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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两朵烂桃花（二）

六王爷心安理得地继续握着苏夕颜的手腕，顺带往前一步，俊拔的身形将苏夕颜完全遮住。末了抬起凌厉邪肆的凤眸朝着面前不识趣的两人看了一眼，似笑非笑：“两位还想再看多久？”
太子殿下发现自己后知后觉看中的人，其实早就名花有主。

苏家大小姐对自己疏离冷淡，却对身子骨不好的六弟，态度极是……特别。

看着六王爷紧抓着苏家大小姐的手腕不放，太子殿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贵为太子，自当以天下为重。

苏家大小姐再特别，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太子殿下再次牵起儒雅的笑意，“本殿下只是来感谢苏家小姐救下母后的恩情，东宫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本殿下就先告辞了。”

五殿下却没有离开，他星眸凝视着被六王爷挡在身后的人影。

很久之前，他就反复会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见一个女子，长笑如哭，站在熊熊烈火中自焚在他的面前。

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能看清从她眼角滚落的血泪。

那样的泪，不是女儿家娇柔的梨花泪，而是凝着恨意绝望与解脱的泪水，像是两道刀痕从她脸上划过。

他想去救她，却又不想去救她。

就连青鸾王爷自己也说不出那样的感觉，像是一面镜中映出的两个自己。一个厌恨她入骨，而另一个却想要拉她出火海，让她重新活下去。

火中的女子，他是熟悉又认识的，却如何也看不清她的模样，记不起她是谁。

这种熟悉的感觉……

青鸾王爷依旧凝视着苏夕颜，朦朦胧胧竟能与她重合在一起。

直到被六王爷雪白衣袍遮掩住的少女，轻柔出声：“我妹妹的杖行也该结束了，夕颜在此谢过王爷的求情。王爷不如去将我行动不便的妹妹送回苏家吧。”

她语意中并无任何感谢，而是嘲弄。

原先他最讨厌这样心地不纯，伪善的女子，可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青鸾王爷的心却是一沉，这样的感觉更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更让他心里烧灼起一团火的是，她用这样不以为意，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赶自己离开。

青鸾王爷自一出生起，便是南朝独一无二的皇子。从未有人，不论男女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他撩起紫色锦衣的衣摆，俊颜泛着怒气，再未开口转身离开。当真是回了东宫宫门后面去接受刑完毕的苏雨嫣。

等东宫门前恢复安静之后，六王爷才把藏在身后的小丫头放了出来。

一放她出来，六王爷就抬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薄唇微翘，一脸的冷傲不满，“瞧瞧，你给本王招惹来的都是些什么烂桃花！”

一个是未来国君太子殿下，另一个是赫赫尊贵的五皇子，哪一朵桃花的质量都比他高！

苏夕颜眯了眼眸一笑，“王爷非要比的话，我觉得你才是最烂的那朵桃花！”

阴魂不散，口无遮拦！心地恶毒，以捉弄她为乐趣，时常败坏她的名声。简直是一朵毒桃花。

六王爷眸光微冷，却还是好整以暇地揉着她的头顶，声音异常的温柔，“说说看，是看上哪朵烂桃花了？本王亲手替你砍断如何？”

苏夕颜被他屡占便宜，觉得自己一定要报复回来，“五殿下俊美无双，出身又高贵，还真是一朵开得顶灿烂的桃花。”

“是吗？”六王爷的眸光凉到了骨子里，他浅笑着问她：“你觉得他是朵顶灿烂的桃花，怎么不把他留下，让他送你回去？”

这样变扭的语调，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吃醋。

苏夕颜微微一笑，浑身都舒坦了，终于有种报复回来的快意，“我要不要他送我回去，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是跟本王没关系。”六王爷冷哼了一声，移开了落在她头顶的手指，邪魅地挑眉，“本王记得一些事情，正好想去见皇后娘娘，与跟她说一说。”

旁人兴许只是逗她玩而已，而这无耻变态的混蛋根本让她心里没底。

苏夕颜见他真的要走，就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袖，露出了她自以为极是真挚的一笑，“咳咳，王爷可能听岔了一些话……”

六王爷站定了身子，春日镀在他的侧颜上，七分优雅慵懒，三分邪肆促狭，让苏夕颜心底漏了一拍。

对于小东西这样讨好的笑容，六王爷觉得颇为受用，就弯了唇角，缓缓道：“本王耳力一向很好，难得听岔一回。你说本王听岔了什么？”

苏夕颜只能抛却良心道：“民女觉得王爷您才是那朵最灿烂的桃花！”

