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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托付给她

虽是夏天，置身府中犹如冬天一般，浓浓的寒意覆盖了整个庭院，沈夫人到底还是撑不住，一病不起。沈老将军的遗体不能久置，下葬之日定在了第二天。
沈从嘉，顾青莲不得不撑起这份重担，擦洗，换孝衣，设灵堂，都在匆匆繁忙中一一过完，只剩次日的出殡，大殓。

做超度的道场在沈府前堂里摆开，沈老将军的遗体经由亲眷的擦洗理容，端放在前堂的中央，沈府上下都披上了素白的孝服。

晚上，沈夫人直直的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只有胸口微微的一起一伏表示她还活着，屋内气氛凝重而哀伤，顾青莲沈从嘉一直伺候沈夫人身旁，其他女眷也矗立在一旁，姚妈妈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沈从嘉接过“还是我来吧。”

沈夫人是从昨日看见沈老爷遗体后昏迷就一直没有醒来，女眷们都低声哭泣着，顾青莲趴在病床前仔细观察着沈夫人的面色，呼吸。

忽然，大老太太一阵急促的呼吸，顾青莲忙凑近唤道：“母亲，母亲，您能听到吗？”

沈从嘉也忙扑了上来，只见沈夫人的眼皮子微微的动了动，嘴角艰难的抽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枯骨般的手猛的抓住沈从嘉，身体艰难的向上挺着想要爬起来似得，沈从嘉刚忙坐下，双手环绕着将她撑了起来。

沈夫人气息微弱的道：“嘉儿…”，她双目顿时虚空，忽然厉声大哭喊道：“老爷，老爷啊……”

凄惨的哭声划过长空，回荡在屋内，女眷们都被吓呆了。

沈夫人哭的声嘶力竭，气息低哑，一阵猛烈的咳嗽后气歇的倒在了沈从嘉的怀里。

素日里端庄优雅的沈夫人此刻在真空袋里被抽过一般，面容憔悴至极，皮肤干瘪，眼睛深陷，顾青莲从没见过这样的沈夫人，不觉间泪水已湿了眼眶。

沈从嘉看着骷髅般的沈夫人，想起沈老爷无端被害，心中的愤怒，悲痛袭来，他渐渐也放出了哭声，女眷们也都跟着哭起来，外头服侍的丫鬟婆子听见里头的哭声，都跟着一起哭嚎着。

一阵嚎哭后，沈夫人的气息渐渐微弱了下来，颤抖了几下，然后阖上双目，沈从嘉慢慢的放下她，静静的看着。

第二天发丧队伍的浩浩荡荡的行径着，纸钱和着秋风洒落在京都的大小街道上，天色一转往日的晴朗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下葬之时天空中闪电无数但是却听不见雷声，暗灰色的天幕之上仿佛是一条条银龙飞舞。

下葬完时沈从嘉不顾侍从的牵顾扑在了坟塚之上，嚎啕痛哭。顾青莲也顾不得体面，抱住他也一起嚎啕大哭，送葬的众人也禁不住全都哭泣起来。“老爷啊！你走的太早啊~~！”。

丧礼过后沈夫人一病不起，身子也日渐沉重，慢慢的下不了床榻。身边伺候的丫鬟见日渐憔悴的沈夫人，个个都心痛不已。

活人还得生活，生活也还得继续，府中一应事务就落在了沈从嘉的肩上，他一个大男人，内宅之事何曾管理过，每日里也是被弄得焦头烂额。

沈夫人虽病着，但也清楚是时候要选出一个接班人了。

一日，沈夫人房里的丫鬟来到顾青莲的厢房，“给少奶奶请安！老夫人有话找少奶奶商量！”

顾青莲听说是沈夫人传话，便急忙随着侍女来到了沈夫人的寝室。

只见沈夫人依靠在床榻的一边，左右两个丫鬟搀扶了靠在床头上。沈夫人见顾青莲便急忙坐了起来，用力的挥手示意给顾青莲赐座。

“莲儿，你来了！”沈夫人语气微弱，虽然比之前稍有精神，但还是很憔悴。

顾青莲连忙走到床前，搀扶了她一把，还拿过一个金丝玉枕垫在她的背后，让她靠得舒服点。才道：“不知母亲唤了我来，有何事吩咐。”

沈夫人一把拉过她的手，看着顾青莲怔怔有些出神，缓缓道：“莲儿啊，你嫁进沈家也快两年了吧。”说着，看着她熟悉的面庞，目光盈动。

顾青莲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嗯。”

