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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面桃花（一）

小泥巴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她设想了很多情况，主上有可能会责罚她、冷淡她、疏远她，或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却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就跟她解除契约让她走，甚至都等不到御妖大会打完那一刻。
“是因为主上知道了我的心意所以要赶我走么？如果是别的原因，我马上离开，可如果是因为这个，我是不会走的！”小泥巴第一次鼓起勇气顶撞百里清寒。

百里清寒微微皱眉，声音是前所未有过的严肃冰冷：“你需知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小泥巴心中一颤，低下头点了点：“天衣当然知道，也从未奢望于此。只要能长伴主上身边，天衣就已经很开心、很足够了……”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你整理好行装，明日便离开朝雾山罢。”百里清寒不愿跟她在此事上过多争执，只是冷冷转身而去。

他一向清心寡欲，世间情爱纷扰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也根本不把任何人对他的爱慕放在眼中。爱恨讨厌，那是别人的自由，与他何干。可是毕竟天衣是他的灵宠，是他所钓，一步步看着她由小鱼变成人形，一点点成长起来。他心中还是对她有责任与疼惜的。趁着现在年纪小，只是情窦初开，早点挥剑斩断情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否则等到泥足深陷，就来不及了。他这一生，看过太多为情所困，痛苦成魔的人了。不希望天衣也变成那样。就算她自己不介意，他也不想她一辈子忍受求不得之苦。毕竟，自己这一生，是绝对不可能爱任何人的。不会爱，也不能爱——

但这些，无论如何说，她都是无法理解的。而灵宠契约主仆之间的牵绊和默契，只会让她对自己的依恋更深，这也是为何定妖宗一脉，主仆结成伴侣的异常之多。但这种感情，很多时候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等契约斩断，她自由来去，看过更广阔的天地，而不只局限于一方水域，那时候遇上的，才真正称得上是挚爱之人。

至于御妖大会的胜负，和小泥巴的一生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他想要的东西终归有办法拿到，不过多费些波折罢了。

百里清寒离开，小泥巴恍然若失的久久瘫坐在地一动不动。

虽知道能伴在主上身边的日子不会太长，却也没想到竟会结束得如此快速仓促。

她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主上有做错什么，毕竟她行动无任何越举，心中也从无半分奢望，只是安静的默默的陪伴，可是哪怕这样，他也不许么？

小泥巴慢慢走到院内，月光仿佛给桃花染了一层薄霜，比白日里更多了一份惨淡空灵。

他让自己离开，可是离开了，自己又能到哪去呢？成了妖之后，她除了是主上的灵宠以外，没有别的身份了，也根本无处可去。天地之大，她那么渺小。甚至今天仇人之一的鬼笔凄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毫无办法。如果鬼笔凄的想法不仅仅是凤凰翎羽，她跟杀阡陌今天都已经死了吧？

想想自己也真的挺失败的，灵宠和主人都想要跟自己解除契约。但是杀阡陌，她是不能解，对于主上，她是舍不得。

站在无念殿的崖边，俯视朝雾山，校场上还有很多人在为了明天的比试而苦练。天空中星星点点，飘浮了很多灯笼，像是落入凡间的星尘，朝雾山连夜晚都有别样的美。不像帝荒村的晚上，总是黑漆漆的，村人因惧怕妖怪，大门紧闭。

有时候小泥巴觉得自己周围的世界，连同自己的人生，都完全混乱颠倒了。今天连战三场，甚至还受了些小伤，可是甚至不用涂什么药，伤口就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而放在以前，跟村里的男孩打架，都是离草气势汹汹冲在最前头拼命护着她。如今，再没有人护着她了，唯一关心她的主上也要赶她走。

小泥巴想要忍住眼泪，可是还是有一滴滑出眼眶落在地上。这段时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努力求生，努力成长，真的好累。主上是她生活中唯一的色彩，可是他也不要自己了。

小泥巴不想离开，可是她太了解主上的性格，事到如今，已没有任何可以寰转的余地。心被巨大的绝望和恐慌挟裹着，以往再苦再难也不放弃的她，陷入了完全的无计可施中。

难道，就这样离开么？心中的痛苦不舍一点点蔓延开，像把内脏都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朝雾山上那棵巨大的白色星雪木。在夜色中是那样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只要诚心在树下祈求……愿望就一定会成真……

