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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琳 08

张慧琳进了宿舍之后，还在想着刚才看见的那可怕的一幕，心脏狂跳不止，神经紧绷，整个人看起来面无血色。
下面传来了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张慧琳知道那是警察和工厂里的人来收尸，她很想出去看一看，但是又很害怕看见那具尸体，就不知所措地站在宿舍门口。

刘丽说：“你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呀！”

“哦，来了。”张慧琳走进了宿舍。

“还在想刚才的事吗？”

张慧琳问：“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呢？就算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去寻死呀，难道活着不好吗？”

刘丽说：“小琳，这很正常的，这种地方自杀的人每年都有很多，等你以后见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了。”

“那工厂就不知道管一管吗？”

“管？”刘丽笑了笑说，“谁管？谁能管别人的死活？又没有人逼她跳楼，是她自己要跳的。只要她一心想死了，就算不在工厂里死，也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寻死，谁能管得住？再说了，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压力大，大家在外面都很不容易，这个时候就要看你自己的内心强不强大了。软弱的人，稍微吃了那么一点苦头，就受不了了，就觉得活着没意义，然后就想自杀。这样的人啊，死了也好，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就是解脱。”

刘丽的话一部分虽然道理，但是在张慧琳看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未免有点太过冷漠。

刘丽继续说：“我们啊，还是少去想这些事情，好好工作，好好赚钱，享受生活，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容易活一回，如果不懂得享受，那真的就是白活了。”

刘丽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往宿舍里搬。

张慧琳呆呆地站在一边，听了刘丽的人生态度之后，她反倒觉得脑子里更加混乱了。

这时，门口走过两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们看见了刘丽，就在门口停下来，对刘丽说：“喂，刘丽，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丽站起来说：“刚到——你们没去上班？”

两个女人都没穿工服，其中一个穿着夏天的短袖t恤和热裤，另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超短裙，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和后背一大块，就连胸口的地方都显得有点暴露，下面的裙摆则只到大腿根部。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张慧琳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穿裙子的那个女人倚在门边说：“请了半天假，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饭唱歌，要不要一起嘛？”

刘丽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很诡异的笑容，指着那个女人说：“是不是又傍了一个大款了，嘻嘻！”

那女人白了刘丽一眼，说：“滚，什么大款啊，要是傍到大款的话老娘还用在这里上班？”

刘丽说：“这个说不定哦！”然后故意用很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说，“凭你的这种美貌和身材，那天指不定能傍到哪个大款呢，到时候远走高飞！”

“少贫嘴，你去不去啊？”

刘丽说：“我就不去了，我晚上也有安排，你们去吧。”

那两个女人早就注意到站在门边的张慧琳了，瞄了她一眼，说：“哟，这个小美女是谁呀？”

刘丽说：“这是我老表。”

“看她这个样子，应该还在读书吧？”

“读什么书，读书有个屁用，跟我出来打工了。”

刘丽本来想和她们两人打招呼，就用友善的眼神看着她们，但是她们却并没有冲她打招呼，她只好有些尴尬地放下了刚刚抬起的手。

“可以嘛，刘丽，没想到你表妹还挺漂亮的！”

“那是当然！”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了，我们要走了。”

“好，去吧，玩得开心！”

张慧琳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口，还听见两人小声说：“刚才那个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呀，穿得跟个村姑一样，土得要死！”

张慧琳听了之后，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她并不觉得自己看起来有多么老土。

刘丽的宿舍有六个床位，实际上只住了三个人。刘丽告诉张慧琳：这个工作的压力很大，宿舍原本住了六个人，后来有三个人吃不了这个苦，陆续走了。

“留下来的都是精英！”刘丽十分得意地说。

张慧琳觉得这个宿舍与她们中学寄宿学生住的那种差不多，都是上下铺的铁床。也许是宿舍里堆放了太多东西的缘故，宿舍的空间显得很小。床上都挂着白色的蚊帐，床头挂满了大包小包，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鞋，里面的空地上还放着两个塑料组合衣柜，旁边有两个鞋架，同样堆满了鞋子。空间虽然很小，但张慧琳似乎又从中找到了一点学校那样的集体生活的氛围，而她就像一个刚来的新生一样，对这种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感到惊喜和激动。

