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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百年沧桑话陈巷（更更）

他伸手招呼三个孩子进来。
三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这一道之前顾诺使出最深厚的功力，脚不着地带了潘妮娅和腐败婴灵出来的森严之门，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触摸到了。

当手触碰门板的时候，三人浑身上下不自觉被冷得一个激凌！

太刺激了，有如深渊里的冷，仿佛有形有状有具象，就是一把寒剑直插入手心！触摸久一点，手都要废掉。

他们进去的时候，都不自觉把手贴在大腿部位取暖消寒。

刚坐下，却从地面通往密室的隐藏管道里，适时落下来一个密封的食盒。

福琳接了打开来一看，是四人组合的绿茶与点心。

福琳笑了，该是顾贤的爱心小点适时送到了。福琳朝监控甜美地笑了一个。

正好，三个孩子饿了，一边吃，一边等着德沧开腔说话。

“嗯……好吃吗？”德沧的声音苍老得像大笨钟，浑浊却雄浑。

“好吃。”三个孩子笑意盈盈齐声道。终于等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德沧开口了，福琳把一套茶点往德沧跟前再推近一点。

德沧生疏地张开手，拈起一块绿茶饼，放进嘴里试着细嚼。慢慢地，紧张的面部舒展开来。三个孩子嘿嘿地笑，引得德沧也笑开来。

四个人，一老三少，就这么开怀大笑起来了。

一边笑一边吃，德沧伸手拿安弥的点心，安弥调皮地护着不给。德沧看着福琳面前的糕点碟子，福琳吐吐舌头把碟子拉向自己，也不给。

待德沧把陈澈的那些点心都吃个清光，大家便熟络起来了。

果然吃人家嘴软啊。

“德沧伯伯，在您跟山本斗法的那一天晚上，消失许久的幽萤又冒出河面来了。”安弥抛出引子。

“嗯……幽萤，总归要作恶一翻，才消停的。”德沧语调无奈。

“为什么？”

“怨。”

“她怕山本？”福琳不敢追问，语气努力地放平淡。

“嗯……”德沧喝一口茶，发现茶很香，安弥正想为他续，德沧长满老茧的手一摆，自己来斟了满满的一杯，然后慢慢道出当年往事。

“山本法力很强，手段……狠辣变态。没有女人不怕他。他手下惨死的，变异的，几乎全是女人。你们，本也该躲得远远的。”

喝一口茶，德沧看一眼安弥，说，“当年，安可儿遇上了山本。”

德沧说到这，安弥的心猛地一揪！外曾祖母原来遇见过山本？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听说，幽萤救了她。”德沧说。

安弥这才长长缓了一口气。

“飞机来了，一溜炸弹落下，整条陈巷就没了。”

“陈巷？”陈澈惊讶了。

“是，陈巷。怨魂很新鲜，山本如数吸走拿去研究、培植，变异。”

“原来山本，那时候就在我们城市？”

“嗯，不过这百年来，他才来过两次。遥远的那一次，这恶魔是随军而来随军而去。”德沧道。

“随军？可是我们城市的历史，总是很自豪地提到一句，就是两千多年来，从来没沦陷过！”安弥学霸模式开启，想起这一段城市历史。

德沧摆一摆手，示意安弥先别激动，自己则继续娓娓道来。

“山本，他随军到中土，是冲是偷学阴阳之术而来！他精通本地语言，扮作中土人，学了之后集众家大成，他尤其爱收集邪术，再汇总钻研然后变种。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怨气积聚，幽魅队伍不断变异壮大占据了人间，并通灵到幽界，致使幽界之门大开厉幽横行。当时的仙涌两岸尸横片野，一片哀鸿！幽萤便是其中的罪魁祸首。”

“幽萤作恶的那时候，死了吗？”

“谁知道呢？阴阳之身，何谓生死？有些人死了，却一直在造福人间，他是永生的；有些人活着一直为祸人间，他早就是厉幽！”

