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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审神者是什么？
身为彭格列九代目身边的大红人, 里包恩他……还真不知道。

传统意义上, 审神者的概念与巫女什么的差不多。聆听神谕, 请神附身, 传达神旨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反科学的封建迷信。

但是少女所说出来的「审神者」一定不是指这种普通的诠释。

得知了关键词总能够查出来, 这个不急。

而且很明显对方并不打算用这个身份来证明什么。

因为她已经拿出了实证。

小婴儿整理好他的衣襟和帽子，黑黝黝的大眼睛注视着被打开的怀表内盖上的照片。

“你手中的东西, 能借我看一下吗，齐木小姐？”

“可以。”花音合上了表盖, “但是在那之前, 我必须确定你真的是彭格列家族的人。”

“真不错, 居然考虑到会有别的家族冒名顶替这种情况。”里包恩勾起了唇角。

“毕竟我只能从奶嘴判定你确实是彩虹之子，从身手来推测你的‘世界第一杀手’之名并非虚指。”花音不为所动，“但是这些都不能确实证明你属于彭格列的实权派阀。”

“哦？家族内部的矛盾也考虑到了吗？”里包恩从不知道哪个次元的衣兜里掏出了一纸刻有灼烧着大空死炎印的文书，“这是九代目的命令书，你可以确认一下。”

在看到怀表的那一瞬间，里包恩虽然不明白审神者到底是什么, 却也能推测出面前这位少女与彭格列的渊源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她所点燃的大空火炎，远比沢田纲吉在死气弹作用下催生出的火炎纯净了太多。

「觉悟」是死气之炎强弱的关键。

对方的大空火炎证明了她拥有着首领的资质, 甚至可能已经是她刚刚提到过的“组织”里的合格首领了。

里包恩觉得有点遗憾。如果拥有彭格列血脉的是这位智商高达200+的小姑娘, 他大概只需要把人带回意大利，就能直接定下彭格列的第十世了。

不过, 那个沢田纲吉居然能够吸引到这样深藏不露的女孩子做朋友……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或许他应该对新弟子的期望值更高一点。

花音接过任命书, 只看了一眼, 便把手里的怀表递给了里包恩。

彭格列的首领文书很好认。

并不是盖章或者签字或者有着死炎印就能证明，那些东西都能造假，她也不知道九代目的火炎是什么样的，字迹有没有变化。

但是，文书的字里行间所散发出的独特气场，是无法伪造的。

包容着影子世界、维持其秩序的大空。

里包恩发现少女身上一直保持着的警戒与紧张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信任着彭格列。」

摩挲着传说中一世家族的怀表，发现了少女温柔又带着点儿怀念的神色后，这个认知让里包恩都没办法再为对方之前的无礼而生气了。

就算外表是个婴儿，他的内在也是个成熟的男人。

被一个小姑娘当人偶抱着，往领口里塞东西再掏出来……该说还好是符纸而不是钞票吗？

前者最多算是妖怪退治，后者就有点不可描述的那啥了啊。

虽然究其原因，是他作为家庭教师，想要好好的观察一下中了死气弹后新弟子的具体状态，才没有在一开始就把那家伙打晕的缘故……

但是阴阳师什么的，也太出乎预料之外了。

“我有个疑问。”花音把任命书交还，收回了艾琳娜的怀表，“你说彭格列的血脉都死绝了……纲吉的父亲沢田家光先生已经意外身亡了吗？”

沢田奈奈一直等待的人，已经不在了吗？

“不，家光还活的好好的。但他是门外顾问的首领，在沢田纲吉这个合适的继承人消失之前，彭格列的首领位置上，绝不会优先考虑他。”

花音：……

“所以，并不是去挖石油了？”

“虽然是个不错的借口，但是这种情况应该很好理解的……吧。”