“当真？”他轻问，含笑的薄唇像是春日下的粉樱。看上去极是柔软诱人。

苏夕颜盯着他的唇角，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移开目光，然后昧着良心地点头……

六王爷凝视着她，目光柔和了不少，“本王也如此觉得。王府中还有一些事情，本王就先不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苏夕颜缓缓吐了一口气，草草向六王爷行了一个礼之后，就顾不得仪态，一路小跑地出了皇宫。

六王爷盯着她小兔子般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摩挲过自己的下巴，“还真是个蠢丫头，本王有这么吓人吗？”

而在苏家凝香楼里，陈姨太极是坐立不安，天色都快暗了，苏夕颜已经回来了，而她的宝贝女儿还是不见踪影。

听说苏夕颜一回到苏家，就直奔了自己的画心堂，脸上淡淡。看样子像是在东宫宴上受了冷遇，没有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

看来这太子良娣的位置，她十有八九是坐不上了。

而她的女儿苦练了出众的舞蹈，一定能在东宫宴上大展风头！

陈姨太身边的人都被苏夕颜上一次处置光了，云容郡主给她的下人，她如何敢放心去用。就将以前院外干粗活的几个丫鬟婆子调了进来。

眼前烹茶的就是以前扫地的秦妈妈，她将煎好的茶端到了陈姨太的面前，顺带谄媚奉承道：“大小姐除了绣技，一样都拿不出手，这一回十有八九是落选了！二小姐没回来，是件好事，兴许是被皇后娘娘看中了，留她在那说话呢！等二小姐成了良娣，以后成了皇后娘娘，咱们苏家荣华富贵的日子也就要到了！到时候夫人您也会被封为诰命夫人！”

陈姨太听她这样一说，心里幸灾乐祸之余，又不免得意起来。

看着她这双粗糙的手捧着自己青花玉瓷的杯子，都觉得比往日顺眼了许多。

“你说得不错，嫣儿这一回一定能凭舞技，拔得头筹。至于能不能成为日后的皇后，也要看嫣儿自己的造化。”陈姨太心里甜滋滋地听着秦妈妈拍马的话，嘴里还要为自己的女儿谦虚两句。

陈姨太顺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支镶玉的簪子打赏给了秦妈妈，“你说这些讨喜的话，也得赏你一些吃茶的钱。拿去吧，若是嫣儿真的能成为太子良娣，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好！”

秦妈妈一双眼睛都快笑没了，千恩万谢地捧着手里细银镶玉的簪子。门外的丫鬟见到秦妈妈得了赏赐，都一窝蜂的进了屋内，挑好话说，将陈姨太和二小姐捧得高高的。

将二小姐日后入皇宫当皇后的金光大路都描绘好了。

凝香楼中一扫往日的阴沉，二小姐受过拶刑后，凝香楼里还未这样热闹过。

这样的欢笑声，一直传出很远……直到两腿被打残，血肉模糊的苏雨嫣被送回来了。

苏雨嫣下半身鲜血淋漓，两条摔断的腿又挨了杖行，彻底软成了面条，摆出扭曲的形状。

痛得昏厥的苏雨嫣，被五殿下抱着送入了苏家后院。

这一路引得苏家众人纷纷侧目，他们都知道苏雨嫣入宫甄选良娣的事情，以为二小姐能风光无限地回来。没想到再回苏家的时候，成了出气多，进气少的血葫芦。

一时间，苏家后院中议论纷纷。

得知五殿下前来后，苏富泽携着云容郡主亲自来迎接，陈姨太听闻自己的女儿被青鸾王爷亲自送回来。心中又是一阵惊喜，梳妆打扮了好一会才走到院子中。

陈姨太刚踏入院子，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些晦暗闪烁的目光让陈姨太大感不妙。

苏富泽与云容郡主看见半身是血的苏雨嫣，脸色同样不佳。

起身后的苏富泽有意挡在陈姨太的面前，不想让她看到苏雨嫣的模样。

云容郡主却很平静，朝着画心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小姐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心思缜密，残酷。之前在晚宴上，她见大小姐拱手让出金髻头面，还以为她要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没想到后招是布在这儿……

苏雨嫣的命不难救，但这两条被打碎骨头的腿想要医治好就难了。

也不知陈姨太与二小姐会不会后悔，自己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

陈姨太望着地上的血迹，目光发直。涂了再多的铅粉，也遮不住脸上的惊惶害怕。

她打扮精致的花容，在看见青鸾王爷怀中痛昏的女儿之后，被彻底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