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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小事,你不应同林大人讲,他正养身在榻,不宜操劳。”
“他操劳什么?他不过是题了几个字,出银子让木匠照着刻罢了。”
“林大人已经可以坐起来写字了?”
“吃过离姐姐开的药,现下好得很快。”林芝如实说着,朝人群里挥挥手,“还愣着做神马,快,快抬上来。”
接着,人群里挤出两个牛高马大的下人,一前一吼哼哧哼哧的将一张巨大的匾额抬了上来。
牌匾两尺宽,六尺长,用大红的绸子裹着。
离盏很是惊讶,她起身上前,拉住绸字的一角,将绸字“唰”一声掀开。
人群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密实的小叶紫楠做底子,纯黑色的字描金,笔锋如林有谦的为人一般,刚正端方。
极具冲击力的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盏林药堂”!
“这……”离盏太意外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家本不是什么大富人家,这张小叶紫楠少说也得四百两的银子,更别说请木匠如此精细的凿磨了。
而且这个“林”字……
这是林家要照应她的意思么?
孙察也震惊不已。
离家在京城,缺的就是官场的照应,离盏和当官的交好不说,人家竟然还亲自送来匾额恭贺。
孙察满脸的不悦已经抹得一干净,这时候火头刚刚把新沏的茶端来,孙察亲手接过托盘,端到林芝面前。
“多谢林家赠匾之恩,林小姐请饮茶。”
林芝之前从离盏口中,知道孙察这人不好想与,于是没搭理孙察,慢腾腾把茶水接了过来。
“林芝,这牌匾太过贵重,我……”
“这是父亲的一片心意,离姐姐不接受,父亲会觉得是他字写得不好。”
“不不不,林大人学富五车,这手字极其端方,我再喜欢不过。”
“那便挂起来。”说罢,林芝便使唤自己的下人,亲自指挥着他们将牌匾挂正。
孙察不敢多嘴,看着那气派的牌匾挂上去,讪讪的笑笑。
离盏同林芝寒暄起来,林芝知道,离盏为了西铺的事情,废了不少心思琢磨,她虽有心与离盏聊天,却也不想在这时候打扰她。
两人说了没两句,林芝便提醒离盏做自己该做的,不要顾她。
离盏点头,叫孙察将所有的下人都叫来。
连着挂名大夫一并算,西铺有二十余个人手,在她面前站成了两排。
离盏端着身子,站得笔挺的郑重道:“我是离家的二小姐,离盏。从今日起,我就是咱们药局大当家的。老堂主离尺与咱们药局再无瓜葛。以后,药堂也不叫再叫长风西局,而是叫‘盏林药局’,望各位谨记。”
诸人点头,虽然顺从,可脸上仍旧没有喜色。
在这些奴仆心里,离盏绝不是个善茬,看着大刀阔斧的架势,奴仆们都估摸着自己要同以前轻松闲适的生活挥手告别了,谁的心里都是极其不愿的。
以前西局是离尺的,离尺不怎么管束他们,凡事都由孙察说了算。
药局虽然收益不好,但孙察总能做做假账,抹些油水,多多少少分些给大家。
同样的活计,虽然不比南北东局的工钱拿得多,但至少不费劳力。
这么一来,西局的人也觉得很划算。
一个个老脸厚皮,长了一生懒肉,现下离盏要拎他们起来干活,他们心里自是一百个不情愿。
要不是看在她有官场的人撑腰,他们才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是二小姐,我们记住了。”众人异口同声。
离盏瞧了磨皮擦眼的奴仆们一眼,接着又道:“药堂的腐朽陈规,要大改。很多新规矩,我现在就要给你们说清楚。第一条,我盏林药局的大夫以后都以救人为上,每个月能容许二十个病患赊账。”
“啊,能赊账,这太好了!”
“离二小姐,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早就该这样了!”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这……”五个挂名大夫面面相觑,实在忍不住了,甩了袖子就道,“赊账?这不就等于义诊么?”
一个月义诊二十个病人,就算平均分摊给他们每个人,一人也要义诊四次。要知道他们一个月出诊的次数都不到十次,这不是断他们的财路吗?
“离小姐,义诊二十次,那么我们吃什么?挂名大夫,就是靠诊金过活的!”
“诸位稍安勿躁,我自然明白你们的难处。病人赊的诊金,盏林药堂会一个子不差的贴给你们的。”
“当真?”挂名大夫们都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一个月可以多干几次活,多拿几次钱,是再好不过的事。
“自然是真。”
“那这样也好!”五个挂名大夫面露喜色。
这下,轮到孙察愁眉了。
他就知道,这生意交给女流来打理,就是完全拎不清!
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赊账,好不容易转点蝇头小利,一次赊账就把十笔甚至几十笔赚来的钱又搭出去了。
“当家的,赊账容易,要账难,一个月赊二十笔,我长风西……噢不,盏林药局,一个月收益……”孙察捂着嘴小声道:“一个月也才净赚二百多两银子。要是他们一笔赊个几十两,二十几笔赊下来,没几个月咱们就关门大吉了。”
“我还没有说完。医德固然不可弃,为医者必要有悲悯之心,但大家的生计,我也会为大家保障。一个月赊账二十笔,并非是所有病都可以赊账,只容赊大病,重病可赊,且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只能容许赊十两银子。未免大家说我们药堂作假,我会在门口张榜,只要有人赊了账,我会将赊账人的名字写在上头,大家若是不信,只管去问当事人就知道。一个月赊满二十个人,便不会再赊。”
“十两?小姐你是在金窝窝里呆惯了,觉得十两不算什么。可二十笔十两,就是二百两银子,若是要不回来账,我们一个月就白忙活了,连伙计们的工钱都发不起。”
离盏自然知道,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孙察懒惯了,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现下每个月只赚二百两银子,他便拿二百两银子来比较,这样一算,自然是进出持平,一毛不赚的。
可他没想过,现在是她来接手西铺,以她的本事,那些个重病大病,很多都不再话下。
名义上是借钱给老百姓治病,其实上是给盏林药局讨个声誉。
每个重病赊账的人,都会张榜在药局门外,西面都是穷人,盼着能赊账的人多,定会时时刻刻关注着这张榜,并且会监督药局收整的是不是重病的人。
关注的人多,一旦这些重病的人被治愈,那知道的人肯定也多。
不说这二十个人通通能治愈,就是其中十个人能活过来,盏林药局也会声名大噪。
到时候慕名而来的,哪里止西面的穷人?
倘若能引来南北东的客人,那他们便不用再面临赊账不赊账的问题,药堂就彻底不愁优质的客源了。
客源一广,她便可以充分发挥红手镯的作用,从中大量取药,谋取利益。
至于赊账的数目,是离盏精心考量过的。
要彻底改变诸人对盏林药局的看法,就得大手笔砸出去,让越多的人知道,让越多的人认可才行。
一个月容赊二白两银子,刚刚能和现在的收益持平,是她能力能允许的最大收笔。
就算此事一时不见效益,小兰院也还有些家底可以应付这些人的工钱。
孙察的工钱一个月三十两,再加上小二的,后堂煎药的,采药运药的,一个月也才六十两。
她盘算过自己手头的银子,节俭一些,可以应付整整一年。
再说了,如果不见好,她六个月之后可以随时停下这个方案,另想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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