德沧浑浊的声音，道出了一个理，让三个孩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阴阳之身，何谓生？何谓死？

“无所谓生死，阴阳相向。”德沧气定神凝道。

三个孩子都被这段画龙点睛的话牢牢给抓住了心思，这里头有许多重意思，就看你认知到哪一重世界怎么理解。

真是真知灼见！

“眼看着城市就要覆灭，我和盲见不再争不再斗，决定联手起来，联合一众高手，齐心合力布局了多重阵法，把幽萤和一众以陈巷为首的变异幽魅镇压在深渊。

“啊！中元节！”安弥和福琳几乎同时惊叫。

“中元节？”德沧看着两个灵动的女孩，眼神充满疑惑。

“去年七月，中元节当天，我俩坐在仙涌边聊天，当月上中天时，我们看见仙涌里一盏一盏幽蓝的亮光浮游而上。我们便回幽弥小苑，透过玻璃窗看见不断有幽魅爬上岸‘归家’。”安弥说。

“当时，清风岭南围蔽的古建筑里，每一家每一户都亮起了幽幽的磷灯！照亮幽魅归家的路。”福琳补充道。

“哦……”德沧沉思着，喃喃道，“原来它们曾经上岸，为何不作恶？”

“这正是我们努力的原因。德沧伯伯，幽魅并不都是恶的。恶，也是因为有怨念未消，或者被山本，或山本之流歹毒在控制着来作恶。我们认为对幽魅，不该都一味地镇压。”陈澈倾诉自己的观点。

“嗯？”德沧不悦地瞪着陈澈。陈澈被德沧不怒而威的眼神压得低下了头。

“难道你以为幽魅与人类，可以和谐共处？千百年来，人类都以压倒性的胜利，绝大部分人都能相对顺利地活在人间，这是因为人类是有性有情有繁衍的力量而生生不息，而非幽界以怨怒狠毒的方式增加同类寂灭阳气！难道你觉得我们就该跟幽界言和？它们无心也无情。”

安弥听着德沧这话，眼睛瞪得老大！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回听到的关于人界与幽界的区别。人类，有性，有情，有繁衍能力，而生生不息！反之，幽界，无性，无情，繁衍是通过寂灭？

何为寂灭阳气？

寂灭，不是涅槃吗？寂灭阳气，那是……

安弥眨着眼睛在思考，一下想不出个所以然。

陈澈没想到这些，只是作为晚辈单纯地胆怯于德沧的责备，忙谦逊解释道：“不是，暂时我还不敢想到这个。可是，我们一直也在争论这个问题！它们的本质，其实是可怜，并不是可怕。心都没了，情也没了，试问世间，哪有比这更可怕的？它们所谓的作恶，是被怨念障目蒙闭了内心。”

“错了。它们无心，只有怨，唯有恨。”德沧把话带回他的道上，陈澈也就不说话了。先专心聆听，不再打断德沧的话路。

“陈巷七十七户，一夜之间炸为平地。城市里，从此没有了陈巷这一族人了。因为有人说他们死后变成厉幽，再出来作恶为祸人间。我们一看果然如此，联手布阵施法镇压了以后，谁也不准为他们族谱留下一丝痕迹与资料。于是，城市的沧桑百年，也就唯独缺了七十七年前，陈巷被炸毁的这一年这一些历史。”

德沧缓慢道来。

“清风岭南！白天三十八户，晚上后面隐约出现七十七户。那，正是陈巷！”

安弥喃喃道，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眼前仿佛出现中元节那一个夜晚磷灯高挂的清风岭南，草尾翻飞。

陈澈和福琳终于才明白，为何安弥总是看见清风岭南有七十七户人家，而他们看到的和资料记载中的一样，一直只能看到三十八户镬耳大屋。

阴阳有错位，也有重叠的时候。

“可怜陈巷屡出状元、鸿儒、商贾和豪门，历来家家都是大户，就这么给绝了，而且释数变成厉幽。真是人越猛，变成幽魅也越凶。”

德沧说着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