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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弑师狂徒

“师弟，你杀了师父！”
似是招魂般诡异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视野从模糊到清晰，杨武茫然地望着地上，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的老人，那是他的师父，将他捡回来，一手养大的师父！

“滴答”、“滴答”，鲜血不停地从他的剑上滴落。

剑灵哀嚎，拼命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它不甘心成为一把弑师之剑。

剑名灵武，灵武山第一剑！

“师父？”

口中喃喃吐出师父二字，他仍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为什么灵武剑会插在师傅的胸口上，为什么灵武剑会握在他的手中，为什么灵武剑杀了师父？

不，为什么，我杀了师父？

转头，在他的旁边，正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形，俊朗的外貌，还有脸上挂着的，如沐春风的微笑，此时，他的身上布满剑伤、鲜血淋漓，那是，灵武剑造成的伤痕。

“大师兄，为什么？”

杨武下意识地松开手，灵武剑呼啸着摆脱他的控制，继而在空中盘旋，剑身轻鸣，似是哭嚎，他喃喃自语道，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难以置信。

“你杀了师父！”

肯定的语气，平静的表情，黑暗中，大师兄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神情。

“没有，我没有杀师父！是你说师父找我，我才放下正在举行的门派大比赶了过来，可是，我刚刚踏进这个门口，就失去了知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辩解道，然而说着说着，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然而，当那抹嘴角挂着的浅笑映在他的眼中，一切豁然开朗。

杨武难以置信地望着大师兄，低沉道：“是你杀了师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不是我，是你！是你不甘心师父把师妹许配给我，所以愤而拔剑，我已经拼命阻拦了，却打不过你。师父被你杀了。师父死在灵武剑下，谁会相信你呢？”

大师兄平静地望着他，仿佛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从始至终他嘴角的笑，就没有停止过。

“为什么？”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低吼道，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张脸，脸上挂着的表情，是他这百年来，最常见到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阳光、温和，如沐春风。

然而，很快，这张脸变了，变得面目可憎，变得狰狞恐怖，变得让他再也认不出来了。

“为什么？哈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大师兄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步步地退后，指着他，厌恶、痛恨地喊道：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的正义！讨厌你的自信满满！讨厌你身上的光芒！有你在的一天，我就会觉得自己是肮脏渺小的！你凭什么永远那么光明正大！凭什么永远都得到所有的目光！”

“灵武剑选择你！小师妹选择你！就连师父也选择你！”

一字一句，刺进他的心口。

疼，好疼，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心痛，可以到这样的地步。

那是他最仰慕的大师兄，为什么会对他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他那么尊敬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杨武懵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嘴唇发白，手都在颤抖，这一刻，他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所以，你去死吧！只要你死了，所有的目光都会重新回到我的身上！我才是灵武山的大师兄，我才是掌门继承人，我才是小师妹的良配！”大师兄阴狠地说着，已经朝他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他的下颚。

痛苦唤醒了他，他喃语道：“师妹？”

“你放心，你死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妹的，我们一定会百子千孙，恩爱到老的！”

又是重重一拳，落在他的脸上，几乎要打碎他的脸骨，嘴角渗出鲜血，他猛然大喊道：“师妹不会相信你这种卑鄙小人的！”

狠狠挥拳回击，一拳便将恶人打倒在地。

拳头打出去的那一刻，他有些后悔，可是不知道为何，大师兄受了这一拳，反而却笑了起来。

继而，伴着沉重的声音，大门，豁然打开。

他们的目光，越过倒在地上的大师兄，越过还来不及收回拳头的他，落在躺在血泊中的老者身上。

“爹！”

“徒儿！”

难以置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平静的画面。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大师兄挣扎了起来，满脸沉痛地指着他道：“师祖、师妹，你们来迟一步，师尊，已经去了！”

不等他说，老者和少女，已经迫不及待地抱起尸首百般检查，却是异常绝望，地上的，只是一具死得透彻了的尸体罢了。

“师尊说要把将我定为掌门嫡传，并将师妹许配给我，师弟突然发狂，朝我攻来，师尊出手阻拦，但是不知道师弟使了什么邪术，师尊一时不慎，被刺穿灵府，不幸，去了……”

