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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章 笑容

“前面不远就是我们的摊档啦！”蓝小萤兴奋地对白鹿风说道。
白鹿风听了，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奋力催促自己的步伐。

离开鹿步村的四人，沿路一直打听，得知昔日的小渔村——鱼尾村，原来就是今天声名在外的南雁国第一港口聚财湾。于是，他们便按照老人留下的线索，来到此处，暂居了下来。

“鱼尾村”已经找到了，但是“李于岐”却怎么打听都还是没有人认识。

“老人要我们来到聚财湾，找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四人抱着同样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既然已经无处可去，也没有任何依托，更何况老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的话总该是可信的吧？所以，名为“李于岐”的人，也总是值得一寻的吧？

无论如何，先活下来，然后再慢慢寻找吧。就这样，他们找到了城边的小山上的一座小破庙，住了下来。

白鹿泽虽然体内的经脉寸断，但好歹是四肢健全，活动无碍，能够正常生活。但相比起来，白鹿风则可怜的多了。他的四肢被黑衣人狠狠打断，甚至连生活自理都需要别人帮助。看着日渐颓废的兄长，白鹿泽心如刀割。某一天，他毅然只身离开，要为白鹿风寻找一个能妙手回春的良医，治好哥哥的四肢。而作为男生，他也自觉背负着养活大家的责任。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带回来一名给白鹿风治病的大夫，以及一些给大家过活的钱财。

他从来没有向众人提起过，这些钱财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而看着白鹿泽三番四次的闪烁回应，两位女生也很聪慧，尊重他的难言之隐，便没有再多过问。

半年以来，已经来来去去换了好几名大夫了。他们都只是寻常的普通医者而已，医术并没有神乎到能续骨生肌，让残废的白鹿风恢复正常。而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这个机会实在是太过渺茫了，甚至连白鹿风本身都毫不怀疑这一点。即便如此，白鹿泽依然不愿意放弃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孤身在外寻觅希望，一得知大夫无能为力，便马不停蹄地再次出发，从不在众人身边多作停留。

深知白鹿泽的用心和不屈，七月和小萤两名女孩也深受其影响，皆振作了起来，好好照顾白鹿风，更不愿成为白鹿泽的累赘。两位姑娘都懂得一些小手艺。七月擅长用细线编造头饰、彩环、手链等各种小饰品，而小萤则擅长用草和枝编织一些精致生动的草编。

她们在繁华的广场上找到一块小摊位，每一天早晨由稍长的姐姐七月负责摆摊，而蓝小萤则随后来到摊档接替七月回去照顾白鹿风，或是把七月买好的新鲜蔬菜拿回住处做饭，然后再送过来。反正，两名坚强的女孩也用自身的能力，默默撑起了这个新的“家庭”。

对于大家的努力，白鹿风内心除了感激和亏欠，几乎已经不剩下任何东西了。他终日颓废消沉，寡言不语。每天坐在庙前，看着日升，看着日落。不管风吹日晒，像一座孤独的石雕，外貌被死潭一样的内心快速风化，半年间便已经苍老了许多。在其他三人看来，这更是如带刺的血脉，在身体里流淌不止，却尽是痛在心中。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注意到，眼前的飞鸟，这振翅向着蓝天高飞的飞鸟，原来拥有着一双翅膀。

一双包含着希望和自由的翅膀。

还有仇恨。

从那时开始，他就对羽翼有着特别的记忆。

让他们失去一切的，正是这些背生羽翼的人。

一幕幕美好与残酷的场景映入脑海。

看着身边的人，对自己的不离不弃。

心，犹如被点燃的柴火，熊熊燃烧。

他暗自许下了某个诺言。

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先从接受已经残废的自己开始吧！

看着在蓝小萤的搀扶下，依旧颤颤巍巍的白鹿风，七月惊讶得说不出话。

“教我……吧。”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过话了，白鹿风几乎失去语言能力，只能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一样，艰难地张口说着。他的目光在七月的脸上轻轻游过，想仔细看看七月的表情。没想到，当七月的视线和他相交，他却马上把脸侧向一旁，拘谨地看着脚边的青石地板。

不知道多久没有正眼看过七月一次了。他颤抖的拳头死死握着，心绪混乱。

七月看着白鹿风的侧脸，心头微微一紧，但总算是看到一双有灵气和光芒的眼瞳了，不再是半年来那死灰色的空洞眼神。

“嘻嘻嘻，七月姐姐，你愿意教他吗？”蓝小萤满心欢喜，假装窃笑着对七月说，“这可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学生喔！”

白鹿风一听，又悄悄瞄了七月一眼。见七月仍然信心满满地看着自己，神情里尽是期待和宽慰。虽然他仍然赶紧把目光从她的视线里抽离，但心里的重担倒是因此而放下了。拳头缓缓地放松了一下，然后再一次有力地紧握。

“嗯……”七月托着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转动着。“在我这里学习，可是很严格的喔！”

“小伙子耶，你受得了么？哦？”七月压低了嗓音，装摸做样地说着，模仿起带口音的老师傅来，逗得蓝小萤哈哈大笑。

白鹿风也忍俊不禁，脸颊映出紧咬的牙关渐渐放松了开来，一道浅浅的笑容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

蓝小萤的笑容温暖如阳光，七月的微笑润泽像甘露。她们一同治愈着白鹿风的伤口，让他重获生命的希望。

日子仍旧一天天地过去，但这些天却比以往的时光流逝得更加有意义。尽管颤抖的手依然难以控制，但白鹿风还是努力地向着两位女孩学习手艺。由于活动得更多了，白鹿风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活力。他已经不需要别人的搀扶，能依靠自己的一双拐杖，缓慢地移动了。他每日勤快地来到摊档，为两位女孩分担工作。

尽管小摊档并没有变得更加红火，微薄的收入也只是勉强能保证温饱。四处打听着名为李于岐的人，依然没有进展。但是罕见的笑容，如今却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三个人的脸上。

失去故乡和至亲的伤痛，一直缠绕着这些年轻的心灵。而发自内心的笑容，则是那些沉痛的经历之后，如甘霖玉露一般抚慰着受伤心灵的妙药。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平静的生活终于到来了。

不知不觉，便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是深秋里的一个早晨，寒风瑟瑟，落叶纷飞。

七月洁白的小手有些干燥，裂纹满布曾经稚嫩的手背。她正坐在一旁，专心地编织着一个精致的绳结，时不时放下东西，双手放在嘴边，往手心呼了一口热气。在使劲挫了几下之后，又重新认真地工作着。

白鹿风低下了头，摸了摸身上的几枚铜币。他拄着拐杖，借口说出去方便一下，然后悄悄地拐过了几个街角，来到一处摊档，买了一碗热豆浆。

正要把这一份温热带回去给七月，他看到有越来越多人拥挤围观在一起。

一声熟悉的尖叫，让他的豆浆失手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