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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已然攻克,明郑在闽粤两地的控制区便连成了一片,不过此时已经将近岁尾又加之天寒地冻,因此劳师年余的郑军便转入了休整当中,根据陈绳武拟定的方略,要到第二年春暖花开之时再行南下征战粤地
尽管安平城堡至承天府城间有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但台湾多雨、鲲身半岛又在高盐分的海边,因此日晒雨淋、海风侵蚀再加之人车践踏,多少有些坑坑洼洼,但这样的交通状况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好了,所以当看到郑克臧带着一帮工匠在道路的中央设下路障然而分段隔出再浇筑代用水泥的怪异动作以及因此而横溢的泥浆水,不能不让经常利用官道往来的明郑留守官员们都狐疑不定、惊诧万分。
地位低下的各部都事、主事、六科给事中们不敢直斥郑克臧的胡闹,但工官杨贤作为留守大佬之一却毫不客气的叫嚷了出来,本来就对郑克臧不顾圣人大道搞什么砖厂造什么水泥有些看不惯的他仅直找上门来。
“大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将一条好端端的大路弄得一团糟糕!”
“哦,是杨大人。”外罩一件破衣的郑克臧尽管做了防护,但依旧灰头土脸的,深感污染太重的他用手巾捂住口鼻,再加上此刻他又在变声,因此声音很是古怪。“余在铺一条最平的道,以后就是在疾驶的马车上装水,也不会轻易洒了。”
“仅仅就为了不让疾驶的马车洒水吗?”杨贤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大公子!这实在太过荒唐了,大公子你自己看看,身上的灰,这也是,这也是,难道大公子想学熹宗悊皇帝不学无术以贱业自娱,最后毁了父祖的基业嘛?大公子,请立刻停下来然后回去读书,不然仆拼了官不做,也要到王上面前直谏!”
“杨大人何必这样激烈!”这个时候陈永华也得到消息出来了,恰好听到了杨贤的这一句。“大公子,杨大人也是为本藩的将来,”说到这,陈永华扑通一声跪在郑克臧的面前。“请大公子勿在沉溺嬉戏,当以本藩未来为重!”
看到陈永华这副做派,郑克臧也慌了手脚,所以他一边让一众惶惶不安的工匠们先去休息,一边扶起对方:“陈先生,你是父王肱骨之臣,余又如何生受得起。”
等陈永华顺势站了起来,郑克臧剥下蒙在脸上的手巾,冲着两人微微躬身:“陈先生,还有杨大人,余知道两位大人所为都是为了余在着想,余甚为感激,但此事两位想差了,水泥实在大有用途,绝非余一时兴起的玩闹。”
“这等乌七八糟之物还有大用!”杨贤直觉郑克臧是在强辩,因此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相比杨贤的火爆脾气,陈永华的态度可以说和蔼来形容:“杨大人,还是听大公子说说吧。”
“上次就陈大人拦着不愿向王上禀告大公子的作为,现在又要听大公子瞎编什么解释!这事还要解释吗?一切都清清楚楚放在眼前,明摆着是瞎胡闹!”杨贤正在气头上,就连陈永华的话也觉得刺耳。“陈大人,仆与你共在王上麾下多年,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莫不是如今位高权重了,心有异志,想趁着王上不在之际,诱使大公子荒嬉怠学,日后好大权独揽吧!”
杨贤的这个指控很严厉,严厉的让陈永华也无言以对,看到陈永华因为帮腔而受窘,郑克臧突然放声大笑:“杨大人,一张利口啊,但杨大人凭什么说余这是在瞎胡闹,凭什么指责陈先生准备做权臣?杨大人知道水泥是什么嘛?不知道就信口开河,难不成杨大人想籍此扳倒了陈先生,好自己坐上东宁总制使的位置!”
郑克臧的指责把杨贤指责陈永华的还要严厉,说得杨贤鼻子里呼哧呼哧的,但这种事越抹越黑,因此杨贤只能干生气却不敢接口。
看到杨贤蔫了,陈永华这边也不敢轻易接口,郑克臧眼珠一转:“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之所,今日余便越俎代庖一番,这样,等等去陈先生的签押房说话。”
杨贤一听,鼻子哼了一下,甩袖就往一边的衙署走去,陈永华则眉头微锁,看了眼郑克臧,摇摇头,欲说又止,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郑克臧伸手招过一边探头缩脑的工匠们:“刚才铺的那块,铲掉重铺,剩下来的就按照余之前的关照,注意抹平了”
等郑克臧从内廷换了身衣服来到陈永华的公事房,就看外面的官员仿佛受惊的兔子围在门口。郑克臧笑着驱散了他们,走到内里,就看见陈永华和杨贤正赌气般对坐着,两人谁也不看谁,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坐着,似乎在比谁的养气功夫好。
看到郑克臧进来,两人却纹丝不动,不过他们是长辈又是朱锦的信臣,因此郑克臧不敢托大,首先冲着陈永华就是深深一礼:“陈先生刚才委屈你吃了杨大人的排头。”
不待陈永华有所反应,郑克臧又冲着杨贤稽首一拜:“余知道杨大人是为了余好,刚才多有冒犯,杨大人可千万多加担待。”
平常人都要伸手不打笑脸人之说,更何况中国历来都有为尊者讳的习惯,虽说郑克臧还算不得尊者,但毕竟是朱锦属意的未来继承人,因此杨贤和陈永华还真不好计较什么。
见到两人态度终于和缓下来,郑克臧这才旧话重提:“之前,余要说水泥一物,杨大人不愿听,那现在余就重新在说一遍。水泥可以说是军国利器”
一开始杨贤和陈永华还不以为然的听着,当听到水泥泥浆可以替代红糖浆、糯米汁当黏合剂的时候,两人只是微微点头,接下来又听到可以用水泥调合的混凝土取代石料来建海塘、江堤、桥梁时两人这才色变,而当听到竹筋混凝土甚至可以取代夯土直接用于快速构筑城墙堡垒时,杨贤彻底张大了嘴,陈永华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公子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不可置信的陈永华再三确认道,为此他甚至不惜用上了威胁的口吻。“大公子,若只是闲暇嬉戏,仆等至多劝诫而已,若是大公子为了不被王上斥责而故弄玄虚的话,臣下可不单单一个上书那么简单的。”
“余又怎么敢狡言相欺。”郑克臧一副言辞灼灼的样子,随即用手一指户外。“水泥路还在铺着,若是大人们不信,几天后就可以看出眉目来,若是还不相信,余也可以立刻让他们演示如何制作混凝土大砖。”
因为工部是杨贤的主管,在建筑方面他才是东宁的最高权威,因此听罢郑克臧的保证后,陈永华的目光便转了过去:“杨大人以为呢?”
