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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匆匆过客
梁葆光脸上的惊讶神情不是表演，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自电影节开幕以来他一直都不是最佳导演的有力候选，所以压根就没期待过拿到这个奖项，在贾樟柯公布奖项获得者时听到自己的名字，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跟他先前计划得不一样。
“最佳导演”这四个字放在其他地方必然会是一等一的大奖，但在戛纳电影节的地位却有些不尴不尬，甚至连最佳编剧奖都排在它的后面发，论分量跟影帝影后更是没法比。梁葆光的打算是支持全度妍拿一个影后，然后凭借这一成绩低价招揽实力派演员，帮他完成下一部作品的拍摄。
以戛纳电影节分蛋糕的惯例，梁葆光拿下最佳导演后全度妍基本上就可以跟影后说再见了，他的那一串后续安排基本上也就用不上了。“最佳导演”跟“影后缔造者”比起来，明显是后一个更加有吸引力，演员们并不在意执导筒的导演拿过什么荣誉，他们只会关心自己能够获得什么好处。
面对镜头时梁葆光还是很有分寸的，脸上难看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立马换上了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站起身，跟身边的人握手拥抱。由于主办方的安排坐在他身边的都是韩国人，先跟金基德只是搭了一下手，借着跟全度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努纳，这次抱歉了。”
“说什么傻话，这是你应得的。”全度妍难掩失落的神色，她也知道这次她怕是要与戛纳影后的头衔失之交臂了，却依旧给梁葆光送上真心的祝福，既然打定主意跟着新生走，那么梁葆光的前途越远大她们能获得的助力也就越多，“快点上台去领奖吧，不要让这么多人都等着你。”
在这之后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本来梁葆光是要直接上台去领奖的，但是路过第一排的时候娜塔莉·波特曼却把他给拦住了，不但主动跟他抱了一下，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几分钟之前简·方达刚这么做过，说不清她这样是致敬还是有其他的意思，弄得毫无准备的梁葆光差点丢人。
快步走上领奖台，梁葆光站定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然而脸上的激动和难以置信一直都消褪不下去。这些都是他的演技，他的内心其实淡定得很，隐隐还有些失望，不过拿了奖总不能板着个脸。没有任何斟酌，他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晚上好，戛纳。”
“我并没有准备获奖宣言，因为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获奖，在座的每一位导演都是非常优秀的，我会把这个奖项当成是一种鼓励和鞭策。”梁葆光开口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毕竟他只是个年纪轻轻的新人导演，总共也就拍过两部电影而已，“在这里我要谢谢我的老师们，是他们帮助我走上了这条道路，其次我还要感谢全度妍女士，她对《密阳》的贡献可能比我更大，最后就是感谢我的家人们，他们给了我莫大的支持，谢谢你们。”
“最后我还要再说一句，就像今天一样，实际上每个电影人都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只有历经时间的考验我们才能知道，谁只是匆匆过客，而谁又是这个舞台真正的主人。”这句话霸气外露，而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梁葆光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台下某位戴着墨镜的大导演。
王家卫一直都不太想搭理梁葆光，之前的那些流言他也听说过一些，但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急于出位的年轻人，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真的要是和对方卯上了反而落入了人家的算计。一直都当这号人不存在的，但是在颁奖典礼上被人这样说他就有些忍不住了，算上当年做编剧的经历，他已经做了三十年电影，能叫匆匆过客？简直可笑。
因为贾樟柯被推选为评委会的主席，所以不少媒体在很早之前就给这一届戛纳电影节的基调给定了下来：中国之夜。王家卫作为天朝电影的代表人物之一，来评奖自然是要受到氛围加成的，哪怕《蓝莓之夜》被很多人喷了，他也觉得金棕榈奖非他莫属，这也是他能淡定地坐着的原因。
