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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彼端

李瑾铭的灵视能力的确不强，抹了牛眼泪之后才能看到一点儿杂物室的黑气，脸色更加凝重了。
“阴崇之气不应该在这里。”他对着那些黑气说，“散去。”

言灵术的奇妙就在这，那些阴崇之气要是我来解决的话，不是让小黑吃掉，就是自己动手拿符咒打散，可李瑾铭不过一句话，那些黑气就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你的言灵术这么强？”我不禁感慨道，“这也太方便了。”

“灵气现在这么稀薄，哪还有天生出口成真的言灵者。”李瑾铭摇摇头，又指指自己额上画的奇怪图案，“这个符就是祖上传下来的的，能加强我言灵术的能力。”

“那你总画着岂不是迟早有天出口成真？”薛琪有些好奇的问。

“哪有薛家小姐想的那么简单。”李瑾铭苦笑了一声，“这东西烧的不是灵力也不是阴煞之气，烧的是你的善业，善业烧光了就是气运，气运也烧光了，紧接着就是寿命和灵魂，哪能天天用。”

“说到这个——”李瑾铭突然饶有趣味地看了我一眼，“你那只猫倒是挺有趣的，弄得我先前以为你也是按这样的顺序炼魂，然后再塞进动物的身体里，只能靠鬼兽战斗。”

“怎么可能。”这话说得我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多偏门的法子——况且生物的性命都是有定数的，这么做事要遭天谴的。”

“你说的是。”李瑾铭耸耸肩，找了个空闲地方铺了一张毯子，“不闲聊了，时间快要到了，先做好准备，跟我过来躺下。”

李瑾铭应该是做了很久的准备，这张毯子不像是动物皮毛做的，柔软光滑，纯白的底色上用血朱砂画满了我看不懂的组合图案。

其实先前我提过，说不定可以在电梯井里召灵，然后再进行正常的驱灵超度，不一定要让李瑾铭和我以身涉险，可他坚决地拒绝了，并带我去看了电梯井。

令人诧异的是，那里干干净净，一点阴崇之气都没有。

也就是说那些在事故中丧生的人，在日益重复的梦魇里化身为怨灵，却也从来没有踏出过电梯一步，只会把进入电梯的人也拉进彼端，对外界没有任何影响。

比起进入电梯，被他们强行拉入彼端，不如我们主动偷偷摸摸的进去，借此机会送他们去往彼端，再不留恋世间。

我跟李瑾铭肩并肩地躺在毯子上，手腕上系着红线，另一端系在薛琪的右手腕上，两根红线上照例涂了我和李瑾铭混合在一起的指尖血，而小黑本就是彼端之物，只需要顺着我的踪迹一路过去就可以，反而比我们方便的多。

“现在是十七点半，还有二十七分钟就是十七点五十七分。”李瑾铭最后看了一眼表，顺手解开了手表腕带，随手放在毯子边上，“准备好了吗？”

我头刚一点，李瑾铭立刻闭上了眼，同时握住了我的手腕，嘴里说着：“跟着我的声音。”

我立刻仔细侧耳去听。

“向阴而生，向阳既死，浮世两端偶有交错，升入云端，沉入泥地，魂魄无所依，身躯亦无靠，继而可向阳而生，向阴既死——”

他的声音平缓，带有一种难以言的的特殊节奏，像是电视节目里看见的催眠术，只需要用声音带领被催眠者，就可以催眠成功，只不过李瑾铭的手段更加让人沉迷。

我本就是感觉敏锐的人，李瑾铭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再也睁不开眼皮，什么东西脱离肉体的同时，我好像又能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自己的灵魂想要努力挣脱出肉体的拘缚。

“去罢，去罢。”

一瞬间，我的灵魂彻底脱出了那具肉体，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和畅快，似乎我能扔掉所有的烦恼，丢弃任何我想丢弃的情绪，我可以变得无比强大，也可以顺应心意变得普通弱小，天地间再没什么东西可以拦住我，也没什么东西是我不能得到的。

“走吧。”

李瑾铭的声音落在我耳边，天地间骤然变黑，只有李瑾铭手里凭空出现的那盏烛火闪烁着光芒，照亮了一小片黑暗。

这可能就是没有理智的游魂眼中所看见的世界吧，黑暗之外还是黑暗，没有一丁点希望和光芒，才每天都游荡在人间，不知往哪里去。

李瑾铭似乎很熟悉这里，脚步没有一丝迟疑，不急不躁的向前走去，在踏出不知道第多少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落进了这片空间里，黑暗骤然之间全部退散，英仁医院的全貌在我们眼前显现。