杨武望着血口喷人的大师兄，心中的屈辱难以言喻，师傅的确是死在灵武剑下，灵武剑是他的剑，已被他融灵，除了他，没有人可以驱动灵武剑。

他们，不会相信他的，他感到一阵绝望。

而他的沉默，落入众人的眼中，恰似无从抵赖，故而无言以对。

“孽畜！”

雷霆震怒的师祖，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他飞了出去，剑灵从他身上剥离，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却抵不过，抱着尸体的少女，望向他那失望的目光：“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妹，我……

不是我啊……

师父不是我杀的啊！

辩解的话，梗在喉头，说不出口，被冤枉的屈辱，涌上心头，悲愤交加。

耳旁尤萦绕着众人的谴责。

“孽畜，我以为你性格刚正不阿，是可以挑起门派重担的人，所以还属意你作嫡传弟子，挑起门派重任，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之徒！”

对他疼爱有加的师祖，此时满面寒霜，几近怒发冲冠，望向他的眼神，是那般嫌恶，仿佛觉得出手杀了他，都脏了自己的手！

“师祖，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二师兄平日里就对掌门师伯多有不敬，没想到今日竟敢弑师，早该将这种人逐出师门！！”

“二师兄性格暴躁，怒而拔剑也不是第一回了，掌门师伯待他恩重如山，更是将灵武剑托付给他，没想到他竟然以灵武剑弑师！真是狼心狗肺！逐出师门怕是便宜了他，照我看，一剑杀了干净！免得传出去玷污了灵武山的名声！”

往日里对他唯唯诺诺的师兄弟，纷纷跳出来指责他的过错。

对师父多有不敬？

是对你们的师父多有不敬吧！

一个倚老卖老的老货，仗着灵武山这座大靠山，在外坑蒙拐骗，去山下的灵舞坊听曲赏舞从不给钱，甚至打着降魔除妖的旗号，肆意敲诈勒索那些小门小派的散修，弄得天.怒人怨。

这样的人，配得到他的尊敬吗？

性格暴躁，怒而拔剑？

五师弟调.戏新进门的杂役女弟子，逼迫她们，为他采摘灵药，编织灵衣，却不予半分酬劳，甚至于，还想逼迫她们侍寝，若非被他撞见，只怕这灵武山上又多了几个不堪受辱的亡魂。

他拔剑有错吗，当日没有砍了这个畜生，已经是看在师妹为他求情的份上了。

这就是我的同门师兄弟啊！

这就是我一心想要守护的门派啊！

竟连一句话都不由我辩解，听信唐瑜的片面之词，就定下了罪名！

被人冤枉的痛苦和屈辱，哽在喉头，生疼生疼，他几次想要开口，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只觉得，锥心之痛！痛得几近麻木！

可是，当他想到师妹……

仅仅是想到这个词语，他都觉得心中一震，师父死了，师妹一定是最伤心的人，他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聚集在抱着尸体痛哭的少女身上。

“师妹，师父不是我杀的！”杨武忍不住，撑起最后一份力气辩解道。

他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的目光，是多么地楚楚可怜，甚至于，充满了哀求！

“师伯不是你杀的，还有谁！”五师弟的嘲讽在耳畔响起。

杨武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大师兄道：“是唐瑜！是他杀了师父，栽赃给我！”

在他的指责下，唐瑜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继而换成了痛心疾首的表情道：“师弟，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要执迷不悟吗？灵武剑，是你的剑啊！”

“师父是你杀的！是你栽赃我！”

杨武的目光，紧紧地停留在少女的身上，他不在乎别人误不误会，他只在乎，她的看法。

天下人都误会我，没关系，可我唯独不想，你也认为我是凶手啊。

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他在心中呐喊着。

在他焦急的目光中，少女，终于抬起头。

可是那双目中透露出的情绪，却让他冷了心。

那是，极度的失望，甚至于，掺杂着仇恨的目光。

“二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爹！我恨你！”少女，近乎咆哮道。

杨武的心一震，他从未见过少女这样的神情，这样愤怒，这样厌恶一个人的目光。

她，终究还是相信了贼人的话。

没有人相信他，一个人也没有，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心，一点一点，沉入黑暗，再也看不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