“不等了,”杨贤也站了起来。“刚才大公子说能当场试作混凝土的大砖,仆倒想马上看看其妙处何在。”
陈永华扭头看了看郑克臧,郑克臧会意的用手一拍,一个随从自门外闪了进来
由于郑克臧蓄意制造眼球效应,因此模子是预先准备的好,一对互相可以咬合的凹凸模具。既然省了制模的过程,那接下来的搅拌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不过冷凝的时间需要几个时辰。但用的时间再长,陈永华和杨贤也要坚持守在现场——虽然他们不担心郑克臧骗他们,但也害怕下面人连郑克臧一起蒙蔽了——此时正值冬季,尽管台湾地区没有北方寒了,但常温也在十度左右,生怕把两位柱国给给冻坏的郑克臧说服了陈永华将实验的现场就放在陈永华的公事房边上进行。
等到月过中天,结果终于出来了,干结后的混凝土的外表就跟岩石一样坚硬,而且互相咬合的石块严丝合缝若不挪动仿佛原本就是一体的。看到这个结果,陈永华立刻调来了大锤,力士一气砸了七八下,才将尚未完全凝结透的混凝土砸碎。
“比之山中取来的条石还有些不如。”杨贤最后作出了结论。“但采石的用工省了,而且可以就地制作,运输的人力和畜力也省了,更可怕的是,若能数十方一起制造,那便浑然如山体一般,大公子所言不差,却是军国重器!”
陈永华和杨贤交流了一番,再抬起头,两人用狼外婆看小红帽的眼光看向郑克臧:“大公子,此等神物,干系重大,不可轻易外传,一旦外泄,恐与本藩不利,还请大公子将作坊及一应工匠交还工部掌握。”
“两位大人不觉得克臧顽劣荒唐了?”这话挤兑得陈永华和杨贤老脸微红。“既然如此,余就不候了,这么晚了,回去阿母肯定要责骂,唉,都是被两位大人害惨了。”
看到郑克臧转身欲走,杨贤坐不住了:“大公子将来必定承继王上大位,所谓家乃国,国乃家,一点外物,大公子还是交给工部为好。”
“好!”郑克臧回首看向杨贤。“工部一定要,余可以交出来,但是,余不能白交。”看着陈永华眼中的不悦,郑克臧淡淡一笑。“第一,余今后做什么,两位大人弄清楚再说,切不可胡乱评判。”这句话又让两人脸上发烧。“第二,余的水泥窑不交,但若干参与制水泥的工匠及倒可以交给工部,不过工部要拿一个冶铁坊来换。”郑克臧也不给陈永华和杨贤拒绝的机会,仅直说道。“第三,余在水泥窑上花了一千两,工部要报销。”
一听到这,杨贤马上说:“漫说一千两工部拿不出来,就是官营的冶铁坊,工部拢总也只辖两处,又如何可能拿出一半来。”
“堂堂东宁工部连一千两银子也拿不出嘛?”郑克臧摇摇头。“杨大人可是真会说笑,不过冶铁坊之事?”郑克臧皱了皱眉头,东宁的冶铁坊数量居然只有两处,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罢了,没有冶铁坊换成船场也可以。”
“大公子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杨贤苦着眉头看了看陈永华,尽管刚才彼此之间闹得很僵,但同殿为官,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得到暗示的陈永华不得不上去替他帮腔。“这样工部可吃大亏了,能不能再换个条件。”
“不交水泥窑是因为余这边还有其他的窑口在用,不过余可以答应,除了自用,绝不对外出售水泥。”郑克臧解释着。“至于如何做竹筋混凝土的章程,余也会另行交代给工部,但工部若只想占便宜,这事就难办了,也罢,余再退一步,银钱不要了,但工部船场”
看着刚刚宰了自己狠狠一刀的郑克臧大摇大摆的向内廷走去,杨贤突然一笑,随即脸色严肃起来:“陈大人,大公子又是如何知道制作水泥的,难不成又是从哪本书上读来的?”
“这?大人问仆,仆又去问哪个呢?”陈永华叹了口气。“大公子不爱读书,偏爱杂学,并非是什么好事啊。”
“这话好没道理,”之前还觉得郑克臧顽劣的杨贤,此刻却变了颜色。“若是盛世,大公子不爱读书确实不堪为人君,但现在战乱不已,圣人之言又如何抵得过实务呢”
书友再说小c没有存稿,其实不是没有存稿,而是纵横没有定时上传的模式,至少我现在没有看到,所以一出团就只能停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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