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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无数必然都是由偶然组成,无数个有意或无意的偶然激发了本可避免的必然,这偶然与必然交替循环,就汇成了历史的长河。
顺天府接到上书房的命令,也只是加强了京畿的巡查,九门提督衙门的职责更是只限于内外城,对大兴和宛平都是有意无意的掠过了。
拉旺多尔济倒是提前知晓了天理教的动静,他是在宣光跟前新得宠之人,儿子又因顺贞门护驾有功而晋封辅国公,自然不想与逆案再扯上干系,因此,他是惟恐避之不及,更不要提跟上书房报告了。
粘竿处,却把目光投向了京畿八旗驻军跟京郊各大营,那些由无业游民、小商小贩组成的乌合之众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就是在大兴跟宛平,那跟随白面老者林清出入礼亲王府的红脸汉子陈爽,这些年靠收缴教众上交的“根基钱”和过年过节的“跟账钱”而发了大财,竟从一个街头贩卖鹌鹑的泼皮摇身一变成为有头有脸的士绅了,平时与两县的知县也是常走动的,就是县官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这两个月,家里人丁往来,官府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眼一闭一睁就是明天了,七月十七日,林清到底是不放心,亲自来到大兴。
看着陈爽院里二百多个汉子舞刀弄枪进行操练,林清大悦,又察看了打造好的兵器,更是连声地夸奖。
陈爽原本是社会底层,这两年自加入天理教后,吃穿用度与以往都大不一样,自是死心塌地地跟着林清,把林清奉为圣明,但也只是仅仅知晓他的名字与普通教义而已,其余竟是一概不知。
“好,”当林清在客厅里坐下时,已是踌躇满志,志得意满,“宫里传出消息,明儿皇上就启程前往承德了,这紫禁城正好空虚,这真是天助我也。”
陈爽赶紧笑道,“这都是教主您的福德。”
林清却没有理会他的马屁,“今晚你就率众前往京城,我早已传下令去,估计山东、河南已经起事,陈爽,只要你拿下紫禁城,京师各营明天也会大乱,到那时,各地的玄甲军余部、白莲教余部都会响应,全国就会乱起来,这大功劳是跑不了的。”
看着陈爽一幅喜滋滋的样子,林清接着给他打气,“这两千人马就是两千天兵,必能摧枯拉朽,马到功成,到时在紫禁城我亲自给你庆功,一个亲王是跑不了你的。”
“谢教主!”陈爽一激动,弯腰跪了下去。
“好,起来,我们再商定一下进攻路线。”林清道,“明天兵分两路,宫里都有内监接应,也有内务府的人接应,估摸着里应外合,半天功夫就可拿下紫禁城……”
陈爽只是他推上前台的棋子,许多教徒根本连他林清的面儿都没见过,但有些事他却不能对陈爽和盘托出,明天他在宫里还安排了两支骑兵,在宫外也埋伏了一支奇兵,关键时刻也能排上大用场,他自忖算无遗策,不由喜上心头,仿佛看到了自己黄袍加身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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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日,寅时时分,西华门。
“二哥,这些日子真怪了,”麻勒吉看见肃文,张嘴就说,“不断有孩子在胡同里唱什么妖星现,朝代变,弄得人心惶惶的。”
雅尔哈善凑过来,“可不是么,我们家厨子作饭时还在叨叨,什么要改天换地了,可巧我正路过厨房,当场让我罚了他半月的银子。”
这早上是最凉快的时候,墨裕也笑着扎堆过来,“我还听说,什么若要白面贱,除非林清坐了殿,呵呵,老几位,林清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东西!”图尔宸笑道,这些日子,经历过去年咸安宫的红火,先是图尔宸后是麻勒吉接着是肃文都被褫夺了官职,咸安宫转眼之间从京城瞩目变得无人问津,但越是在这个谷底,这些学生们原来那些门户之见、对新学及内务府革新的不同见解,却都收了起来,这感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要当心啊,这不是东西的东西可能要造大业!”肃文笑道,这几日抽空他就往格格府里跑,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格格对他,起初还是正襟危坐,但后来却如老房着火,亦是难舍难离了。
“我怎么听着象要造反似的。”一个念头滑过肃文心头,造反,可以了却家仇国恨,可是这刀兵劫,都是老百姓的共业,遭罪受苦的只是老百姓,君不见,前世的伊拉克,多么富裕的国度,却破败萧索如斯,原本好战的人们也变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唉,”他觉着下学后有必要去一趟宣王府了,毕竟他这粘竿处的身份还在,虽然他宣扬不要了,“历史上的民变,通常开始时都有神秘色彩,都有宗教思想给老百姓洗脑,这些人就是反了,也注定成不了事,还要祸害老百姓,不过,这一阵子得注意了。”他还是这群人当中当之无愧的核心,众人也都服他。
“今儿皇上就要去秋狩承德了,要不,前锋营肯定护驾先导,”图尔宸看看大家,“以我们去年的功劳,这秋狩肯定是撇不开我们的,那多风光,可谁知出了顺贞门这一档子事。”
“这事出都出了,世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不是,”肃文劝道,“这顶子,没了就没了,只要脖子上的脑袋还在,还愁没有顶子可戴?”
