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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威胁

作为一名策划, 吴非在工作中一直是甲方。
不过他是一个很有自觉的甲方，每次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看到喷傻/逼甲方的段子或者帖子，都会自动自觉地对号入座并暗自感慨一句：啊, 这傻/逼说的不就是我吗？！

不过如果细心就会发现，这种社交平台上的喷策划、产品的文章或者段子一般都是艺术设计工作者写的, 由程序写的是相对比较少的——程序大哥们只会不动声色闷不作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在代码里记上一笔。

所以在他们游戏代码的注释里, 常常可以看见类似“策划经常填错表, 在这里加个检查”“策划又改需求了, 这块先不删，等他再改回去”“由于策划的各种奇葩需求……”等一系列注解，一字一句，饱含深情。它们会和产品一起一直保留下去, 而玩家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自己下载下来的、看似平凡又普通的游戏背后还记录着这样一段段刻代铭码的爱恨情仇。

正因为他一直做甲方, 所以吴非自认为自己一定能非常胜任给魔族大佬当小弟的工作，因为他一定能充分理解并满足对方的需求。

而他遇见这位魔族的劳伦伯爵也比较偶然。

他晚上按时来上班，换工作服的时候就听见其他侍应生在议论劳伦伯爵晚上要来吃饭的事。

吴非像往常一样默默躲在一边听, 偶尔应和两句，很快就摸清了这位劳伦伯爵的身份。

据说他虽然爵位只是伯爵, 但实际上并不是老伯爵的儿子, 而是魔王的私生子。据说是由于小时候中过毒的原因, 相较其他魔族而言, 他身体较为虚弱, 常年多病, 魔王为了保护他，也为了让他能更好地调养身体，特意让他留在黑森城中休养。

因为他身份特殊，连公爵达齐也对他礼敬三分，而吴非特意打听了一下，也没听说这位劳伦伯爵有什么不良嗜好。

劳伦伯爵一行人在晚上九点的时候抵达夕阳饭店——魔族和血族的晚饭时间要比人族晚得多，魔族还算吃得早的，血族往往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才会到店。

吴非也躲在远处看到了这位劳伦公爵，他身高和吴非差不多，在魔族中算是矮的，身形偏瘦，面色苍白，相貌普通，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是魔族，恐怕会被人认作是一名血族。他的身后跟着四名侍从和一位侍卫官，全部都是身形高大的魔族。

劳伦公爵独自进里间用餐，剩余几位侍从则站在外间把守，吴非进出布菜时听到几人压低声音的交谈：

“……布莱大人，您对那个兽人奴隶也太好了吧？”

“嗯，他是比较特别……他对我很有用。”那个叫做布莱的侍卫官避重就轻地回道。

这个关卡里没有像第一个末日生存关卡那样限制所有契约者只能以人类身份出现，而可以使用任何身份，根据袁三胖查到的攻略，这意味着这个关卡的力量体系可以容纳各种高魔力量。但是在契约者进入关卡时，系统还是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可以和身份卡相匹配、或者说以他们的身份卡可以伪装的身份。

比如袁老的身份是妖仙，但他平常外表就是普通老头，所以系统就给他安排了普通老人的身份，但这不妨碍他在需要时使用他作为妖仙的力量。

然而现在还处于关卡初期，没睡会蠢到暴露自己，让契约者展示出和关卡背景不符的力量来，那样不仅会引起敌对阵营计划者的注意，甚至还会在原住民那里惹来麻烦。所以大多数计划者和契约者还是尽量将自己伪装成原住民，只在同阵营的计划者面前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寻求合作。

这几个侍从和侍卫官简单的交谈中却透露出了反常的信息，吴非不由故意放慢了手脚，借着收拾东西站在一旁偷听他们的对话。

布莱在面对几个确认是魔族原住民的人的时候显然戒心不是那么强，他只想把几人敷衍过去，言语之间的漏洞却很快让吴非确认了——这人十有八/九是一个魔族同盟的计划者，那个兽人应该就是他的契约者。

契约者的阵营是和他的计划者一致的，而和系统给他安排的身份无关。不过听他们谈话中的意思也能感觉到，这种计划者和契约者的身份看起来是分属不同阵营的搭配，实在是有诸多不便。还是袁三胖运气好，本人和袁老的身份被安排得如此关系紧密，丝毫不会引人注意和怀疑。

