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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风波

迎春的奶妈和玉桂儿媳妇这才知道怕了，偏生嘴又被堵上了，只得呜呜地哭着求饶。李纨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吩咐婆子把这二人送到王熙凤那里，随手拿过当票看了一眼，笑着向黛玉和迎春说道：“你们瞧瞧，这接当的原来是熟人家的生意。”
迎春看了看，还不明白李纨的意思，黛玉心里却有了数，知道李纨说的是薛家。接过当票一看，果然上面印着薛家的字号，于是指给了迎春看。迎春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奶妈偷去当到了薛宝钗家里的铺子上，脸猛地涨得通红。黛玉捏了捏她的手，劝道：“这是底下的奴才不检点，二姐姐并没有错。宝姐姐也是，她和姨妈也寄住在这里，她家铺子的伙计如何不知道这是咱们府里的奴才偷了主子的东西来当，怎么就混作无事一样地收了东西？等我去和宝姐姐算账，咱们把东西要回来。”

说着就折起当票，拉着迎春要往宝玉那里去，这会儿宝钗必然正在宝玉房里呢。

迎春又羞又急，连忙拉住了黛玉的手，避着李纨小声说道：“你这会儿去找她要东西，那是奶妈当了换银子用了的。我现在又没有银子还给她，可不是要看她的脸色，大家难堪一场么？”

黛玉奇怪地问道：“你房里一点银子都没了吗？平时结余下的月钱，年节赏下来的金银锞子都没有了吗？”迎春绞着帕子，又生怕李纨听到了再责难奶妈，小声说道：“奶妈平时用我的钱就跟用自己的一样。昨儿我才说要打赏宝玉房里来送东西的小丫头，开了匣子，连铜钱都没有一个了。”

林黛玉听她这样小声说话，知道是怕李纨听到，想了一想对迎春说道：“我那里还有些碎银子，先拿来给你用。东西咱们也要赎出来，瞒是瞒不掉的。晌午我交给凤辣子，叮嘱她悄悄地让人赎出来，不要声张就是了。”

迎春咬着帕子点了点头，眼泪又滚了下来。那边李纨正命令迎春房里的丫头收拾打扫，正忙乱成一团，黛玉便拉着迎春往自己的房里梳洗去。

迎春在紫鹃的服侍下洗了脸，重新匀了面，梳了头，黛玉便陪着她下了一盘棋。迎春自觉心情好了许多，又对着镜子照了一番，看眼底的红痕也消了，才放宽了心。这时探春又过来约着迎春去看园子里养的一对白鹤，黛玉送她们出了门，记得王熙凤说要过来，就留在屋里写字。

时候将近晌午了，王熙凤刚对完一批帐，贾琏大跨步走了进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仰脖就喝了下去。王熙凤连忙令平儿重新沏茶上来，贾琏又一口气喝完了，才在王熙凤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旁边服侍的丫头婆子纷纷下去了，平儿拿了一个绣绷子，搬了张绣凳坐在廊下做针线，屋里王熙凤和贾琏二人说话：

“这一早上出去，马都跑得吐白沫了，连口水也没喝上。”贾琏说道。

王熙凤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外面审的怎么样了？”她虽然有小厮帮着打探消息，到底不如从贾琏嘴里问出来便捷。

贾琏又灌下去了一杯水，说道：“有凭有据送进了衙门，还怕他抵赖不成？你不出门没有看到，我刚刚去了赖家的宅子一看，恍惚像是来到了咱们家的园子里，只差一个省亲牌坊了。”

王熙凤惊讶地问道：“他们家竟有这样的胆子？”贾琏笑着说道：“有什么没胆子的，那赖大不是求着给他的儿子脱了籍吗？我听说他家还打算给他儿子捐个县官当当，奴才都能做官了，就是盖个园子又有什么不敢的？”

王熙凤没有答话，贾琏便涎着脸凑上前来说道：“可惜了他家养的几个女儿，都是当千金小姐一样娇娇贵贵地养大的，这下获了罪，也不知道发卖到什么地方去。”

王熙凤嗤笑了一声，说道：“既是舍不得，过些天我就去买下来给你放在房里可好？我和平儿这对烧糊了的卷子也搬一搬地方，给你挪出空来。”

贾琏重新又坐回去说道：“看你这话说的，我不过顺嘴这么一提，感叹两句，又招出你这一堆话来。”说着，收了笑意皱起眉头说道：“不过最近你可得谨慎些，别落了什么把柄在外头，二老爷今早上出门前特特叮嘱了我，要彻查府里府外的来往，你没有私用府里的名头在外面揽事儿吧？”

王熙凤的脸色白了白，强自镇定下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说道：“这一大家子的吃穿往来都归我管着，我哪里还有闲心再管到外面去？天底下任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王家没见过的？别一个奴才出了事，就往家里疑神疑鬼起来了。”

贾琏笑着说道：“我不过是为着小心提醒你一句，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要是你拿了我的印去给别人办事儿，抖落出来，只怕我也是护不了你的。”

王熙凤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贾琏伸手把她手边的那杯茶也拿过来喝了，探脖子往外看了看天色，拔腿就要往外走去：“二老爷也要下朝回来了，我要去衙门那里再看看，中午就在外面吃了。”

王熙凤垂着眼睛说道：“去吧！”等贾琏真正出了门，看不见身影了，王熙凤站起身来，对收了绣绷子的平儿说道：“我往林姑娘那里去坐一坐，有什么事儿不要紧的，你就度量着办。”平儿答应下来，王熙凤攥着帕子，望着贾琏出去的方向看了几眼，抬腿往往林黛玉那里走去。

进了林黛玉的房里，紫鹃忙来替王熙凤打帘子，又去斟了一杯茶送过来，笑着问道：“二奶奶今天可是有事儿来？”

王熙凤笑着说道：“你这个闷葫芦，如今话也多了。”紫鹃笑着抿嘴下去了。王熙凤看着林黛玉，觉得把铁槛寺的那件事向黛玉说一说，也许黛玉能帮她拿个主意。她想了想，不禁暗叹自己魔怔了，林黛玉才不过十二岁的年纪，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