓箭对色尔格克等人的重甲毫无威胁,手上的火铳又不及装填,标枪等物林中使用不便又容易躲过。箭矢下不时留下一具尸体,还有挣扎抽搐的濒死者。逃亡者越加慌乱,喊叫声不断,为了逃跑速度,他们甚至将大鸟铳都丢弃了。

忽然色尔格克等人眼前一亮,眼前出现一片连绵的崖壁,地势开阔,周边没有树木。但并非绝地,往右可以绕过去,那边亦是坡地,有着大片疏缓的树林。

分得拨什库格岱带一些马甲聚在崖壁下,他亦是谨慎之人,这个地势容易设伏,有过先前遭受伏击的经历,他自然不会冒冒然冲上去。

色尔格克同样观察,崖壁边脚步杂驳,显然逃亡者尽从这边逃上去,但先前他们大喊大叫,眼下丝毫动静都没有,这个状况由不得众鞑子生疑。

色尔格克等人商议一阵,令马甲东阿、富义上前试探,他们半拉着弓,在后提供掩护。

东阿、富义二人皆持盾牌,一人持铁锤,一人持雁翅刀,谨慎从崖壁边的缓坡摸了上去。

快要探出崖壁时,东阿还做了个假动作,但缓坡上没有任何动静。

二马甲放下心来,继续往坡上摸去。

色尔格克等人心下一松,也要跟上去。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清脆绵长的铳响。

东阿手中的盾牌碎裂,胸前一股血雾爆起,就从山坡上滚落下去,点点殷红随之撒落。他右肺部被打透,二层的重甲丝毫没有阻挡铳弹,甚至铳弹碎块散入胸膛各处,形成了气胸现象。东阿呼吸急促困难,每次呼吸都宛若尖刀在肺部搅拌。他滚在地上拼命咳嗽,大口大口的鲜血咳出。

另一边的富义听到铳声,还来不及动作,又是一声铳响,山林回音,盾牌的碎屑飞扬,富义向后飞腾出去,重重摔在坡上,随之带起大股积雪。他护心镜被打出一个大洞,孔洞中喷出大股的血液。他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失去了生命。

“有埋伏!”色尔格克等人大喝,立时闪回崖壁。

色尔格克眼尖,眼角余光瞥到左前方有烟雾腾起,距离他们位置三十几步,他依着山石,向那方试探的射了几箭。

亦有眼尖的巴牙喇张弓撘箭,各依掩护,向烟雾处猛射。箭矢呼啸若闪电,各样月牙披箭、大礼披箭、掏档子箭往那边飞掠过去。

但诡异的是,坡地上方没有任何动静,静悄悄的,不知伏击者仍在潜伏,还是他们已经逃走?

众人停止射箭,众目相看,彼此的脸面都是铁青。

又遭伏击,又有两个马甲被打死。

看中弹的东阿与富义,一人早已气绝,一人仍在抽搐,嘴角大股的鲜血涌出,眼看也不行了。

一巴牙喇建议杀上去,将伏击者千刀万剐,色尔格克摇头,总觉情形有些诡异。

今日遇到两波伏击,但总感觉这第二波与第一波颇有不同,打得准,铳声也颇为奇特,往常从未听过。

他与众人低语,决定从侧翼包抄上去,他留两个巴牙喇、两个马甲与他一起。余者三个巴牙喇,分得拨什库格岱等五个马甲从疏林那边抄过去。

很快格岱等人又下到树林,然后转到右翼,借山石树木的掩护,慢慢摸了上去。

色尔格克等人待在原地,紧依在崖壁边,半拉着弓,仅用眼角余光瞟着那方动静。

格岱等人慢慢摸去,四个马甲持冷兵盾牌在前,他与三个巴牙喇撘着箭矢,猫着身子,极力潜伏前进。

慢慢的,他们看到了,前方三十几步外,有一条隆起的土坑,坑前多山石树木,难道袭击者躲藏在里面?

众人更加戒备,靰鞡鞋轻轻提起,慢慢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猛然又听“啪啪”两声清脆绵长的铳响,血雾腾开,两个走在最前方的马甲盾牌抛飞,从雪坡上滚了下来。

他们一个被打中胸膛,口中喷着血,拼命抽搐。一个更被击中腹部,捂着伤口,凄厉的哀嚎。

格岱等人大吼,他们看到了浓烟的位置,甚至有眼利的巴牙喇还看到土坑后头盔移动的痕迹。

这一瞬间,几个鞑子连珠猛射,粗长的月牙披箭与掏档子箭连续射中那个头盔,发出叮当的声响。

但很快那个盔帽隐去,土坑各处,石木后面,再没有身影出现,伴着令人不安的寂静,唯有那腹部中弹的马甲,仍在大声的哭嚎。

……

土坑若壕沟,满是积雪,坑前坑后长满高大的树木,往坡下看去,视线很好,无论看左边还是右边。

一个身影甩了甩头,从散发烟雾的地方移到另一处,哗的金属响动,戴着羊毛手套的手将铜栓拉了出来,连着半圆的铁盖一起带出。腹膛口尤冒着腾腾的热气,丝丝白烟飘散。手套的主人将一发独头弹的定装纸筒塞进膛口,将铜栓连着铁盖推了进去,哗的一声,铜栓右转卡在,又将击锤拨下。