“二哥说的是,”雅尔哈善笑道,“这顶子是人挣的,我们有本事挣,就有本事丢,”他看看众人眼光不善,赶紧补充道,“还有本事再挣回来!”
众人说说笑笑,待一路走到咸安宫,各自上早课不提。
上半晌,是戴梓讲授兵器制造,这是秦涧泉别出心裁,本来是没有这门子课,但他素知在天文历法算术上戴梓的本事还不是最出众的,但在火器制造上,可以说独步大金国,他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这些官学生也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这火器的制造他们根本没当作课程,却是当作玩耍一般,戴梓在上面讲得头头是道,这算术及前世的物理化学知识混杂一块,有人就开始不耐烦了。
戴梓也不以为意,颇有扫地僧的风采,肃文记着前世有位教授上课时也这样,学生在下面造反,他照样在讲台上谈笑风生,但凡这样的教师,表面上随和,但却是颇有个性的,那位教授也是,经常是穿着昂贵的西装,脚下却配着一双黄胶解放鞋。
晌午吃饭的功夫,肃文信步来到教习的厢房,戴梓也不摆老师的架子,一是肃文原来的品级还要高于他,二是去年他误食半夏还是肃文救了他。
“教习,学生有一想法,如果把您发明的大炮安放在大船上,组成炮舰如何?放于车上能纵横陆地,放于船上,就可横行水面,水陆任我来往,岂不便当。”肃文恭敬道。
“这想法很好,”戴梓的嗓子还是有些哑,“太湖水师的舰只也安放大炮,可是只能靠风帆推动,且我的火炮力道太大,会把这木船震碎,国子监的郑清濂是我的好友,他家是造船世家,就曾提出这一想法,我们俩还在一块切磋……”
说到这技术,戴梓不再讷言,他笑着让肃文坐下来,刚要继续,却听到门外咸安宫的学生大声喧哗起来。
二人赶紧出门,只见众人都往东南方望去,虽是望不见什么,但个个脸上一脸严肃,图尔宸、麻勒吉等人脸上隐隐还夹杂着一丝兴奋。
“怎么回事?”戴梓也隐隐听到东南方向好似有喊杀声,这大白天又是在宫禁里,他也是颇为纳闷。
“禀教习,适才有内监传话,说有乱徒攻打东华门。”雅尔哈善赶紧上前道。
“什么?大白天有人攻打紫禁城?”戴梓惊讶地看看肃文,“是哪个旗吗?”
