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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半张脸

“成就大事？就你搞的那些事儿？”沈和反问。
“你心里很明白，就是喜欢跟我唱反调。对大多数男人来说，成大事无非就是赚大钱，赚钱越多就越成功，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在古代，成大事就是征战沙场，扩张版图，成就霸业。在今天，这版图变成了商业版图，这霸业是建立庞大的经济王国。能成为无冕之王的男人寥寥无几，但是，那又如何？”陈世昌长叹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沈和太了解陈世昌了，一针见血地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经济王国算什么，你有更大的目标，从过去到未来，用科技掌控人，掌控世界，掌控未来的历史，最好再加上全宇宙。”

陈世昌好像听不出沈和话里的讽刺意味，他依旧故我地说：“想想这些，你感受到了吗？那种激动人心的感觉？”

“不，”沈和摇头，“我一点都不激动。”

陈世昌目光灼灼地说：“走在路上，你和周围的人没什么两样，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一样要吃饭睡觉，但是那些人是茫然而无知的活着，为增加了几千块的奖金而欣喜若狂，为姑娘接受了他的表白而欣喜若狂，他不知道的是，明天一切都会被毁灭，他那点可怜的快乐建筑在一根不堪一击的稻草上。”

“一个小小的偶然的事件，就能毁灭已有的一切，而你，只有你，是可以预知一切的人，是可以改变结果的人。一群蚂蚁，只看到眼前的世界，不知道危机已经降临。而你看的清清楚楚，只要你愿意，一抬手就可以化解那个危机；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看着眼前的一切按部就班的发生。眼前的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你可以选择挪动，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权利在你的手中。”

沈和看着陈世昌攥紧的拳头，漠不关心地说：“蝼蚁和神，教授，你做你的神，我毕竟只是蝼蚁。”

陈世昌说：“你会想当神的。”

沈和沉默了，花了几分钟时间思考了一下教授的精神状态问题。偏执可以导致两种结果，一种结果是成功，每个成功者都在一定程度上是偏执狂。还有另一种结果，就是变成疯子。

在发表了一通疯狂的言论之后，陈世昌带沈和外出。他们先美美的吃了一顿大餐，然后穿街走巷地去拜访一个神秘的人物。

有那么一阵沈和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余州，而且是很多年以前到过的那个余州。如果不是夜晚空旷的街巷中出现了一个金发高鼻梁的法国本地人，他还以为自己是在余州的小巷中漫步。

在一个很古老的建筑前，陈世昌推开狭小的大门，沿着狭小的楼梯向上走，最后在一个小门前停住。陈世昌拍击木门，拍了很久，以为门不会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门半开着，却不见主人。两人走进黑洞洞的小门，沈和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个怪物的大嘴吞进了肚子。

“等暮年使这一世代都凋落，只有你如旧；在另外的一些忧伤中，你会抚慰后人说：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这就包括你们所知道、和该知道的一切。”

这是济慈的诗句，陈世昌给沈和搞了一个同声翻译耳机，所以沈和没有障碍地听懂了。声音从背后传来，富有磁性和男性的魅力。

沈和回头，当他看见一个只有半张脸的男人的时候，以为自己见到了魔鬼。那样富有韵律的声音和这样一张恐怖的脸完全不匹配，一个来自天堂，一个来自地狱。

“很害怕吗？”半脸人问。

被他那一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沈和毛骨悚然，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仿佛稍有差池就会跌入深渊。

陈世昌上前一步把沈和挡在身后，神情自若的也念起诗来：“我在黑暗中倾听,多少次，我几乎爱上了静谧的死亡。我在诗里用尽了好的言辞，求它把我的一息散入空茫。而现在，死更是多么的富丽，在午夜里溘然魂离人间。”

空气仿佛停顿了几秒，暂停了光速和声速的所有传播，片刻之后才恢复了正常，传送来半脸人的声音：“进来吧，客人们。”

半脸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往里边去，在前面给他们带路。他从身边经过时，有一丝热气拂过，证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鬼怪。

沈和注意到他的一条腿是坡的。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破旧的摇椅里坐下，请陈世昌和沈和在面前的旧沙发里就坐。在昏暗的灯光中，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显得不那么狰狞。

半脸人看着他们，等他们表明来意。沈和不敢细看他，他半张脸是人样，半张脸是鬼样，一只眼睛目光祥和，一只眼睛只是一个黑洞……

“我们从哈雅丝酒庄来，这里有一瓶酒，希望你能喜欢。”

陈世昌拿出一瓶酒，递到半脸人的面前。半脸人笑了，一半温柔一半可怖。

“哈雅丝的酒啊，好东西。你们为何而来？”

陈世昌说：“我们只是想来听一个故事。”

“故事？”半脸人说，“知道故事的人都死了。”

“您还活着。”

“苟活而已，和死有什么区别？”

“美即是真，真即是美。生命就是奇迹。”

沈和心道，教授果然能言善道。

半脸人哈哈地笑了，他的声音真好听，如果只听声音，你一定会认为他是个极为英俊的人。实际上，他原本也一定是个英俊而温和的人，是魔鬼毁灭了他，把他变成了半个魔鬼。

“你是来问Chronovisor的吧？你在哈雅丝看到它了吗？”

“路易穆勒先生把它给我了。”

半脸人震惊地睁圆了他仅有的一只眼睛，然后笑了：“那个命硬的怪人怎么肯把它给你。”

“我用他想要的东西跟他交换。”

“他还有想要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能发现。”

“那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宁静。”

“那么你为什么要来打破这个宁静？”

“一切归位，才能有真正的宁静。”

“一切归位？一切归位……”半脸人沉吟了一会儿说，“好，你说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