梅救的话音在耳边响起，那一刻，小泥巴的心中不由涌出一线希望。来不及深思，无法再多等一秒。她倾身便往崖下一跃，流线型往下坠去，风在耳边掠过，她闭上眼，感受气流，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迅速朝着后山那株无比巨大的白色星雪木游去。

隔近了看星雪木比从远处眺望更加的让人觉得震撼不已，茂盛参天的枝条遮蔽了整座山头。那叶片果然是雪花的形状，晶莹雪白，闪闪发光，壮观华美异常。大风一吹，散落漫天，犹如下了一场倾城之雪。

小泥巴不由屏住呼吸，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叶，虽然没有温度，但没想到竟真如白雪般渐渐消融隐去了。

梅救师兄说在树下诚心许愿，如果落下的叶子变成星星一样的花瓣，愿望就会成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小泥巴已经别无他法，不管是听起来多么无稽，也想要尝试一下。

她缓缓落在星雪木树下，抬头上望，却十分惊讶的看见一个容貌绝世的女子，正坐在树上，倚靠着枝桠提壶而饮，她长裙拖曳，从高高的枝条垂下，在风中飞舞，身姿绵软，歪歪斜斜，似乎随时会掉下地来，很明显是醉得厉害。

那一刻，小泥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还以为看见了星雪木的树神。然而隐隐却听见女子口中喃喃的呓语。

“我祈求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帮我实现愿望呢……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小泥巴才反应过来，这美丽忧愁的女子，好像也是来像星雪木许愿的。

小泥巴见她提壶再饮，身子摇晃，酒壶掉落下地，吓得不由上前一步伸出手去，生怕她从高处掉下来。

“小心！”

女子似乎发现了她，待她再一定睛，树上已空空如也。女子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若不是那个酒壶还落在地上，小泥巴几乎要以为自己遇上的其实是个女鬼。

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呢，小泥巴弯腰将酒壶拾了起来，见白玉的壶身，上面寥寥几笔勾勒了一枝桃花，十分雅致。应该也是朝雾山的人，希望下回还能遇见，把酒壶还给她。

不过她似乎说在这星雪木下祈求很多年了，都没有实现愿望，看来，这树不是很灵啊。

小泥巴顿时不由泄了几分气。但仍抱着一丝希望的合掌对着巨大的神木跪了下去。

“神树大人，我是小泥巴，我想跟你许一个愿望。对不起来得匆忙，也不知道许愿有什么规矩没有，下回我再拎着好酒好肉来看你。”

小泥巴完全把星雪木当成村里的土地庙了，心诚的合手就要弯腰磕三个响头。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突然之间，大风乍起，吹落满树的雪叶，眼前出现一袭白衫，一只手温柔而有力的扶住了自己的肩。

“不用拜我，只需说出愿望即可。”一个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泥巴惊讶的抬起头来，只看见一个白衣谪仙站在面前，他容貌出尘，而最让人惊艳的是他额上的姿态优美的树角枝杈，和在风中飞舞的三千白发。

“我等你很久了……”男子深深的注视着她。

那个时候，小泥巴还不知道他说的很久是多久——

“你就是树神么？”小泥巴惊喜的看着他，真的有树神！那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愿望有可能会实现？

“我的名字，叫星白叶。”男子俯视着小泥巴，一字一句的说道。

PS：

要清明节了，要开整整两天的车，近两千公里回老家去挂清。今天一整天在车上摇摇晃晃，本来想继续偷懒的，没想到倒是在车上把这章写完了。明天希望还能再接再厉。

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超级晕车，坐车超过十分钟，就吐得昏天暗地。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发展到，可以在车上玩手机、打王者、读小说，看电影，还有对着电脑码字了，心下一时间感慨无比。

以前喜欢旅游，却怎么都改不过这晕车的毛病，分分钟想从车窗跳下去，觉得估计这辈子的路也走不了太长太远。那时候不到万人，终年绵绵细雨的小镇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了。

在车上一面摇晃一面看着窗外的风景，树绿小桃红，天蓝梨花白，很深切的感觉到春天来了。以前对四时风景流转变幻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如今却每每觉得异常可爱珍贵。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说着一件事，你年纪越来越大啦。

岁月的流逝带走了每个人许多宝贵的东西，带来的东西，却因人而异。希望在时间长河中，我们都能逐渐成为更好的自己。

今天看到一句话很喜欢，送给大家：

——这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