上次济尔舒率正黄旗作乱,给大家的印象太深了。
“那就立即勤王护驾。”麻勒吉的脸上已是掩不住兴奋。
“可是,”肃文却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这不象是大军作乱啊,似乎只是步军,没有骑兵,那就不可能是八旗作乱。”
“会不会是哪个营的兵?”图尔宸现在也惟恐是天下不乱,这乱中正好再拼个顶子,在官职之前,富贵之家出身的他与贫贱之家出身的麻勒吉俱是一个心思。
“那就去看看,”肃文振臂一呼,“蔡英杰带二十名同学到神武门,告诉勒克浑,人在门在,人死门失,千万不能再出差错。”
“是。”蔡英杰也看清了目前的形势,马上招呼二十名官学生向北面的神武门跑去。
“走,麻勒吉,你招呼那些新兵丫子,我跟老图带着大家先往东华门赶。”
麻勒吉领命匆匆去了。
此时的东华门已被天理教的教徒占领,领头的正是拉旺多尔济的庄头祝现。
自上午陆续进城后,他这一路人就开始往东华门集合,可是等来等去,却只有五六百人模样,那三四百人竟是不知去向,没奈何,他只好下令从长衫中抽出兵器,开始攻门。
东华门的守军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在大白天攻打紫禁城,仓促之间,竟忘了去关大门,任由一众天理教徒杀进门来。
护军人数少,却经过顺贞门一事的整顿,立功心切,人人死战不退,正当他们与天理教徒艰难厮杀之时,后面又传来一阵尖利的喊杀声,几十名太监从后面杀将出来,这前后夹击,一会子功夫,护军就尽数牺牲,天理教徒顺利地占领了东华门。
众教徒进得门来,都从怀里扯出两块白布来,一块缠在腰间,一块缠在头上,上面都写着“四季平安”的字样,刘得财等太监也从怀里扯出白布戴上。
“往哪杀?”祝现一幅杀气腾腾的表情。
“往北,上书房在北面,现今皇上离了宫,宫里主事的是端亲王宏奕,”刘得财扔掉手中的棍子,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来,“教主有令,先要擒了端亲王。”
“好,前头带路。”祝现一挥手中的兵刃,“大家都听刘公公的。”
在宫里是被人鄙视惯了的,今儿扬眉吐气颇有当家作主的感觉,刘得财呐喊一声带头往北面跑去。
这里一乱,宫里马上得着了信,来往巡逻的护军及站岗放哨的侍卫也纷纷上前阻拦,天理教徒走不多远,双方混战成一团。
可是,祝现的人马进得宫里来,都是拼着必死之心,那侍卫及守军也是从各处往这里赶,哪赶得上这五六百人上下一心,竟是阻挡他们不住,节节退后之中,肃文带着二百四十名官学生赶到了。
“哟嗬,邪教!”快到箭亭时,大老远肃文就看到了这一群人头上的白布,转身冲麻勒吉道,“看来还真有人想改朝换代,改天换地,”他看着众人眼里俱是流淌着建功立业的渴望,不再多话,刀一挥,“弟兄们,一雪顺贞门的耻辱就在今日,杀——!”
二百多名训练有素的官学生兼前锋营将士,有如猛虎下山,人人高举顺刀冲了过去。
这箭亭是一片开阔之地,双方顿时绞杀在一起。
肃文一刀劈向一天理教徒,,那教徒横刀一挡,不料却是个假动作,那刀却划了个圈从下面直撩上来,锋利的刀刃从下阴斜斜向上砍入,那教徒的肠子顿时流了一地,人也捂着肚子颓然倒下。
图尔宸却跟在海兰珠身后,海兰珠在前面与人格杀,他左挡右冲绕到那人身后,冷不防就是一刀,二人配合的无比娴熟,好似提前演练过一般。
“哟,太监!”杀过几人之后,肃文马上发现,这虽是都头裹白布,可是却有穿着内监服饰的人在里面,赫然是一幅公鸭嗓。
“兄弟们,小心,太监也反了!”肃文大声发出警报,下手却丝毫不留情,一刀扎进一内监的肚子,顺腿一踢拔出刀来,那鲜血马上染红了刀把。
“太监也反了,大家小心。”有侍卫也高喊起来。
这一声声喊却让这些平时屈服惯了的太监斗志全无,这手一软,心一颤,攻防之势立即易手,天理教徒凌厉的攻势终于减了下来,双方追赶跳跃互相砍杀,却不知不觉都与大队伍分散开来,散入宫禁各处。
“麻勒吉传令,咸安宫官学生合到一块,别散开了。”肃文大声喊着,他的算盘打得清楚,这几把刀合起来砍一人,任是那人三头六臂也是挡不住的。
咸安宫的官学生是听令惯了的,集合起来也很快,这团结起来厮杀就如海浪一般,打得天理教徒溃不成军,眼看着奔跑前来的护军、侍卫是越来越多,适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都逐渐消散了。
太监是侍候人的,也不会功夫,倒下死去的很多,这没有太监的指引,宫里的地形也不熟,几十名天理教徒被逼得走投无路往北跑去,这里的侍卫也前去厮杀了,竟无人拦阻,几十人过了苍震门,直接进入了大内。
肃文带人紧跟着这几十人追到,却是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因为这大内是太后、皇后、妃嫔及皇子居住之所,擅入一步,就是死罪。
“二哥,二哥,”正在众人踌躇之际,海兰珠从后面赶了过来,“不好了,西华门也被攻破了,内务府的人也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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