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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三章 侵门踏户

早在七月份，黄台吉向辽东镇的锦州城内投书议和的时候，崇祯皇帝就知道黄台吉没安什么好心，怕是要跟历史上一样，以议和来麻痹鹿善继，想要通过辽东镇或者是大明君臣的手，铲除掉毛文龙及其麾下的东江镇这个威胁。
所以，崇祯皇帝一方面将计就计派出内臣郑之惠，到锦州去与负责和谈的德格类、达海等人虚与委蛇、相互欺骗。

另一方面，果断地派出褚宪章以运送粮草辎重为名，带着崇祯皇帝的密旨，再次前往东江镇皮岛的大帅府面见安东侯毛文龙。

褚宪章往返过天津、登州与皮岛等地，所以一路上也是驾轻就熟，押着预备给东江镇的第三季度钱粮饷械，在八月初就乘船渡海到了皮岛。

对于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御前侍从武官处掌事太监褚宪章的再次奉旨到来，安东侯毛文龙等人知道其中必有大事要发生，自然不敢怠慢。

上一次褚宪章的到来，给毛文龙以及东江镇带来了皇帝关于建虏大军即将进攻东江镇的情报，让毛文龙和东江镇诸将预先有了防备，算是成功地坑了一把建虏。

结果不仅杀了老奴的一个儿子、建虏镶红旗的旗主贝勒阿济格，而且顺便把统军来攻东江镇的主帅建虏后金国的二贝勒镶蓝旗的旗主阿敏坑惨了。

虽然镶蓝旗没有多大的损失，但是二贝勒阿敏本人却被奴酋黄台吉夺爵罢职，还给高墙圈禁了起来。

建虏后金国中的这个情况，被毛文龙等人打听到了之后，人人开心不已。

东江镇上下个个升官发财，而来攻打自己的敌人则个个倒了大霉，人世间还有比这更令人称心快意的事情吗？

而之所以取得这一切，归根到底，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不可忽视，那就是崇祯皇帝对他毛文龙，对其东江镇上下的信任支持。

如今的崇祯皇帝往东江镇派来了监军御史，设立了锦衣卫千户所，并且暗地里肯定还有东厂的地下情报站，这些动作固然让他感到不安，不喜。

但与此同时，朝廷一改过去对待东江镇的态度，军饷也好，粮食也好，爵赏也好，哪一样也没有少了他东江镇的。

不仅每次都是优先供给，而且次次都是足额供给，过去一直被蓟辽总督府、登莱巡抚衙门雁过拔毛、层层克扣的粮饷军械，再也没有被克扣过。

因为，这些钱粮军械，每一次都是皇帝亲自派人从户部仓场总督领了之后，直接由皇帝身边信任的内臣亲自押运过来，根本不经过其他人的手。

最让毛文龙觉得如今这个皇帝不一般的是，自从当今皇帝陛下即位以来，据说每次着人押运皮岛的饷银，都是出自皇帝的内帑！

崇祯皇帝对东江镇将士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了。

而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对于朝鲜的态度，也让毛文龙十分满意。

虽说大明皇帝派出的使节与朝鲜国主达成的条约，是将朝鲜北方的两道土地划归了大明朝廷的版图，但是皇帝却没有在这里派设任何一个流官，而是放心放手地将这些土地城池全部都交给了东江镇来管理

甚至是派往这两道之地各城各地的将校官佐，也全都由毛文龙这个安东侯自己来决定，自己来选派，只需要向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报备一下而已。

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和恩遇？

所以，毛文龙对于去年与建虏之战的结果，以及此后朝廷的种种举措，都很满意。

这一次，时隔一年，皇帝陛下再次派了心腹太监褚宪章过来，绝不是押运粮草饷械那么简单！

果然，褚宪章一到东江镇，就在皮岛上的安东侯府里，遣散了其他人等，向毛文龙传达了皇帝的密旨和口谕。

崇祯皇帝的密旨和口谕，再一次让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东江镇大帅毛文龙震惊不已。

不光是崇祯皇帝在密旨之中对他说的建虏大军假议和真备战、即将绕道南下进攻大明京师的消息令他震惊，崇祯皇帝提出的应对之道，也同样令他震惊。

一个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年轻天子，是如何知道这么多连他毛文龙这种久镇东江朝鲜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的呢？