“薛家小姐，我们到了。”李瑾铭对着那盏烛火轻声说，“现在我们要进医院里去了。”

“你们的魂魄已经完全脱离肉体了，现在你们的皮肤已经变冷了，我只能通过红线知道你们还活着。”薛琪的声音飘忽不定，“不要待在那边太长时间，速战速决，注意安全。”

“知道了。”李瑾铭一挥手，那盏烛火消失在了空气里，“你把你的猫也喊出来吧，我们身上还有生灵的气息，它待在我们身边的话，应该可以掩盖一些。”

“小黑。”我轻声唤，朝着一片空气伸出手，“过来我这里。”

“喵。”如同以往，小黑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轻飘飘地落在我的肩膀上，窝在上面不动了，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英仁医院的大门。

“走吧，不要耽搁了。”李瑾铭率先迈步向门口走去。

这时候英仁医院还没有五六层的高度，只有四层楼，一层是门诊部，药剂科之类的，二层是病员食堂，住院部，重症监护室ICU，妇产科之类的，三层则是手术室层，急救室都在这层，四层才是男科，外科，行政办公室之类的，地下一层则是杂物房和停尸间。

我们走进大门，首先就是空荡荡的门诊大厅，问询台的椅子歪在地上，挂号窗口背后空空如也，抓药窗口也没有一个人影，空气里充满了陈旧灰尘的味道，一片死寂

“电梯事故在三层发生，一路掉到负一层，我们先要去四层办公室拿停尸房的钥匙。”李瑾铭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莽撞的很，直接就想乘电梯下去，差点命都交代在电梯井里，所以这次我们走楼梯。”

“怎么这里一个鬼影都没有？”我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李瑾铭往楼梯那边走去。

“这里只有在那场事故里丧生的人，怨气在停尸间和电梯井，还有他们曾经长久停留的地方。”我们走上二层，李瑾铭指了指住院部的门，那已经一片乌黑，“事故里丧生的人大多都是二层三层的病人，所以大多时候只有那些地方才有人在。”

我们不再说话，匆匆爬上四层，脚步却轻的没有声音，生怕惊扰了这里的游魂。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我们很顺利的进去了，打开了抽屉，找到了停尸间的钥匙。

“拿了这串钥匙，这里的时间就会立刻跳到电梯坠毁的那一刻。”李瑾铭缓缓地说，“我要拿了，你准备好。”

我点点头，当李瑾铭拿出钥匙的那一刻，整栋大楼的灯忽然全部亮起，远远地听到人尖叫的声音，与此同时电缆绷断，电梯从三层极速坠落，最终连通里头的人一起摔在负一层，仿佛整栋大楼都跟着震了震。

“每层都有值班室。”李瑾铭笑笑，额上已经跟我一样布满了细汗，“值班室是医生呆的地方，他们进不去，是安全的。”

这里的我是魂魄的状态，也没办法用符咒防身，最多只能使用九字真言，只能抱紧了小黑，心里默念着金刚萨埵心咒，强行镇定下来。

我们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楼梯口那站着一道黑影，盲目的仰着头，看着窗户外面。

“是游魂。”我轻声说，“没有血气，也没有入阴，是安全的，不去动他就好。”

“这是住院部的老胡。”李瑾铭轻声说，“他是肺癌晚期，没人肯给他治病了，就喜欢上办公室找坐班医生唠嗑，烦得要死，嘴还碎——可谁也没想让他一去不复返。”

“别想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下楼。”

三层是手术层，电梯本该在这里停留，然后安然无恙的接着升到四层。

我刚走到一半，三层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的朝楼梯口走来。

“是娟子。”李瑾铭眉头一皱，“她是心肺科的病人，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

“这女人身上血煞之气很重，往上走走避开她。”我立刻回退，拉着李瑾铭想回到四层。

“小李？”

一道苍凉的声音落在我们背后，带着浓重的疑惑。

我扭过头，李瑾铭已经傻了，愣愣地看着那道黑影，嘴唇发抖。

“你怎么在这···”那道黑影说，“坐班时间乱跑是要扣工资的，你还年轻，不能落下话柄。”

“别听他说话！”我急了，一巴掌拍在李瑾铭的脸上，把他扇的背过脸去，眼神顿时清明了起来。

“高跟鞋的声音没了！”我拉住他的手腕，小黑在前面跑的飞快，给我们带路，“快走！不要听声音！”

以前只有李瑾铭这个常年待在医院的人来过这边，所以那些游魂大多都熟悉他的气息，可我是个外来的人，想必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必须要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