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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捡了个人

“师父，为什么我们要去给人家接生？”那明明是稳婆该做的事。
山道上走来一老一少，老人家一身青衣，白胡子一大把，手上牵着个十二三的小孩。在大冥，男子多十五六岁便成婚，大多在十二三岁已经能顶起家中的半边天，但这位老人家似乎格外宠爱他手里的孩子，这么大人了还牵着不撒手。

小少年也仿佛理所当然，似乎早已习惯。

“上天有好生之德，陈夫人胎位不正，所以我们才千里迢迢……”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回去的盘缠了？”那家又是十里八乡的大户，家底殷实得很，说得那么好听，还好生之德……

“咳！”老人家轻咳一声，白胡子随风飘扬，“子归，你是大夫，以后还要继承医仙谷，不能事事谈钱，银子虽好，人命更重要。”

“是师父。”小少年翻了个白眼，当别人不知道你是神医似的。

两个时辰后，同样一条路，依然那一老一少，少年背上的包袱鼓了许多，显然多了不少银两。“师父，陈老爷果然大方。”

“为师说了多少次……”白胡子老头皱眉，自家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贪钱，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小少年名林子归，牵着他的老头是医仙谷第十一代传人，被当今圣上封为天下第一神医的林木群。要问是谁教得他心爱的小徒弟那么爱钱，林子归是他捡来的孤儿，他从小教养到大，答案不言而喻。

“是师父。”小少年有气无力，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年轻人拿出点朝气来。”林木群拍了拍自家小弟子的肩膀，“听说这山中有座长青寺，灵验得很，不如我们也去拜拜？”

林子归无语，“寺庙，应该没什么热闹可瞧吧？”

“小孩子不许乱说。”林木群一把捂住他的嘴，“说是灵验就是灵验，这次真不是凑热闹。”

“哦。”林子归可有可无。反正他家师父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而且决定了的事谁也拦不住，非常的勇往直前。

长青寺香火鼎盛，据说持续了百年，皆因在此许愿愿望可成真。好些人不远千里来此，渐渐的连华亭山都出了名。人越多，小动物们越是不得安宁，住持无法，干脆将后山拦了起来，谁也不让进。猎人们渐渐没了踪迹，反正附近山多，不来这里也可以去别处打猎。后山的动物倒逐渐多了起来，信徒们更是将救助的动物送入后山，一时那里便成了小动物的天下，旁人踏足不得。

传说，那里是妖修之地。

“难怪你与住持刚才都没探讨佛法。”林子归幽幽开口，尽说些妖啊仙的，他还以为他家师父准备修仙了呢。

住持邀请他家师父在庙里多住几天，热情得好像是多日未见的朋友。“你与住持以前认识啊？”

林木群摇头，“不认识啊，我们第一次见。”

林子归无语，他家师父从来都不靠谱，这次他以为老头终于有了些正常且名气大的朋友，原来是第一次见。

“兴许是一见如故吧。”林木群乐呵呵地说。

师徒两人正往后山走，因为林木群好奇后山的小动物，所以婉转向住持提起，没想住持爽快答应让他们去后山转转，还说那里小动物多，他们师徒俩一定会喜欢。

他有表现出他喜欢动物的样子吗？林子归想了想，似乎没有。虽然他的确喜欢，但住持猜得如此准，还是让他心惊。

“师父，我们就在外面逛逛，别走太里面去。”

林子归小小年纪就是个操心的命，自家师父不靠谱，虽然功夫高江湖中没人敢惹他，但他惹是生非的本事也很吓人，一个看不住就会闯祸，他从七岁起就时常代自家师父去给别人道歉，大家看他一个小孩子不容易，也只是自叹倒霉。

“知道了知道了。”林木群对自家徒弟那是相当的疼爱，通常都是徒弟说了算，于是牵着他爬到半山腰，“带你去看那棵百年槐树，据说好几百年了，名气可大了。”

“是那棵吗？”山腰上最大的那棵，一眼就看到了。

“嗯，大吧？这可是在大冥都出了名的神树。”师父美滋滋的炫耀，仿佛是他种的一般。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林子归眯了眯眼，他确定他看到了一抹光在闪烁，并非太阳光，却是有些阴沉的暗色。

灰色的光芒怎么可能那么刺眼？林子归摇了摇头，心想估计是自己看错了。

“有东西？”林木群拉了一把小徒弟加快脚步，“走，师父带你去看看。”

林子归本想挣扎的，但他也只是个孩子，好奇心向来就有，如果不是师父比他更不靠谱，他一定也是天真烂漫的。想着有师父在，他大着胆子跟在身后，林木群将他护得很好，一路跟他说说笑笑，将他不安的情绪化了开去。

两人到大愧树下时，老远便看到飘落的树叶中躺着个什么东西，林子归拉了拉欲走过去的林木群，“师父，小心。”

“放心，徒儿，为师早看到了，是个小孩。”

“小孩？”林子归随着师父小跑过去，将心里的怪异压下，“这里为什么会有小孩？”看着才两三岁，还是个幼崽。

小孩裹了身兽皮躺在那里，乖乖巧巧地睁着眼，不说话也不哭闹，这场景实在神奇。“师父，这是谁家掉的？”

在林子归的意识里，医谷镇的人都很爱惜自己的幼崽，疼爱的程度直逼他师父。林子归觉得这是受他师父的影响，他小时候他师父就把他宠上了天，别说随意丢掉，就是哪里磕了碰了都不答应。这孩子，他的父母怎么舍得？

林木群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起来，小孩一双眼大大的，似乎闪着莫名的光。林子归看着，有些心悸。“师父，先看看有没有人家丢了孩子，万一人家家人正着急呢。”

“子归不喜欢他？”林木群突然问。

“啊？”林子归茫然，这不是他喜不喜欢的问题吧，“他也是有父母亲人的啊。”

“也是。”林木群点头，随林子归往山下走。

身后的槐树抖了抖枝丫，落了一地树叶，风声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