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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雾仙山（一）

沾点水就行？这么简单？
小泥巴满腹狐疑的走到青龙的雕像旁，吃力地扬起了头。

那青龙被层层冰封，十分巨大，但仍依稀能看见巍峨雄健的轮廓。小泥巴不过它四分之一高。

而吐出的水流因为直落深渊，因此没有什么震天的声响，一派安静肃杀之气。紧贴着雕像后方面的是四个小池，似乎是盛了同样质地的水。旁边还放了一柄冰勺，似乎是专供人试炼之用。

小泥巴看那水洁净透彻，微微呈红色，并看不出来什么奇异之处。但小心起见，还是只用勺舀了些许滴到手臂上，然而并没有任何感觉。

接着又去了白虎的雕像旁，同样什么感觉也没有。

接着是朱雀，依然跟普通的水没什么两样。

这么容易就能通过测试？小泥巴心中不由有些欣喜，这么说来，她也有资格上万神墓了？

走到最后的玄武雕像旁，她都懒得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直接舀了一整勺，就要往自己手上泼。

“不可。”百里清寒制止她。

小泥巴点点头，只得像之前一样，又滴了几滴在手上，没想到这次，那略微呈蓝色的水竟然刚一触碰到她皮肤，就滚烫的烧灼起来，她痛得手一抖，勺子掉落在地。左手臂上也出现了一处巨大的燎泡。

小泥巴吓了一跳，还好听了百里清寒的话，没有草率的一整勺淋上去，不然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小泥巴没想到那水竟然有如此威力，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没办法做公子的灵宠留在寒渊泽了？那一刹那，心底不由涌起无数的失望。

小泥巴默默低下头：“抱歉公子，我没有通过。”

百里清寒看她沮丧着脸，几要哭出来却又拼命强忍着的模样有些好笑。走到她跟前，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来，撒了些粉末状的药在她的伤口之上，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襟帮她慢慢包起伤口。

他动作不缓不慢，从容稳重，举止不算亲密，但却透露着温暖，小泥巴低头看着他白皙修长，如玉般的手指，不由微微有些呆滞。

“那四座雕像乃上古神兽化之，分别口吐无欲之水，无嗔之水、无情之水、无念之水，要人摒除贪嗔痴执。若是心中这些的思绪越重，那水便会犹如毒液在身上留下疤痕，若是心中没有束缚牵绊，自然毫发无损。”

“我明白了，只有无情无欲之人才能入万神墓。”

百里清寒点头：“那你知道你是被何水所伤么？”

小泥巴神色黯然的垂下头去：“知道，无念之水。”

她一心想替娘亲报仇，有此执念，又怎么过得了玄武那关？

“你有何解释？”

小泥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公子，我想修成人形，想留在寒渊泽，成为公子的灵宠，的确都是为了达成一个心愿。究竟为何，恕我不能告知，但我发誓绝非伤天害理之事。”

百里清寒注视小泥巴许久，一次背叛已经让他几欲魂飞魄散，而灵宠跟他寸步不离、心灵相通，他不能随意就收留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在身边，所以才会有此试探。常人在前几种水下多多少少都会十分难受，可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可见虽然执念重了一些，但是心思澄明，绝非奸恶之辈。

只是执念太重，并不是好事，反而常是所有悲剧的开始。

百里清寒轻叹口气，最终道：“罢了，就收下你吧。只是如今，我位无所尊，法无所长。日后在我身边，可能会遭受很多你料想不到的艰险。到时若承受不住，就告诉我，我会随时放你离去。”

小泥巴心中大喜，开心得差点蹦了起来。认认真真的在地上给百里清寒磕了个头。

“多谢主上！没关系，我什么都不怕！”她如今，本就已经走上了最崎岖艰难的一条路了。

百里清寒于是抬手，在小泥巴额上轻点，一丝白色的魂片飘入小泥巴的眉心。顺流直下，直达五脏六腑。

小泥巴感觉身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一样，每个毛孔都无比通畅，灵力也在筋脉里加速运行。金丹上像是被裹了一层白色烟雾，瞬间增大了许多，尽管小泥巴还不太懂修炼什么的，但是感觉自己的修为明显瞬间增长了一个等级，力量强了许多。