刘丽说：“小琳，下铺没位置了，你就睡我的上铺吧。”

张慧琳这时才注意到上铺不但距离地面较高，而且床面也不是很长，她个子高，睡上铺话就不太方便，但是她没有多想，马上就同意了。

刘丽一边把行李包里的衣服往外拿，一边说：“小琳，你先坐着休息一下，我收拾东西，等下带你去洗澡。”

“阿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张慧琳用新奇的眼光在房间里四处看着，发现在门边的窗户前放着一张长木桌，桌子上摆着几面镜子和许多化妆品盒子。她以前也见过化妆品，只是从来没有用过，现在看到这么多，自然感到很好奇，于是走过去，盯着那些放在桌子上的口红和粉底之类的化妆品看了起来。

刘丽看见了，就说：“这些都是我们平时用的。”

“阿丽，你们用这么多化妆品啊。”

“是啊——对了，你还没化过妆吧？”

张慧琳回头微笑着说：“没有。”

刘丽就停下手中的活，走到她旁边，指着桌上的东西说：“我跟你说，化妆是个很讲究的东西，而且要经过很多道‘工序’。”说着拿起一个化妆品就开始说起来：“我教你怎么化妆，化妆之前要先进行护肤，先用洗面奶把脸洗干净，再用化妆水，再用乳液和隔离，然后就正式开始化妆了。”

张慧琳惊讶地问：“化妆之前还要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呀？”

刘丽很严肃地说：“这些都是妆前必备的，不然很难化的，后面还多着呢。然后是往脸上打粉底，就是用这个，叫bb霜，然后往脸上打散粉，有痘痘的话要用遮瑕膏，然后用这个叫腮红的东西，涂在这里，然后用睫毛膏，然后用眼线笔。。。。。。”

刘丽一边说一边给张慧琳简单演示，张慧琳只知道她拿了很多不同的东西，其它的完全没听明白，心想：“化妆怎么这么复杂啊？”

刘丽说了一大堆之后，见张慧琳在旁边听得发呆，就说：“其实这个东西非常简单的，等你以后开始化妆了，你就全都知道了。”

张慧琳赶紧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还是不化妆了，太麻烦了。”

“那怎么行？女人不化妆，看起来就不漂亮，你走在路上都会自卑的，化了妆，才会有很多男人看你！”

张慧琳马上摆摆手说：“反正我是不在乎那些东西的，我不化妆。”

“我开始也不喜欢化妆的，但是只要化过一次之后，你就会觉得你整个人焕然一新，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反正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要不，我先给你化一下试试？”刘丽说着拿起一个粉底盒，打算给张慧琳扑粉。张慧琳赶紧往后面撤了两步，使劲摇头说：“不不，不要，我不化！”

“小琳，相信我，我的化妆技术可是一流的，肯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张慧琳本来就不喜欢这些花哨的东西，而且她在老家也见识过刘丽化妆之后的样子，所以她根本不相信刘丽的话，赶紧躲到门边去了。

刘丽见她躲开了，一时兴致上来，就拿着粉底盒去追她，说：“哎呀，试一试嘛！”

“我不要！我不要！”

两人在宿舍里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傍晚，刘丽带张慧琳去澡堂洗了澡，拿了自己的一套只穿过一次的白色连衣裙给张慧琳穿。张慧琳见那套连衣裙还不算暴露，而且颜色素洁，于是就穿上了。刘丽又拿了一双凉鞋给张慧琳穿，起初，张慧琳是拒绝穿那双凉鞋的，因为那双凉鞋的底很厚，她从来没有穿过这种鞋，生怕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崴到脚，于是想穿回自己原先穿的那双帆布鞋。

