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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琳 04

张慧琳忐忑不安地在她姑妈家里住了两天，每天都担心张胜元随时会找上门来。虽然已经下定了要与自己的父亲彻底决裂的决心，张慧琳还是会感到莫名其妙地恐慌，生怕这好不容易获得的从那个黑暗家庭逃离的机会又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她总是窝在刘丽的房间里，除非到了吃饭的时候，她才有些紧张地走出去。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坐在窗户边的一把椅子上，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只要一发呆，她的脑海中就会重现被那三个男生侮辱和被张胜元侵犯时的场景。她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睛一眨都不眨，紧接着，豆大的泪水就像是从眼睛里抖出来了一样，一滴一滴地掉落下去。

她产生了一种非常严重的不洁之感，总感觉这副身体已经被玷污，充满了污秽，这种污秽将会伴随她的一身，永远都无法洗去。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对女儿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虽然血缘是最亲的，但实际上他们平时的关系并不像父女。自从张慧琳的妈妈走了以后，张胜元从此一蹶不振，痛恨天下的女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异常苛刻，稍有不对，就会打骂。尽管张慧琳平时处处小心谨慎，张胜元对她还是异常冷漠，更别提有过丁点儿父爱。张慧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内心深处总是感到孤独和痛苦，虽然她并不会表现出来。

张胜元那天晚上的行为明显是带着一种报复的心理：他把从妻子那里遭受到的痛苦全都发泄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以至于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

张慧琳不知道事情发生以后张胜元会怎么想，她料想即使张胜元知道她在姑妈家，估计也没脸再来找她了吧。

不论怎么样，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谁都不配做我的亲人！”

越是这么想，张慧琳越是感到愤怒。一种在心底积压了许多年的愤怒在这个时候随着眼泪倾泻而出，她的拳头越握越紧，攥得手指都发白了。

“这个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讨厌他们！”

张慧琳气得嘴唇发白，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

“小琳，你坐着屋里干嘛呢？”

这时，刘丽冷不防地开门走了进来，看见张慧琳背对着她在哭泣，就走过去问她：“小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张慧琳赶紧擦干眼泪，说：“没事，我没事。”

刘丽不相信，就问：“跟我说，谁欺负你了？”

张慧琳使劲摇头说：“没事，真的。”

刘丽在她旁边蹲下来，叹了一口起说：“小琳，你别瞒我了，其实你那天来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跟你爸赌气出来的？”

张慧琳一听刘丽提起她爸爸，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现在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名字，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配！

刘丽见她哭了，急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一边安慰她说：“小琳，你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帮你出头！”

张慧琳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说：“没事，就是有点难过。”

刘丽看她不肯说，也不再追问，就把手放在她的腿上，正想安慰她，谁知刚放上去，张慧琳的身体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在刘丽的手碰到腿的那一刹那，张慧琳突然就产生了那天被那三个男生强行侮辱的感觉，那种感觉如同一道电流，瞬间传遍她的身体，令她感到异常惊恐和痛苦。

刘丽把手拿开，看了她一会儿，说：“小琳，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打工，毕竟你年纪还小——”

张慧琳还没等刘丽把话说完，就急忙说：“我要去！求求你了，阿丽，带我离开这里吧，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行，求求你了！”

刘丽叹了叹气说：“说真的小琳，我猜你肯定是遭受了很不好的事情，虽然你不肯说，但我也晓得。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想要出去，永远离开这个穷地方，鬼地方，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能够离开就行。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外面的世界其实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好，外面比这里还要更残酷，我们在这里可能还能够选择，但是到了外面，我们是根本没得选的。”

“我知道，阿丽，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要离开这里，我实在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一分一秒都不想。”

刘丽沉默了一会儿，只好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带你出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有我在你就别怕！”

“谢谢你阿丽！”张慧琳紧紧抓着刘丽的手说，“阿丽，你放心，等我出去打工赚了钱，我就把欠你的钱还给你！”

刘丽说：“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两个还用得着说这些吗？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张慧琳非常感动地看着刘丽，刘丽冲他微笑着，那涂抹得非常艳丽的口红在嘴唇的弯曲之下显得异常刺眼，显得有点夸张和不真实。

当天晚上，付强订好了去广州的火车票，日期是后天中午十二点。张慧琳知道以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下来，也不在一直苦着脸了。

晚上，刘丽和张慧琳睡在一起，两个人说起了话。

刘丽对张慧琳说起了很多她在广州的见闻，描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刘丽经历的和看到的都是张慧琳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她听了之后开始对广州充满了向往，很想马上就到那里去，好好看一看繁华的大城市。