等到毛文龙疑神疑鬼将信将疑地，将东江镇下属的五路总兵以及远在瀛洲岛的监军御史毛维张，全部召集到皮岛议事的时候，褚宪章更是当着这些东江镇将帅的面，将黄台吉写给辽东督师鹿善继的议和书信，展示了出来。

当毛文龙、刘兴祚两个人看完了黄台吉写给鹿善继的议和书信，特别是其中提出的条件之后，面色阴沉，良久不语，但是两人心中的愤怒，却是难以掩盖。

战场上做不到的事情，黄台吉竟然希望通过这样的途径达到。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令这些人既感到不可思议，又怒不可遏。

刘兴祚没有怀疑褚宪章带来的那封黄台吉写给鹿善继的书信的真实性。

因为他在建虏后金国中已经许多年，作为野猪皮家族的众多额驸之一，同时也作为建虏后金国的复州总兵官，他这个层次的人，对黄台吉的各种上不了台面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还是很了解的。

至于安东侯毛文龙这个当事人，就更不用提了，之前一些年建虏后金国那边的招降书信、离间书信就没有断过。

而如今的这个安东侯毛文龙也曾在历史上为了东江镇的生存，通过各种将计就计为自己赢得过一些立足朝鲜的空间，甚至一度还坑死过建虏那边派来通款议和的大臣。

而黄台吉想要他的脑袋，想要瓦解东江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从褚宪章这里亲眼目睹了黄台吉写给鹿善继的书信，亲眼目睹了黄台吉在书信了提出了的，以他和刘兴祚的人头作为和议条件的要求，他还是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惊诧与愤恨。

若是当今皇帝或者说当今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真的动了心，那他毛文龙的人头，还能够安稳地长在自己的脖子之上吗？

毛文龙非常确信，若是皇帝点了头，远在京师的大明朝堂之上有的是高官大臣想要自己的脑袋！

不过他也知道，崇祯皇帝既然将黄台吉写给鹿善继，并由鹿善继转交大明朝廷的信件，让褚宪章带着交给了自己，那也就说明，当今皇帝陛下早就识破黄台吉的奸计。

八月初皮岛东江镇大帅府也就是安东侯府中的会议结束之后，安东侯毛文龙与平壤伯刘兴祚及其麾下将领们，很快就在暗中开始了整军备战的行动。

而褚宪章也在东江镇大帅毛文龙和监军御史毛维张的陪同之下，去江华岛，在江华岛会见了代表朝鲜国王李倧出面与会的领议政尹昉，传达了大明皇帝的另外一道上谕。

在这道口谕之中，崇祯皇帝命令朝鲜国的君臣郡守地方官吏，特别是沿海地方官吏，必须无条件配合大明东江镇船队沿其海岸的绕航行动，船队绕航行经之朝鲜沿海港口，无条件提供粮食、饮水和蔬菜等物资，朝鲜水师若有能力也应跟随北上，听从调度。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也让褚宪章告诫毛文龙和毛维张，负责带着船队绕航远征的将领，要按市价购买朝鲜地方提供的物资，而朝鲜水师出不出兵，由朝鲜国主自行决定。

等到这一切都布置完毕，时间已经进入了金秋九月，毛文龙陪着褚宪章返回皮岛指挥备战，等待那个突然发难的恰当时机到来。

而东江镇监军御史毛维张则乘船返回瀛洲镇守府，部署绕航远征建虏后方的行动。

因为安东侯毛文龙想都没想，就把这件充满了不测风险的海上大行动，推给了瀛洲镇守府的水师来负责执行。

毛维张知道毛文龙对自己有看法，也知道在朝鲜半岛北方未知海域的航行充满了不可测的风险，但是他对这次的行动却没有推辞，当即应诺了下来。

海上航行有风险，但是攻其不备却是兵法上乘。

在毛维张看来，之前连自己身居大海之上，都没有想到可以派出一支水师船队带着大军穿过瀛洲岛北面的海峡北上，然后沿着朝鲜半岛的北部海岸西行，从那里直捣黄龙，那么建虏就更别提了，他们绝对想不到。

就这样，东江镇监军御史兼瀛洲镇守使毛维张回到瀛洲岛之后，立刻召集了岛上主将原东江镇副总兵官、现东江镇五路兵马副都统陈继盛，以及东江镇水师副将孔有德等人，传达了崇祯皇帝的旨意，以及东江镇五路兵马都统制大帅安东侯毛文龙的帅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