不过最惨的还是自己，契约者变成了原住民，沈行现在根本就没有阵营。

确定了布莱的身份之后，吴非很快就打定了主意，趁着上菜的时候给自己悄悄撒上了系统出品的“108度魅力无限”香氛喷剂。

这件道具售价108元，效果持续时间却只有三秒，效果是能够引起闻到它气味的原住民的注意，但这种注意是否有效果、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则不可保证。

但即使是这样效果一般的喷剂，吴非自己的系统商城里也没有。这瓶还是袁三胖听说了他的计划后主动送给他的。

最终计划的系统商城售卖商品种类和计划者的段位有关，青铜计划者的商城里基本只售卖一些鸡肋或华而不实的外观道具和基础药剂；袁三胖这样的秘钢计划者的商城里则会多一些有用的小道具。

当计划者段位升到白银时，商城内的商品会更丰富，按照攻略中的指导，这时候才会真正出现对通关有明显作用的、称得上有用的道具，可以攒下钱在这时购置一批道具。

比如吴非所用的“108度魅力无限”香氛喷剂的效果挺起来还很鸡肋，是否起效更多要看运气。但白银计划者商城出售的“180度魅力无限”香氛喷剂则可以确保增加闻到的原住民对使用者的少量好感。价钱没有提升很多，效果却提升了一个档次。

好在吴非这次的运气还不算太差——也可能是因为道具是袁三胖送的，沾了三胖的好运所以才会起效。

在吴非上完菜要离开的时候，劳伦伯爵突然抬眼第一次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非。”

那位劳伦伯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吴非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次算成功了没有。

他以前虽然也是被广大玩家朋友们包养着，但他还没有过在现实里讨好金主朋友们的经历。

在线下见面会上，一般都是玩家朋友们围着他追问游戏里的各种问题，什么新玩法新系统什么时候上啊、新角色什么时候出啊、平衡准备咋办啊……并不用他主动搭话，金主朋友们就有很多问题想和他“聊聊”。

甚至有时候还是想“动手”“有实际接触”的那种“聊聊”——这是肯定的事，根本不用想，看看网上想组团报名揍策划的朋友有多少就能知道。

所以他于此道上还是缺乏实际经验。

不过也不慌，半个月后的宴会上这位劳伦伯爵总会再出现的，而且这期间说不定他还能发现其他的目标。

吴非今天本来能早下班，但他不小心摔了饭店一瓶酒，等车又用了很长时间，到家的时间就比较晚了。然后他在自己家门口，不出意料地再次捡到了一只灰扑扑的小黑猫。

小黑猫倨傲而倔强地用暗金色的眼睛打量着他，仿佛在谴责他为什么夜不归宿，满身酒气、还回来得这么晚。

吴非才不管他，这次见到他也不吃惊，直接自然地一弯腰，利索地把他卷进怀里就进了屋。

他给小黑猫洗澡的时候，小猫一直沉默而倔强地在他手底下不发一喵，下颌绷得紧紧的，即使被浇了一脸水，揉了一脑袋肥皂沫也威武不屈，显得特别有骨气。

这小屋的条件非常不好，连独立的淋浴间都没有。但看在为做任务通关的份上，吴非也都忍了，没什么抱怨的。

吴非给沈行洗干吹干了，又打水把自己全身上下擦洗了，洗去一身的酒气，这才抱起干干净净毛发蓬松的小猫一起上床睡觉。

临闭眼前他和沈行对视着，约法三章：“你晚上不许再变成人了，更不许吸我的血，如果没吃饱我可以做饭给你。而且不许趁我睡着的时候溜走，我现在找你可不容易……你要是再跑，我就拿绳把你捆起来，关小黑屋里，哪都不许去，让你看绑/匪/绑/架小猫咪的恐怖片。”

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威胁会不会降好感度了。

要是连猫都留不住，还提什么好感度。

他和沈行对视了三秒，最后还是他先投降，困倦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沈行现在身份变了，记忆没了，倒是唯独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美好品质。吴非说了这么多，被他压在手掌底下的黑色幼猫都没有丝毫表示，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直到吴非困得闭上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