难怪那么多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仙人的灵宠。

但更神奇的是，小泥巴再看着百里清寒，倍觉得亲近许多，就仿佛冥冥中有一条线，神奇的把他们连在了一块。莫名的信任对方，想要跟对方永远在一起，半步也不分离。安静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呼吸还有心跳。

这种感觉她对杀阡陌也会有，但是几近于无，完全没有此时的强烈。她想可能是因为杀阡陌本身是抵触做她的灵宠的，且她又很害怕他。而跟王病，则是二人都已经达成了一致，所以那种感觉与联系会更强烈一些。

但让小泥巴觉得十分奇怪的是，她比之前更多的感受到了王病身上一种异常陌生而强烈的威慑力，那是王病灵魂中散发出来的，有些遥远，有些让人捉摸不定。让小泥巴比之前又更平添几分敬畏。

而同样，百里清寒的魂片进入小泥巴的体内，也感觉温热突然袭来，从骨头到经脉到灵魂深处，到处是热流在击打涌动。也因为小泥巴是鱼的缘故，他的心仿佛跌落入了水里，变得湿润起来。一直入体的冰寒不知觉间得到了极大缓解。脸也瞬间恢复了血色。

但隐约中，百里清寒还是察觉到了小泥巴的一丝不对劲。只是他之前并没有收过灵宠，所以无法判断这种情况是否正常。

世事多变化，他孤身惯了，从来连弟子都不肯收。若是山之知晓，他居然收了个刚成精的女娃做灵宠，估计定是要讪笑他许久吧。

百里清寒低头看着小泥巴。

她年纪不大，个头不高，容貌也并不出众，只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亮得吓人。头发随意披散着，腕上缠着红线，浑身上下就裹了一件自己的衣裳，很是单薄，光着脚丫踩在雪地上，或是有些冷，脚趾不安分的偷偷扭来扭去。

“为什么长成这个模样？”

哈？小泥巴不明白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主上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太丑么？”小泥巴在心里已经悲伤的蹲在角落种蘑菇。

“我是说为什么会想长成这个样子？妖不拘性别，不拘长相，心里憧憬着谁，成精后就可以是谁的模样。”

所以大部分的妖，模样都是顶顶好看的，差别只在乎各自想象力。百里清寒倒是没想到幻彩冥鱼成精后，会生成了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的样貌。但这的确也是他愿意收下她的原因之一。

小泥巴大吃一惊，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人早点跟她说啊！原来重新成精就可以彻底改变自己容貌的？因为她对自己的认知，一直是之前的小泥巴，所以自然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啊呀，真是亏大了！不然不就能变个大美人了嘛！

她仔细摸摸自己的脸，不过好歹自己的皮肤比以前变得似乎更光滑了，过去的伤疤还有瑕疵全都不见。鼻子似乎也高了那么一点点，这是不是以前自己老嫌弃鼻子太矮，还有些朝天，像小猪的原因？所以鼻子自动就变高了？小泥巴心中隐隐窃喜。原来做妖怪，还是有一些好处的啊！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不知道，就直接便成现在的样子了。那主上我现在还能再变成其他模样么？”

百里清寒摇头：“成人的机会只有一次，其他的变化，就得靠法术了，容易被人识破。”

“哦……”实在是太可惜了，小泥巴在心里挠墙，不然她还能让自己的个子再长高一些呢，离草老是欺负她个子矮。

百里清寒又问道：“你之前，可有名姓？”

小泥巴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默默摇头。

百里清寒略一沉思，便给她赐了一个名字：“那从今往后，你便叫檀天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