奖项设置得不多，颁奖过程中间也没有穿插文娱表演，所以颁奖典礼进行得非常快，全度妍还没来得及伤心难过就被点到了名字，戛纳影后的头衔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密阳》一炮双响！
之前并不是没有电影拿到多个奖项，但那些电影要么是有着本土背景，要么就是获得了大公司的发行支持，梁葆光跟他的《密阳》跟二者都扯不上关系，他只能去看贾樟柯的表情。也背后索尼也许是出了力气的，但他们顶多就是打个招呼而已，不可能真的花费多大的力气，能够促成这一局面的，很可能就是坐在台上的那位评委会主席。
全度妍没有想太多，她只知道她如愿以偿了，她在半个小时里深刻地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奖杯到手之后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要是毫无波澜地拿下了影后，她必然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但就在梁葆光获选最佳导演后，她还以为这个奖杯真的要跟她无缘了呢，“谢谢，非常感谢大家。”
跟这边的得意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边的失意，最后的金棕榈大奖被《四月三周两天》摘得，而评委会大奖的获得者是《殡之森》，特别设立的六十周年纪念大奖则被《迷幻公园》拿下，而《蓝莓之夜》颗粒无收。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无比确定这会是一次“中国之夜”，所以王家卫呼朋唤友叫了一大堆不相干的港星到戛纳来给他捧场，之前不管是宣传活动还是接受采访，他也一直摆着十足的主人公架势。如果能成功拿到金棕榈大奖，这次戛纳之旅就会成为一段佳话，是香港电影模式征服世界的证明，但偏偏前戏做得这么充分，最后他却只是个配角。
“贾导，谢谢您的支持了。”梁葆光等到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在庆功宴上就找到了贾樟柯，他能够获得最佳导演这个奖，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花了力气运作的，无论如何他都得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那是你的电影确实出色，咱们天朝的电影可就指望着你们年轻人来扛旗子了。”贾樟柯对他自己的定位是非常清晰的，他选的那条路注定不好走，便希望能多出现一些主流导演来把控国内电影的发展方向。
“我自己的拍的电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梁葆光非常谦虚，丝毫没有发表获奖感言时的那份霸气，“不过有些人，怕是不清楚。”
梁葆光讽刺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贾樟柯也没装糊涂，事实上他对某些人也一样早就一肚子意见了，“拿着那种电影来参选本身就够奇葩的了，给他面子让他入围之后还不知道进退，到处乱表态不说还暗示媒体给组委会施压，简直不知所谓。”
“都说97以后没有好港片，是我们的审查害的，却没见他们在左岸之外又卖出过什么好成绩，本来韩国人还看一看港片，近年来嘛，呵呵……”其实不光是韩国，东南亚等地的情况更加严重，这些都是梁葆光亲眼所见。
港娱圈子里最大的毛病就是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下作的事情都可以做，其他地方大家至少顾忌形象，但在他们那儿为了出名或者赚钱什么都能拍。一些大导演或者成名演员，明明什么都不缺了也不知道爱惜羽毛，无厘头片、风月片、猎奇片来者不拒，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是这些人透支了港娱的形象，把前人的苦心经营出来的成果变成了自己口袋里的钞票，等到观众不肯再买账了，最后还要反过来诬赖别人不好。
梁葆光是正宗的天朝人，跟贾樟柯聊天的时候都将对方当作自己人，言谈之间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最后梁葆光再三要求请一顿饭，贾樟柯只好抛出了别人，“这一次是娜塔莉·波特曼小姐多方斡旋帮你争取来了最佳导演的奖项，我顶多就是做个顺水人情，你要感谢就去谢谢她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梁葆光感觉这件事要是被王家卫知道了，说不定会气的吐血，娜塔莉·波特曼明明害死他剧组里的人，却利用个人关系帮了一个外人。
娜塔莉·波特曼在法国电影界的能量是惊人的，不是因为一部《这个杀手不太冷》，而是因为她这几年只拍文艺片，深得法国人的喜爱还刻意经营着在法国的人脉。这次为了梁葆光而动用能量，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投资，而且裘德·洛在外面说了不少关于梁葆光的负面之词，于情于理她都有必要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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