他背靠坑壁不动,脸容被口罩遮盖,只露出一双冷利无情的眼眸。放眼望去,土坑内若他这样的长铳手还有多个,个个精甲斗篷,头戴铁笠盔,脸上蒙着口罩,手上戴着手套。或若他一样背靠坑壁不动,或将新安铳架在土坑上,静静等待自己的时机。

这些长铳手的身旁,还有多个的翼虎铳手,他们掩在土坑后,掩在山石树木后,持着翼虎铳只是观察下方的动静。

“阿哥……”那腹部中弹的马甲仍在惨叫,他背靠一株松柏坐了起来,用力捂着自己腹部,那里内脏已经露了出来,颜色各异的肠子流出。看他凄惨的样子,后方一马甲忍不住大叫,想将自己阿哥救下来。

“不要去。”分得拨什库格岱对他摇头。前方虽然寂静,但格岱总有不安的感觉,似乎那里隐藏着大恐怖,土坑的后面,似乎充满了极大的诡异与不详。

他心头发毛,想冲上去,又不敢,就此退下,又心有不甘。看身旁几个巴牙喇,亦是神情迟疑。

同时中弹马甲扎库塔的哭嚎让人心烦意乱,格岱几次想将扎库塔射死,免得他影响军心。

这时“啪”的一声,铳声清脆,回音阵阵,又一铳打在扎库塔的身上,让他惨叫声更是惊天动地。

“阿哥……”后方一马甲再也忍不住,极力借山石树木掩护,往阿哥所在地方奔去。格岱等人只得拼命射箭掩护。

终于,马甲扑到了扎库塔的身旁,他一把抓住阿哥的手,就想将他拖拉下来。

也就在这时,左侧又响起了铳声,清脆绵长,沉重的独头弹瞬间打在马甲的胸口,打得他飞腾起来,血雨当中,轰然砸向地面,激起了大股的积雪。

“啊!”不说格岱等人怒发如狂,色尔格克这边,众鞑亦是目眦欲裂。

一个巴牙喇一声吼,再也忍受不住,他一把扔了弓箭,就抽出自己的重剑,吼道:“杀尼堪!”

踏着积雪,荒蛮凶暴,若铁人似的,就从缓坡上奔了上去,身后的斜尖火炎旗腾腾飘扬。

“啪啪……”两声清脆铳响,两发沉重的独头弹同时击来,又同时击打在巴牙喇的身上。两团血光绽出,巴牙喇沉重的身躯从山坡滚落下来,他圆睁着眼,竟就那样气绝身亡。看他银光粼粼的铁甲破了两个大洞,孔洞深陷,喷泉似的涌出鲜血。

“啊!”色尔格克怒极,同时心头又有惧意。他敢肯定,坡道上的伏击者不是第一波袭击的人,极有可能是那击败陈泰的杨练总麾下。

正有退意,猛的山坡上摔滚下一大批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上面还连着引线,滋滋的燃烧着。

“万人敌!”色尔格克吼叫着,右翼位置,亦是传来分得拨什库格岱等人魂飞魄散的惊叫。

色尔格克猛的朝边上扑了出去,轰然巨响,万人敌一个个爆炸,浓密的硝烟腾起,夹着血肉残肢、盔甲碎片飞舞。

刺鼻的硝烟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色尔格克猛的爬起,张弓撘箭,就蹑到崖壁那边。

只是他拉弓的手一直在颤抖,在他旁边,巴牙喇奎尔根与马甲鄂特正滚在地上哀嚎,他们一个手被炸断,一个脚被炸断,他们抱着伤处,痛不欲生。

而在分得拨什库格岱那边,亦是哀嚎一片,格岱静静躺着,两只手都不见了,一半的脸,亦不知去向。

硝烟慢慢散尽,色尔格克咬着牙,拉着自己的弓,却迟迟不敢冲过崖壁去。

“哈哈。”坑道那边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

慢慢的,雪林又恢复了寂静,只余山风啸叫,吹动积雪沙沙洒落。

色尔格克一直张着弓,身形僵直。

……

老白牛:多谢“猎手老孟”、“cheungwa2002”的盟主打赏,风云雨雪梦等书友的猛烈打赏,票类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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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她在无限游戏中屠神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王道传??第1季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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