刘丽一边说，张慧琳就一边在脑海中补充画面。在她的想象中，广州是一个精彩的地方，只要找到一份工作，就能够在那里生活下去。在那里，人们不会像家乡这种小地方一样封建狭隘，不会在她背后指手画脚说长道短，因为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更不会有人来打她的主意。

“总之很好玩，你去了以后就知道了。过去以后，我先带你好好玩几天，吃好吃的，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城市。”

“那太好了，阿丽，我从小到大都还没去过大城市呢。”

“这都是小事，放心吧，全都包在我身上。”

“那就谢谢你了阿丽！”

“两姐妹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对了阿丽，我要提醒你，在外面不要对任何人都这么礼貌和客气。”

张慧琳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刘丽说：“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你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所以要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也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

张慧琳点头说：“知道了，阿丽，我会注意的。”她当然会注意，因为经历了这些可怕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再信任任何男人了。

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刘丽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对了，小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张慧琳听刘丽的口气就觉得有些诡异，于是问：“什么问题呀？”

“你，还是处女吗？”刘丽很小心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确实出乎了张慧琳的意料，令她全身一颤，心脏扑通跳个不停，问：“为什么问这个呀，这太哪个了吧？”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女人，说这些也没什么的——你还是处女吗？”

张慧琳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让她感到非常难堪，更让她感到痛苦。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就已经不再是处女了，她的第一次就这么非常耻辱地被一个丑恶不堪的男人夺走了。这样的事情，她还好意思说出来吗？一想到这些，张慧琳的身体不禁又开始颤抖起来，心头的怒火开始燃烧起来。

刘丽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还以为她不好意思说，就说：“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虽然还没成年，但是也差不多了，人嘛，除了吃饭还有什么事？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吗？所以你也不用害羞，特别是你到了广州以后，肯定会交到男朋友的，到时候肯定会经历这些事情的。”

张慧琳赶紧反对说：“不不不，我才不要什么男朋友！”

刘丽笑着说：“我当时也是像你这么想的，一个人多好，自由自在的，但是总归是年轻不懂事，到了那个年纪，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吧？”

张慧琳倔强地说：“我就想一个人过一辈子。”

刘丽说：“唉，反正现在怎么和你说你都不会相信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刘丽发现她们的话题有些偏了，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话题，她说：“我跟你说，其实那个事情很好的，会上瘾。”

“什么事情？”

“哎呀，就是男女间的那种事呀！”

张慧琳又觉得尴尬了，就不作声。

刘丽自顾自地说：“我跟你说，我出去打工的第一年就**了，当时我进了一个厂里打工，认识了一个车间组长，他年纪比我大十来岁，但是人长得很帅。一开始我对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长得帅。后来他经常主动和我说话，下班以后还请我吃饭唱歌，人好玩得很。”刘丽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他请我去唱歌，我们喝了好多酒，反正最后我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他说回工厂太晚了，我也不想回去，然后我们就在附近开了个房，然后我们就那个了。”

“啊！”张慧琳听了以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你怎么能和他——而且他还比你大那么多！”

“这有什么的！”刘丽不以为然地说，“我跟你说，在外面打工的人都是这样的，你总不能一直忍着吧，那要憋死人的，反正就是****互相都舒服了，彼此不干扰，也没有什么事。”

张慧琳还是觉得刘丽这样做实在是太随便了，一个女人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和一个不怎么熟悉、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男人睡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刘丽对话了。

刘丽说：“后来我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是结了婚的，他有老婆孩子，他一个人在外面打工，老婆和孩子都在家里，他还跟我讲：他在打工的这三年里睡了一百多个女人，都是打工妹。”

张慧琳越听越觉得恐怖：一个有家庭的人怎么能够在外面这么胡来呢？而且还有那么多女人愿意和他——她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丽说：“其实在外面打工的人都是这样的，你想想，一个人长期在外地，一个亲人都没有，除了每天上班，其余时间还能做什么？肯定是无聊到死！这个时候如果不适当发泄发泄，那人肯定都要发疯的！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像以前了，现在是开放的时代，人的观念都解放了，谁还去在乎那些什么道德？人就是要活得自在，活出自己的精彩，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如果你在意，那么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张慧琳感到非常震撼，令她震撼的不仅仅是从刘丽口中蹦出来的这些奇特的人生观，还有刘丽所描述的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人的行为。她总觉得这些人的行为与她刚才在脑海中想像的外面的美好格格不入，她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害怕了。

“没事的，小琳，你现在可能还不能接受这些东西，但是我敢肯定，等你到广州待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不会再像这样想了。”

刘丽说着就有些困倦了，于是不再说话，翻过身去，很快就睡着了。

张慧琳却久久无法入眠，她的心狂跳不止，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会的！我肯定不会那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