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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凤凰镇

这头，柳晗元带着迎亲队伍前来，在门口一番闹腾之后，吉时到了，江连偁背着江映雪将她送上了花轿，众穿着红衣的丫鬟们端出了莲子红枣茶，给迎亲队伍送上，喝过了糖水，然后迎亲队伍便带着新娘子往荆州赶去，众侯府宾客方可随行，一同下荆州参加喜宴。
作为女方家长，老太太，大房、二房带着一家子家眷都要参加婚礼，荆州路途遥远，在长江以西，正常马车赶路的话需要五天左右路程。

婚礼的仪仗队在五月初六这一日出发，江府的老爷小姐们则退后一天往荆州赶。

江府人员众多，队伍排了老长。

队伍前，二房的嫡长子江连偁骑着一匹黑马做开头，而后是大房江植与二房江淮齐头，连着下来是老太太甄氏的马车，后面青布的一驾小车是陈氏和云氏共坐，后面几驾松江布的马车为两个姑娘一辆，江彧清和江晚翠一驾，江仇妤与江沉鱼一驾，江毓秀和江茗瑶一驾，还有几个小的由嬷嬷奶娘带着，光是后头的丫鬟小斯就超过了五十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

傍晚，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风拂过，与水草、苇影和着暮歌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那壮丽妩媚。

一片白帆轻轻破开那袭轻纱，轻盈的仿似游弋于天地间的一片白羽，又迅疾如一道白箭飞过江面。江边，有人匆匆赶路，偶一抬首间不由被这瑰丽的晚霞江景所惑，停下脚步，目光迎着那片白帆。

渐渐近了，舟头一道浅绿身影矗立于这绯芒霞光中，分外鲜明却无违和感，这满天满地满江的艳色仿就是为他而生的，有如蒙蒙红雾中凌云挺立的苍翠玉竹，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如画的暮色瞬间鲜活灵秀，江边的人只觉又重返了人间。

“快听，那女子的歌声竟然如何动听！”马车里，青云拉着仇妤就要往马车外凑去。

那女子明眸半阖，眼中波光潋滟如花著露，端是明珠风华，有摄魂夺魄之姿。

朱唇微启，随着古琴悠扬之曲，缓缓而歌，声初如山涧清泉，流珠碎玉，好似烟雨江南的女子那一口吴侬软语，闭眼时仿佛可梦见草长莺飞，拂堤春晓；渐随琴音高。

仇妤不免心中感叹，如此美丽的女子居然生在乡野，真是糟蹋了。

那高昂的嗓子惊了水边的白鹭向着天边飞去，留下一湖波光粼粼倒映着晚霞的湖面。

温润婉转。

心中涌现出这个词语。

接近黄昏，人马已至凤凰镇，进了小镇，江连偁率先下马寻了客栈安顿众人。

凤凰古镇绵亘逶迤于丘陵山脉深处，倚山而筑，环以石墙，濒临沱江，群山环抱，河溪萦回，关隘雄奇。

小镇里，最有名的是凤凰客栈，据说当年皇帝游玩时没去当地官员家中而是乔装成普通人住在这里。

傍晚，江仇妤出了客栈带着三五小厮丫鬟徜徉在光可鉴人的凤凰古镇石板街道上，摩肩接踵的百姓没有惯常闹市中的喧嚣，而是全都悄言细语地感受这古朴民居的无限韵致，仇妤心中感觉到了这超然人寰的宁静，仿佛融入这小镇就是小镇的居民一样。

如今的江仇妤再也不是那个一月二两月银的闺阁小姐了，她开了属于自己的药铺和香坊，生意好的不像话，瞒着嫡母每月的收入十分可观。

与盛京的繁华不同，街道上到处是携了东西到镇上来卖的，有卖针线香囊的，有卖糕饼糖果的，倒是齐全，都摆在街上之外，行人的必经之处。

远处一阵喧哗，仇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打发了小厮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原来这凤凰镇后头有一个小村，村里不似平常百姓干些种田插秧的活计，而是个奴隶村。

所谓奴隶村，就是村里的村头从各地抓来逃犯或者朝廷罪犯家眷调教好了卖，卖之前都会烙印上属于奴隶的标记，这样如果有外逃的，主人可以抓回去随意打杀。

“那他们在干什么？”仇妤好奇的问那个小厮。

“回四姑娘，今天是贩奴的日子。”

贩卖奴隶就跟贩卖工具一样，这项生意无论在埠唐还是在别国都火的异常。主人对奴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奴隶的地位还不如一条狗。

“走！咱们去看看，也当涨涨见识。”江仇妤探头望了望，再缩回头时脸色平淡，波澜不兴。

主仆几人又往前走了片刻，直到看见不远处一座搭起来的高台才停下来。台下拥挤的人群摩肩擦踵，台上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手持木棍指点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不住吆喝：“有没有人要啊，这么年轻的劳力只要五两银子，包您满意！”

“没意思，走吧！”江仇妤冷漠的看着台上张扬的男子和双目无神的少年，扭头看了眼身后满是不忍的青云，拉起她就往人后挤。

仇妤以前毕竟生活在文明社会，只知道世界历史上，人们因为战争、犯罪、破产、血统等原因成为奴隶，在成为劳动工具的同时也被当成一种有价值的货物进行赠赐与交易。奴隶可以通过逃亡、赎身、立功等行为重新成为自由人。

盛京里所谓的贩卖奴隶和清朝的买奴买婢差不多，无非就是穷人为求温饱而到富人家为奴，与凤凰镇里的完全不同。

像江府里的丫鬟奴才还分三六九等，起码还有人生自由可言，有些一等丫鬟的用度早已超过外面普通人家养的小家碧玉，低等的奴才虽然卑贱，却还在眼中保留了最后一丝光彩，不似台上那少年的完全绝望，像是死去多时再找不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仇妤调头时，少年已被买走，那男子又从台下提上一人，然后毫不怜惜的扔到台上。

清脆的叮当声从身后传来，江仇妤一愣，以为是铃铛的响动，寻声回头看去却发现不过是被扔上台之人所带的手铐脚镣发出的声音。与此同时，仇妤的视线被强烈的光晃过，几乎睁不开眼。

才缓过劲儿才看清竟是台上奴隶那一头银色长发被阳光照射，闪出的强光，微微一愣。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大家快来看呀，稀有品种的奴隶，长的不错还很年轻。”那奴隶主一把抓住奴隶的长发，向上掀起，露出张还略微带着稚气的妖媚面容。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冰冷清澈的双眼冷漠的环顾四周。

明明他衣裳破旧，手脚俱带着镣铐，样子狼狈万分，但那双眼凝望四方的感觉却像帝王在巡视士兵，孤傲又高冷的威仪不容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