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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春梦蚀骨亦销魂

刚才对付那名女子的毒药，王毒手配制了十几份备用，而对付小宗师阶的冯雪原的毒药，尹阳估计王毒手几十年的存货也不会多。越毒的药物越难提炼，数量也越少。这种毒绝一时的东西如果好摆弄，这世上的人与动物岂不早就被这些毒物弄得绝了种？
就在尹阳在半梦半醒之间估算王毒手的手里还有多少绝毒的存货时，黎明前的黑暗终于降临了。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也许是为了让人类躲避对黑暗潜意识里的恐惧，因为这段时间也是人类全部陷入最深沉的时候。

今夜无眠的人，却也有不少。被离情愁绪所缠，被生存压力所累，被无端遐想所迷，被无奈情丝所缠。这世上总有林林总总彻夜不眠的人，在等待着黎明的那一缕晨光的同时，也在默默地承受黎明前最令人痛苦的黑暗。

霏霏细雨已经停了，夏天的空气里飘荡着透彻心扉的凉意，吹寒了黎明前的微风。

尹阳在半梦半醒之间，神思飘飞，回到了那个蓝色的星球，在大学的校园里，校花朵朵开，我却独自犹豫徘徊。回眸一笑，百媚丛生，素手添香，转眼却已经百世轮回……

当尹阳醒过来的时候，冯雪原已经跨过了尹阳房间的门槛，那木制的房门，已经被冯雪原傲然带起的罡风绞得粉碎，无声地散成了一地木屑。

尹家三进与四进院子的客房里，有两个人都睁开了眼睛。

吴东来心里暗想，这尹家不知道惹了什么厉害的角色，已经有两人找过麻烦，昨夜是五重楼的高手，今夜第一次反而是一个四重楼的力师，两次都无功而返。他只是能够感应到高手的气机，却不知道双方战斗的情况。

昨夜整个尹家大院里，还真是只有他这个宗师阶高手与天赋异禀的尹阳能够感应到高手的气机。到了宗师境界，真气转罡气，后天转先天，已经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感觉到气机的牵引。两名女刺客一泄而出的杀机，让吴东来感觉到了。

昨夜不知是尹福还是尹义虎出手，使尹家度过了危机，今夜的刺客应该也有尹家的人对付了。现在第三次出现的气机十分强大，是小宗师阶的高手，让吴东来感觉十分熟悉，那魔焰山的魔功霸道诡异兼有，想来是冯雪原再次出手。

吴东来想，现在尹家有万人毒王毒手出面，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冯雪原这种暗中的出手，不同于昨天闲云居的江湖意气用事，那个只是争个脸面的试试身手，而这次是不死无休的暗杀。

只要冯雪原不对霓裳郡主和自己下手，吴东来就没有必要接下这个拚命的梁子，结下这么大一个死结。现在并非两国交战，不是你死我活的大仇，谁愿意赌了命去争一份这不知道几斤几两的江湖义气？冯雪原露了一手魔焰山的沾衣碎魂劲，大约也是在警告他吴东来，不要多管闲事。

吴东来笑了，他笑冯雪原的命，真是太苦。尹家现在有一手杀万骑的王毒手，还敢来尹家杀人，真是老寿星吃鹤顶红——嫌自己命长不是？

王毒手已经飘然下床，身如鬼魅，飘向了尹阳所居的院子。他这一发动，如同清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正当冯雪原破门而入的时候，王毒手已经来到尹阳屋子的屋顶上。他的轻身功夫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是身后喷出一条五光十色的气流，好像那气流在推动他的身体前进。

他以毒入武，以毒悟玄，早已是高阶圣师中的翘楚。他担心尹阳临战经验不足，正面对抗宗师时吃亏，赶过来观敌掠阵，拢在袖中的双手如蛇交缠，随时准备出手应急。

尹阳却也不知道王毒手已经来到屋后待援，心里砰砰乱跳，比一步沾衣碎魂劲闯入尹阳房内的冯雪原紧张百倍，就差心里喊出两遍“我叫不紧张！”

宗师呵，不是大街上随处可买的大白菜，明月帝国可能没有办法统计，但柳絮城现在是一个也没有。有个半步小宗师的尹福，已经是柳絮城独一无二的存在，现在却被尹阳此时面对的冯大师一招打得昏迷不醒。

冯雪原一步跨进房门，忽然发现自己迈进了一个春的世界、花的海洋。春光明媚，百花争艳，万紫千红。香气四溢，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在那姹紫嫣红中，有一个身穿黑色裙裾的少女，向着冯雪原跑了过来。她青春的容颜一如从前，她苗条的身影快捷轻盈，如仙如妖的笑容，如魔如幻的眼神，还是那个纯真的年代。

这个身影，冯雪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他风华正茂，青春年少，风度翩翩美少年。那时她美丽绝伦，温柔体贴，绝代佳人初长成。青梅竹马、情窦初开的两人，在如海洋般的魔焰花丛中奔跑，在魔焰矿洞里依偎，在魔焰山的月夜里倾听对方的心跳。

那时的甜蜜，那时的心酸，那时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还被封存在记忆的深处。这时却都在眼前一幕幕地演绎着。

“小鹿。小鹿。”冯雪原张嘴喊出了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情真意切。这个小师妹，是冯雪原心中最最柔软的一块区域。他张大嘴巴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一粒细细的砂粒落进他的嘴巴里，让他感觉到生活的现实与坚硬。

冯雪原最崇敬的大师兄，师父的爱子，总是面对任何人都满意脸笑容的杨磨难，却成了冯雪原今生最大的恶梦。

一天夜晚，小鹿找到冯雪原，含着泪把自己的身子给了冯雪原，却从此住进了大师兄的魔焰宫，从此再也没有出过魔焰宫一步。

杨磨难的笑容仍然十分灿烂，对冯雪原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丝讥笑与怜悯。冯雪原知道，大师兄的冷酷与阴险，都藏匿在他和蔼可亲的态度、和煦阳光的笑容里。

“一入魔门深似海，茫然两顾难回头。”修魔者需要随心所欲，跳脱行为，无拘无束，任意而为。才能使得魔性大解脱、大释放，成就魔王心境，修炼出魔门的无上法身。

冯雪原从那时起心性大变，变得比大师兄还冷酷，还残忍，还阴险。他虽然也突破了宗师境界，炼就不动魔心，却终于因为心中一直存在的这一心魔，再无寸进。最后落得黯然神伤，离开魔焰山，投奔了明月帝国西魏属国的守诚王洪占德。

于无声得听惊雷，春梦亦销魂。这一种毒药正是王毒手的“春梦亦销魂”，让宗师阶的高手都在忽然之下瞬间聊发春梦，转而黯然销魂，冯雪原已经着了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