沈夫人轻轻拍着她的小手，叹道：“这两年来，你也是受了不少委屈。都是母亲不好……”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顾青莲先是一怔，而后看着沈夫人轻轻抽泣着，一时慌了神也不知怎么劝才好，忙道：“母亲，媳妇并未觉得委屈，母亲莫要自责……”说着，对着她盈盈的一笑。

这笑容，以前的沈夫人觉得很是唯诺，不讨喜，现在在她的眼中却是如此的灿烂，温暖，像是瞬间融化了她的心一般。她拿出帕子来抹抹眼睛，很是欣慰道：“你能如此讲，母亲心中很是感动。”她顿了顿，略略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母亲有一事相托，不知你可愿意？……”而后眼睛期盼的看着顾青莲。

顾青莲心里咯噔一下，见此情形，心中渐是透亮，她似乎已经猜出了沈夫人所托何事。如今府里不少事都无人在管，已乱作一团，想必是要她接管家事。

婆婆病重无力管事，做儿媳的自然应当首当其冲。可是在顾青莲心中，她实在是厌烦这些，她只想做‘双耳不闻府中事，一心只过清闲日’的米虫，她很想一口拒绝，但看沈夫人心力交瘁的样子，心里不忍，“何事，母亲请说？”

“府中现下一片混乱，虽然嘉儿在管事，可是他终归是个男人，内宅之事上管起来也是手慌脚乱的。我的身子我自知，恐不能大好了，以后就得全靠你了。”沈夫人说道这，下意识的用眼瞧了瞧顾青莲，她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沈夫人的话在明了不过了，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下面要说什么，顾青莲的心忽然沉了沉，她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宿命了，可是她很不愿意，也想挣扎一下。

沈夫人见她有些黯然的脸色，情绪也有些低落，知道她心中不乐意，可是她并未生气，轻叹了一声，缓缓道：“莲儿，以前都是母亲糊涂，做过许多错事，你可不要记恨我呀！”说着身子轻轻颤抖，抽泣了起来。

顾青莲很少看到沈夫人这般，看着她一脸愧疚的样子，心里也是大大的触动了。心里一片难过，沉默了许久。

若说她心里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虽然自古婆媳关系不好搞，可是顾青莲她也是处处卑躬屈膝，旁人几次三番的诬陷栽赃于她，她这个婆婆不仅半点都不信她，帮她，还落井下石，她怎能不怨！

可是眼前的沈夫人声音愧歉之极，透着无尽的悲怆和悔意，顾青莲素来心软，也忍不住眼眶一湿，望着沈夫人的目光中似有隐隐的祈求，“母亲，以前的事已过。青莲只愿，母亲的身体能尽快康健起来。”说着用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沈夫人心头震动的异常厉害，老眼湿润的迷蒙起来，她感激的看了顾青莲一眼，真是个深明大义，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以前竟都是我错了！想着，老泪沿脸颊又纵横了下来。

顾青莲又劝说了好一阵，沈夫人的面色才渐渐缓过来，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不胜嗟叹，揉着她的玉手，笑道：“嘉儿有幸，得你为妻！”沈夫人说的心动，眼眶又满上眼泪，匆匆抹了抹，推心置腹道：“嘉儿和沈府，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顾青莲一直静静听着沈夫人说出此番话语，心中不禁怔了怔，她第一次听到沈夫人如此诚恳的语气，她抬头和沈夫人互视一眼，眼神都很复杂，顾青莲是宁死都不想做一家之主，沈夫人是一心期盼她能答应。

看着眼眶里泪珠滚动的沈夫人，目光中她看到了充分的信任和期待。顾青莲犹如深陷泥潭，左右不是，进退艰难。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愣了三秒后，终于做出了一个抉择。

“母亲，请放心！”

面对消瘦而憔悴，一脸沧桑的病中老人的重托，凭良心讲，顾青莲还有的别的选择吗？她不想良心不安。

沈夫人终于高兴起来，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晕。目光里流露出一种慈爱，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像个慈母一般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连连道：“谢谢，谢谢！”

顾青莲的心头陡然生出一丝不舍和恐惧来。安逸的日子谁都不愿舍弃，满是荆刺的道路谁又愿意踏进，可是生活就是如此的残酷，有许多的不得已，有许多的磨难都是不容自己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