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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由

比洛奇城是莫洛温王国境内的一座小城，距离王都哈布斯堡只有八十公里，此城虽小但名气却不小---------城内的医师远近闻名，据说几百年前，莫洛温王国的宗主国--------圣约翰帝国的大医师曾隐居于此地，随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逐渐成了整个莫洛温王国的医学圣地。
比洛奇城的守备并不严，几天前，马文混在一群商贩中间很顺利地就通过了城门。不过，比洛奇城的大夫似乎不怎么好请。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完全没有停的迹象，破旧的棚屋里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屋顶不少地方都在漏雨，用来接雨的旧水桶早就已经满了，雨水溢了出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形成了一大片水洼。艾特用胳膊费力地支起身体，他想把那桶水给倒掉，可是自己刚一起身，脑袋便感觉一阵天晕地旋然后他便直挺挺地从用破推车搭的临时病床上滚落下来。

艾特用左手够了够身边的床沿，试图重新站起来或者至少能够重新回到床上去。他苍白的左手扶着床沿，剧烈地颤抖着却使不出任何力气。最后，艾特不得不放弃了徒劳的尝试，索性躺在了地上任凭地上的水花溅到自己脸上。

他缓慢地呼吸了一口气，眼睛透过窗户无神地望着窗外，灰暗而阴沉的天空让他感到深深的冷寂和无助。他苦笑了一声，回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晴朗的天空了。是的，其实自从被弗朗西斯抓去以来，他一直生活在阴暗的地下室和矿井之中，明媚晴朗的天空仿佛成了遥远的回忆。

他的胸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艾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完全碎裂了，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在朦胧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还置身于那个噩梦般的战场。

四周残酷的厮杀声、凄惨的喊叫、绝望的呻吟不绝于耳。他仿佛重新看到了自己的兄弟，他们拼死抵抗，却最终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艾特拼命地冲过去，想救他们，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动弹，他愤怒地嘶吼着，不甘、仇恨和愤怒充斥着他的大脑，此刻的他只想冲过去把敌人撕成粉碎。

突然，眼前的场景又逐渐模糊起来，他发现自己又置身于那个潮湿昏暗的矿井中，昏黄的火光下闪烁着一个个人影，那些人的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晰，但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神情凛然，意志坚定。此刻，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呐喊——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慷慨而激昂，坚定又有力。

“兄弟们，两年多前，一群暴徒把我们各地抓了过来，把我们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两年以来他们强迫我们没日没夜地从事繁重的劳役，就在上个月，我们中间三十个，整整三十个兄弟被他们折磨死了，当我们向他们要回公道时，他们却告诉我们，夏族是没有信仰的劣等民族，我们的生命是毫无价值的，只配在这里孤老、死去！”

说到此处，那声音的语调极为悲愤，众人群情激动，艾特也感觉自己一股热血正在往上涌。过了片刻之后，那慷慨悲愤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处在梦境之中，艾特仍然清楚地听到了来自内心深处那铿锵有力的呐喊。

“是在这里做一辈子奴隶，在屈辱中了此残生，还是奋起反抗去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自由，各位手中的武器已经给予了明确的答案，凡人皆有一死，任何人都有权力生活在明朗的蓝天下！为了自由……!”

“自由……自由……。”众人不断地重复呼喊着这个简单的名词。三个喝得醉醺醺的监工被惊醒了，他们拿着皮鞭和砍刀走了进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自由！…自由！”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喷涌而出，将赶来的镇压者撕得粉碎……

“自由……自由！！”自由的呼喊声打碎了枷锁，冲破了牢笼，终于奔驰在了广阔的蓝天之下……

“艾特……艾特，兄弟，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自由了！”马文赶了回来，发现艾特倒在了充满积水的地面上，口中不停地呼喊着自由。

艾特慢慢地醒了过来，在马文单手的搀扶下艰难地爬到病床上。

“你知道吗，马文，我又梦到他们了……”艾特大口地喘着粗气。“嗯。”马文用右手提起那桶早已溢满的雨水，一把将它倒出门外，他的左肩依然缠着被血染红的绷带，几天的操劳让他的伤势没有任何好转。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马文带着歉意地轻声说道：“艾特，之前那几家诊所、药店都找过了，它们不是关门就是说太忙了，你再坚持一下，我明天凌晨就去门口等他们……”

艾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吧，马文，没用的，我知道这中的这一剑的厉害，好家伙，那家伙可能是个圣骑士……我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他的目光移到了马文的左肩，“兄弟，你不要管我了，还是找商人换点草药吧，你那伤口很深，当心感染，咳……咳咳……”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可是……”马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可是你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自由啊！”

艾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得到了自由，不是吗，虽然呆在矿井里可能活得更长，但比起那种牲畜般的生活，我的自由即使短暂，也……也要好得多！！”他摸了摸身边的一把已经卷刃的小铁铲---------那是他第一件武器，自从逃出来后，他就一直带在身边，“况且……凡人皆有一死，至少，我还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死去，哦……让我想想，我杀死了他们六个，还是七个？呵呵……反正我已经没多少遗憾了……”

又是一阵沉默。

艾特突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马文的右臂，“马……马文，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还有一件事要……要拜托你！”

马文立刻蹲下身去，握紧艾特的手，“没问题，兄弟，我答应你，一定办到！”

只见艾特从破旧而宽大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枚铜币，上面刻着一头狰狞的巨龙，反面这是一匹奔腾的骏马。

“这是？……”马文只见他颤抖着把这个交到自己手上。

艾特长叹了一口气，“马文，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会遭遇这样……这样的厄运……？”

马文愣了一下，同伴们牺牲时的惨状浮现在自己脑海里，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啊，本应享受到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是残酷的厄运却夺走他们的一切。

他握紧双拳，深呼吸了一下，咬着牙：“力量，我们缺乏足够的力量，不是吗？”

艾特的双眼盯着依旧电闪雷鸣的天空，他喝了几口不知马文从哪里搞到的药水，“凡人皆有一死，凡人不惧一死，但凡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即便是大陆的强者也不得不屈服于强大的命运……”马文带来的药水还是发挥了作用，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是咳嗽已经明显得到了缓解。“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是由众神决定的，你看那些莫洛温人，他们能自由地生活在晴空之下全是因为得到了光明神的庇护，只有信仰才能帮我们免除厄运，马文，答应我……带上那枚铜币……去东方的马恩联邦……去找到属于我们的……信仰！”

“我答应你，你先休息吧。”马文把那枚硬币放入胸口，“我不会再让那些跟我们一样的人再背负异端之名。”

外面依然下着大雨，马文打开门，大步地走了出去，“我会想办法救好你的，绝对！”他在心中不停地默念着。