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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话、击狼夜

嘭！
我平生第一次听到车撞在熊身上的闷响，那声音像梦魇。

熊的骨骼应该比人的大，不知道比牛的大还是小，但骨骼碎裂的声音却让人揪心。

我转过头去看那只熊，它哀嚎一声，朝着林子里钻去，但韩坤显然是不想给它这个机会，又是一脚油门踩了上去。

熊似乎腿也断了，在地上靠着两只爪子本能地朝着林子里爬，韩坤开着悍马从后面赶了上来，接着，我听到了熊不停地哀嚎声。

吼！吼！

我刚要下车，却被林黛雨一把拉住了，她冲我摇头，说道：“别去！我怕！”

我这会儿哪有心情安慰她，我一把推开她，说道：“你别下来！我去看看！”

说罢，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眼前的血腥让我头皮发麻，悍马的轮胎压在了熊的背上，熊痛得转过身，它的下半身应该是瘫痪了，熊的整个身子呈一百八十度的扭转过来，它想抬起轮胎。可无论怎么用力就是抬不起来，只得在那里吼叫连连。

那声音中，我听出了痛苦、挣扎、愤怒、求饶和死神丧钟敲响前的不甘。

韩坤拿着尖棍儿走下了悍马车，他用棍儿的尖端将熊的爪子扒开，一脚踩住，饶有兴趣地看着熊在拼尽最后的力量挣扎。

那熊张开了还在不断淌血的大嘴似乎想咬住韩坤的鞋子，却够不上，另一只爪子想拨开，也够不上，只得在那里一声声地怒吼。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我快步地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韩坤，我说道：“为什么不直接了结它！你很喜欢这样吗？”

任玥玥不知为何下了车，看着熊吼道：“你有没有人性？要杀就快！你看它多痛苦啊！”

韩坤却是无所谓地一笑，说道：“哎！要不是我刚才救你，你就是它的饭后甜点了！你对你的敌人都这么仁慈啊？”

我说道：“在大自然中，谁都是你的朋友，谁都可能是你的敌人！”

就在这时，那熊突然一晃爪子，我正站在一旁，它一爪打在了我的脚踝上，我压根儿没注意到，嘭地摔到了悍马车的保险杠上。

我下方不到一臂的距离就是熊的脑袋，我大吃一惊，急忙想滚到一旁，却发现熊爪子上的指甲刺进了我的防寒裤中，我根本使不上力气。

熊似乎也看出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机会，怪叫一声，一爪像人一般地撑地，另一爪玩命一般地抓着我的腿朝嘴边扯，头也朝着我的腿伸。

回光返照，其力惊人，悍马车都晃动了一下。

完了！腿保不住了！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甚至闻到了它嘴里喷出的血腥味儿和臭味儿。

咔！咔！

两声响！很清脆！我并不痛。我回过头一看，韩坤的尖棍儿正塞在了熊嘴里，熊正使出了全身力气玩命地咬着。

秦风将我救了下来，我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熊。

韩坤说道：“大善人，你要不要放它走啊？”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了砍刀。秦风说道：“唐队，我来吧！”

我推开了他，走到了熊头的位置，这地方很安全，熊似乎也看到了我，它的头努力地看着我，那眼通红。突然，它居然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呜呜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哀求，声音从胸腔中发出，熊嘴已经轻轻地嘟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看向了它，它的眼角居然全是泪水，正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我看到它正后仰的脖子，我突然懂了，这是它在求我帮它解脱。

我吓得不禁倒退了一步，它难道会像人一样居然寻求解脱？！那声音似乎在说：“求你！杀了我！”

我握刀的手有些颤抖，我屏住呼吸，走前一步，用力地握紧了刀，它依然在呜呜地叫着，脖子却没有收回。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刀斩下。这刀非常锋利，我能感觉到它刺破熊皮，割断了喉管，砍上熊颈椎时的卡顿和咯嘣声，最后刀头砍在地面上的岩石，震得我虎口发麻，硬生生地松开了紧握的手。

噗！

一道血柱从熊脖子里喷出，溅了我一身的血，我站起身，想再去看一眼那熊头，却见那颗脑袋已经咕噜噜地滚进了草地中。

“哎呀！你们的唐队好样的，为了给你们弄点肉，用石头勾引熊，还亲自斩杀了这畜生！”韩坤拍着巴掌走上前，说道，“哎呀！可惜这皮子，你刚才干嘛不从它嘴里插进去，只需要用刀一搅，就搞定了。”

我捂着生痛的胳膊，踉踉跄跄地朝着树林走去，雾淼淼下车想给我擦擦满脸的血，也被我用力地推开。

两只动物就因为我惨死当场，我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和我在一起的都不会有好下场？难道是因为我参加了这该死的寻宝，厄运就找上了门？

其实刚离婚那儿，我很压抑，我没想到五年的感情就因为我喜欢摄影而结束。我记得那天我刚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回来，我给她带了礼物，是我在沙漠里找到的红宝石，我找了一家店打磨好，做成了戒指。

因为我回来的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没想到她将离婚协议放在了桌子上。

我签了。我拿出了戒指，尝试挽留，但她很坚决。我看着她拉着行李箱离开，我只是把自己丢进沙发里抽烟。

此后的一个月，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什么都没做。

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来拿她落下的东西，看到我的时候，以为见到了鬼，他说：“你这样下去像鬼一样，会噩运缠身的，你必须振作起来。”

我不知道有那么多的话可以安慰我，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一句。

后来，我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我终于从颓废中走了出来，但那句话却一直不曾忘记。

我认为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而下的诅咒。或许，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一一应验。

不知何时起，我的泪水顺着脸颊淌落，滚烫，但又被风吹冷。

我看着沙沙的林子。

夕阳渐落，但那乌云又遮蔽了天空，只留下一抹红，一如现在我的心情。

我胸口压着一口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莽林，大吼了一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