刘丽说：“哎呀，你怎么能穿那双鞋呢，那鞋子有点旧就不说了，关键是跟这身裙子很不搭啊！穿上这双凉鞋多好！”

“阿丽，这鞋子我穿不习惯，太高了，还是不穿了吧。”

刘丽坚持说：“就是要高才好看，这是现在很流行的款式，再加上你身材又高又好看，穿出去多漂亮！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穿那老土的鞋，听我的，穿这个！”

在刘丽的再三要求之下，张慧琳只好穿了那双凉鞋。刘丽绕着她转了几圈，装模作样地点头说：“嗯，很不错，确实很漂亮！”

张慧琳感到很不好意思，心想如果穿这身衣服出去，别人指不定会拿很怪异的眼光看她，那简直羞死人了！

刘丽说：“来，你走一个给我看看！”

张慧琳一愣：“走，走什么？”

“你往前面走几步，我看看好不好看。”

“走什么呀，难看死了！”

刘丽就推着她往前走说：“哎呀，听我的嘛，叫你走你就走，我看看怎么样。”

张慧琳拿她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如同踩高跷似的往前走了几步。

“啊呀，真是太好看了，小琳，我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了，简直就是，就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刘丽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突然睁开，拍了一下手说，“出水芙蓉，对，就是出水芙蓉！”

张慧琳脸都红了，有些羞涩地低着头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还是不太习惯，我想换回原来的衣服。”

刘丽坚决不让她换，而且接着还要给她化妆，张慧琳则死活不肯，刘丽坚持了一番，见她还是不肯，只好作罢。

刘丽换了一件白色紧身t恤，下面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高腰半身牛仔裙，还穿上了一条肉色丝袜。

刘丽在宿舍里换丝袜的时候，张慧琳在旁边看见了，心想穿丝袜是不是有点太暴露了？但是穿上丝袜之后，张慧琳又发现刘丽的那双又粗又黑的腿突然变得光滑明亮了，而且从侧面看还闪着明亮的光。丝袜穿在腿上，看起来倒像是真的皮肤一样富有光泽。张慧琳看了之后觉得非常惊奇，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以前在老家县城的街上看到的那些露出两条腿的女人都是穿着丝袜的！那时候张慧琳还一直在琢磨为什么那些女人的腿看起来这么光滑呢。

张慧琳虽然觉得穿丝袜不太雅，但看刘丽穿了以后，心里还是有些蠢蠢欲动，也想试一试。只是一想到刘丽当着她的面，只穿着内裤，把一条腿放在床上，然后慢慢地把丝袜套到腿上的样子，张慧琳就感到脸红心跳：“丝袜还得这么穿啊，这也太那个了吧？”

刘丽穿好了衣服，又坐在桌子前面开始化妆，才化到一半，就听见付强在楼下大声喊：“喂，你们好了没有啊，都等了好久了！”

刘丽大声说：“好了好了，急什么嘛！”

付强没有听见，仍然在下面大喊。刘丽不耐烦了，就对张慧琳说：“小琳，你去外面跟他说，我们马上就下去。”

张慧琳就走到过道里，这时正好有几个下班的女工端着饭盆从她身边走过，都用十分怪异眼光盯着她看，还悄声说着什么。张慧琳脸一红，赶紧跑到围栏边上，朝下面喊道：“等一下，我们马上就下来。”

付强抬头，本来想发脾气，但是看见张慧琳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两只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半天没有说话。

张慧琳觉得付强看她的眼神与刚才走过的那几个女人的眼神不太一样，她说不清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了之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反感：他觉得付强的眼神有点脏。她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马上跑回了宿舍。

张慧琳在刘丽化妆的时候，坐在刘丽的床上，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她觉得自己这身装扮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突然又很想换上自己的那身平平常常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