里包恩抬头看到少女灿烂又恐怖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身为男性的本能退避。

然而话已出口……

——要遭。

“好理解？确实很好理解。”齐木花音环抱住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里包恩，眼神冷漠如淬了冰，言辞刻薄极了，“把伯母一个人丢在家里照顾废柴儿子，自以为保护了家人让妻子远离伴侣的照顾、让儿子失去了父亲独有的男子气概的教导，现在事业上出了问题，二话不说就把一直过着普通人生活的孩子推出来。要么让家人一无所知，要么就把危险推脱给血统和命运——真是个好男人啊，沢田家光。”

“这种人居然还那么幸运的娶到了伯母那样温柔又体贴的妻子，还有了那么可爱的儿子——该说什么？事业型直男癌的标配？”

正面承受了喷给同僚的毒液的里包恩：……

他仿佛看到了少女眼中清清楚楚的「人渣」二字。

“呃……家光并没有背叛过奈奈，这一点可以放心。”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家光。

“呵……反正伯母会相信他的，会一直等他回家的。”少女听到这话愣了愣，眼角慢慢溢出了泪水，她居然就这样哭了出来，“明明也算是个首领吧？居然连自己的儿子废柴成那个模样、一直被同龄人欺负都保护不了，也不知道教给纲吉保护自己的方法，只把家庭都交给自己的妻子……太过分了。”

“小花音！”话题突然从剑拔弩张的大佬交涉转移到了催人泪下的家庭剧场，狮子王懵逼的把换了外观的本体太刀往背后的棒球袋里一插，将哭起来的妹妹抱进怀里——妹妹哭了就要立刻安慰！无论什么原因！

“我、我没事儿……”齐木花音靠在狮子王身上，揉着自己的眼睛，“我就是……好难过啊。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我这个外人可以插手的，我也没办法帮忙。伯母她那么的温柔贤惠，家光先生也很厉害，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呢？”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家光。

然后，他听到了少女的低声质问。

“明明纲吉的父母都在啊？他的资质那么好，为什么会长成一根废柴！那孩子对于这种男人而言到底算是什么？仅仅就是为了那根祖传的染色体得到延续吗？”

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努力的生活在一起？

家人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不背叛就是爱情了吗？

——那么，我又算是什么？

花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谁。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曾经在私底下议论过，被她无意中偷偷的听到了自己的身世。

她有一个居住在贫民窟里的母亲，一个很善良的女人。然后在某一天，那个女人收留了一个混账男人——

不、不要再想下去了。

不过就是恶俗的三流黑泥小说而已。

她抓紧了狮子王的衣襟，对方关切的声音以及落在后脑与脊背的爱抚，让她逐渐冷静了下来。

现在的她，有哥哥有朋友，就算没有生身父母与血缘亲人又如何呢。

变得温柔而强大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份属于她的幸福吗？

反正……所谓父母双全的家庭也并非都能美满。

给我成熟一点啊，齐木花音！

“抱歉……”少女拉住了哥哥的手掌，闭着眼睛与他额头相抵，小声抽噎着，“我、我没事儿了。”

“真的没事了？”狮子王揽着花音细瘦单薄的腰身，轻声问道。

“嗯，因为哥哥在嘛。”

你们都在，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何必还要去想不开心的事情。

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少女撒着娇，捂住了双眼：“我、我去洗把脸。”

招待室有独立的洗手间。

伴随着洗手间木质房门的关闭落锁，被迫吃了一口骨科的里包恩，与收敛了担忧之色略显冷漠的狮子王面面相觑。

诶？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这家伙真的是那姑娘的哥哥？

“你在奇怪什么？”狮子王抱住自己的本体刀。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表情很有趣，一点都不像是刚刚那个安慰妹妹的好哥哥。”

里包恩眨眨眼，特别无辜。

“是吗。”

他也想像个傻哥哥一样为可爱的妹妹一直操心啊。

但是不行。

在妹妹自认为已经成长到足以游刃有余的掌控他们之前，他们这群刀剑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才不会给同样处于蜕变期的妹妹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爱是宠溺，亦是克制。

