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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公子祥（二）

武者自废修为，一旦寒气入体，来得比寻常还猛烈。杨惊觉躺在地上，四周是人迹罕至的荒野。他感觉到死亡即将来临，可他懒得回忆往事，嘿，他这一生，就是头有着翔龙境修为的鹰犬而已。
费玄曾救过他一命，还对他说：“你这样活着很好，扑上去咬人，完事后一心练武；脑袋瓜子不想事，以后老了会有善终。”

杨惊觉杀过官员，平民，老人，甚至襁褓中的婴儿。屠夫的一生，有屁个值得回忆的东西。但他始终是欠着费玄一条命，现如今将公子祥救出，算是两清了吧。

于是他推开公子祥，强撑着起身，公子祥骂道：“你个犟驴！”伸手一扯，杨惊觉一个不稳，又倒回地上去。

“给我躺着，我去弄点水。”公子祥用手撑地，缓缓朝渔船爬过去。船里还有些煮东西的物事，可以烧点水给杨惊觉喝。

可光喝水不济事，两人现在的身体状况都很糟糕，要去找些食物充饥千难万难。几里外的地方确能看到有片林子，可对他们而言太远。

“公子别管我了......”杨惊觉声音弱不可闻，虽然扛过了风寒，可身子还是虚弱无比。

公子祥不答话，趴在地上费力地摆弄着篝火。这火，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没有它，半夜来一头猛兽就能将二人叼了去。

这已经是第几天，杨惊觉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口气，公子祥也许比他好一点，可再不吃东西，今天晚上铁定撑不过去。

杨惊觉用尽全身力气，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剑。

“公子祥，你若想替费大人报仇，就拿剑杀了杨某。”

见对方诧异，杨惊觉缓缓说道：“把我吃了......活下去。”说罢闭上眼，一股倦意袭来，杨惊觉不省人事。

公子祥盯着短剑良久，终是将短剑提起。

混混沌沌中不知过了多久，杨惊觉看见自己来到了奈何桥，喝了碗香甜的孟婆汤......“啊。”杨惊觉睁开眼，他没死。

碧蓝的天空，流淌的江水，一切都那么美好。

还有公子祥。

杨惊觉爬起身，抱起公子祥，看着这张年轻而又坚毅的脸，他泪如泉涌。

公子祥的双腿，不见了。

火依旧在烧着，铁锅上头还冒着烫气，锅里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杨惊觉此生定不负你！”杨惊觉背起公子祥，消失在岸边。

合州行走使衙门，燕空快步走入签押房。

“燕起，张龙张虎来了！”

看着燕起一副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的脸色，燕空又道：“他们还带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称是北魏国飞鱼卫副指挥使！”

......

杨惊觉将公子祥放在床上，道了声谢。张虎看着眼前这位年逾四十的汉子，说道：“先生......请先休息会，我们燕师弟马上就来。”

燕起来得很急，他不知道为何飞鱼卫高官会身受重伤恰好被张氏兄弟碰见，但此人的身份非常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在南夏冒充飞鱼卫的人，不是件明智的事。

张氏兄弟见燕起来了，先出房门把知道的情况跟燕起说了一下。虽然他们入门比燕起早，但燕起此时是钟山在合州的负责人，掌门玄音道长定下的事，钟山弟子自是遵从。而且燕起干得也还不错，有点让人刮目相看的意思在。

“真是飞鱼卫副指挥使？”燕起问。

张虎点头，“应该假不了，我还看过他的印信。至于那位断腿的年轻人，此人说是飞鱼卫指挥使费玄的儿子公子祥。”

燕起心中大喜，飞鱼卫的名头即使是在南夏也非常响亮。南夏人都听说皇帝李允文对北魏这个飞鱼卫恨得牙痒痒，那么这人或许有大用处。燕起如今心态变了，他不再想做一个独行侠，李华媛是南夏公主，他就争一个配得上公主的身份。

不知不觉里，皇甫卓成了燕起心中的假想敌。这位皇甫世家惊采绝艳的天才，不仅武学天赋让人难以企及，他的家世也同样让人难以企及。

燕起又问道：“两位师兄，来时有多少人看见你们？”

张龙答道：“只有燕空师弟。”

燕起心中大石放下，恳切道：“还请两位师兄不要讲这件事跟其他人说。”

张龙犹疑道：“这......却是为何？”

张虎心思活络，拽了下哥哥张龙，“哥，燕师弟的为人你还不放心吗？”

兄弟两心意相通，张龙反应过来，答应了燕起的请求后便告辞了。张氏兄弟这是卖人情给他，燕起明白，这兄弟两人的情承下，他便步入了房中。

“我叫杨惊觉。”杨惊觉看着燕起说道。

燕起刚要开口，又见对方摆手道：“你不用介绍自己。杨某平日无甚爱好，唯好武道。每年的凌云榜，都会买一本看看。凌云榜人榜七十三位，燕起；现是钟山掌门弟子，合州行走使，杨某可有记错？”

“先生好记性。”燕起道，“今日你我能见面，恐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吧？”

出乎燕起意料，杨惊觉回说：“是巧合，不过遇到钟山弟子，是我们的幸运，也是燕少侠的幸运。”

燕起奇道：“为何？”

杨惊觉说道：“杨某虽对不世事懂得不多，可也知道身兼钟山掌门弟子与合州行走使身份的人肯定不会甘于平庸，不仅不甘于平庸，而且定藏着野心。”

燕起无奈苦笑，他现在确实藏着野心。

“有野心的人就不能如杨某一样做纯粹的武人，得有自己的势力，得有忠于自己的下属。”杨惊觉叹道，“如今杨某与床上的公子祥都是不会武功的废人，放在俗世中不过苟活一生罢了。可遇到燕少侠，杨某仍旧无用，公子祥却是大有用武之地。”

燕起将信将疑，道：“这位公子祥似乎伤得很重。”

杨惊觉目光复杂，“公子之前在诏狱里被严刑拷打，已是伤重；逃亡路上又......又失了双腿，还请燕少侠速请名医，救救我家公子。”

说完竟起身要跪，燕起忙将他扶住，“不必如此，小事而已。”这位公子祥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燕起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