他们以本能来宠溺她，然后在等待中学会了克制。

——不会等很久的。

因为她比谁都更渴望着不断去打破自身的壁障，变得更强更美好。

信赖，也是一种甜蜜的煎熬啊。

——

这样不行。

花音站在洗手台前，神情漠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最近在沢田奈奈那里学习了太多“普通女性”相关的东西，加上脑残电视剧看多了，或许也有狗血的恋爱漫画在赶稿子的缘故，再加上好友突然和黑手党扯上关系……压力太大导致多愁善感情绪崩溃，真是始料未及。

不是不抱怨自己的出身。

被遗弃，在孤儿院差点被凌虐致死。

如果没有小狐狸的出现，她那一晚就已经死了，也不会拥有那么多值得守护的人和感情。

所以她的时间都应该用来追逐幸福。

而幸福是会在叹息声中溜走的。

她应该活得更透彻更豁达才行。

毕竟，她是妹妹，是大将，也是天空。

——果然，作为一位合格女性的自我修养，还远远不够啊。

——

“对不起，刚刚似乎对沢田先生说了很过分的话。”

花音收拾好了自己，捏着微湿的鬓发，不好意思的拿出了被绑票的列恩道歉。

里包恩：……

“没关系，家光平时也会这样自责的。”里包恩坐在沙发上安抚着委屈巴巴的列恩，对女孩子发起飙来简直就是句句诛心的场景心有余悸，“嘛，黑手党的世界就是这样。”

这和女朋友总是在拷问男人“你为什么没钱没车没房子”、男朋友回以“你为什么没颜没身材没工作”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任性是女孩子的特权。

不如说，刚刚那番发脾气，才让里包恩感受到了齐木花音这个十三四岁的女生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冲动与活力。

“所以说，纲吉今天早上为什么会裸奔来学校？”

——虽然这种智商上线一针见血的状态也很棒，但是以一个正常男人的肤浅立场而言，有时候更希望可爱的女孩子别那么沉稳就是了。

“是死气弹喔。”里包恩举着变色龙变成的手枪，“死气弹是在列恩体内形成的特殊弹，可以强制激发蠢纲的能力。死气之炎突然爆发会撑爆衣服。他入门太晚，体质太差，只能走捷径了。”

“也就是说，要先提升体力，以及身体与死气之炎的契合度吗？”

“没错。而且他也需要家族成员。”

“家族成员……不要找夏目贵志。”花音直视里包恩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色大眼睛，“贵志会在两年后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不能和黑手党牵扯太深。”

“如果是他本人的意志呢？”

“贵志太温柔了，连袭击他的妖怪被我砍伤都无法接受，你觉得这种善良温柔至极的性格会适合血雨腥风的里世界？强行改变一个沢田纲吉已经很麻烦了，我不觉得你会对夏目贵志出手。”花音无奈的露出一个笑容，“但是他也不是个会对朋友袖手旁观的人。如果真的变成了那个结果，就由我来解决。”

“可以。”里包恩点点头，“那么对于蠢纲，你打算怎么做？”

“我只负责纲吉的文化课和心理辅导。”花音叹了口气，“男孩子果然需要男人来教导才行，这方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希望你稍微为他的自尊心考虑一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

“学不会丢脸怎么可能长成真正的男子汉。”里包恩冷哼一声，“再说了，不是有你做心理辅导吗？”

花音脑补出了一副可怕的画面——

【只见沢田纲吉委屈巴巴眼泪汪汪的抱着她的大腿哀嚎：“花音！里包恩又打我！”

里包恩在一旁拿着鞭子：“哼，男孩子不打不成器！慈母多败儿，放开蠢纲！”】

↑这是什么鬼的严父慈母即视感啊？！

齐木花音不寒而栗。

“我知道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事情要做。”花音的指尖燃起了一簇大空属性的火炎，“纲吉身上的火炎被封印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她不可能一直陪在沢田纲吉的身边，也不可能正式加入黑手党来帮助他。

这种情况下，深受彭格列九代目信任的、来自里世界的第一杀手兼彩虹之子里包恩，才是能够引导与陪伴沢田纲吉这位西西里岛下任教父的最佳人选。

就像是Giotto与艾琳娜。

他们是我的朋友。

而彭格列家族的友谊，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